第9章 無兼
葉清霜和顏花晏順着崎岖的山路向上走,葉清霜走了沒一會兒就累的腳疼。
原身身在花樓幾乎不出門,平常也不做什麽體能訓練,走路時間長了當然會累,反觀走在旁邊,健步如飛,一臉淡然的顏花晏,葉清霜很嫉妒,早知道會累他就應該找來馬車了。
顏花晏感覺到葉清霜的視線,關心的問道:“公子可是累了?需要休息?”
“沒事,應該快到了吧?”
“嗯,再走一半路程差不多就到了。”顏花晏擡眼看向山頂的位置。
還有一半路程,葉清霜很心累,“花宴功夫那麽好,要不你帶我上去?”
葉清霜兩眼放光的看向顏花晏,顏花晏有些無語,“我可以帶公子上去,可公子親自走上去更能體會祈福的意義。”
“……”好吧,他忘記此行的目的了。
兩人繼續向山上走去,周圍樹木蔥茏,一片盛夏的景象。
葉清霜時不時擦一擦額頭的汗水,休息一會兒才會繼續向上走。
等他們登上石梯走到寒染寺門前時,葉清霜才深刻體會到香火不旺是個什麽概念,搖搖欲墜的匾額上寫着“寒染寺”三個字,敞開的門裏,沒有任何祈福的人,只有院子裏一巨大的香爐插着幾株正在燃燒的香。
透過院子能夠看到佛堂,一座三米高的大佛映入眼簾,佛前有一供桌,上面擺了一小型香爐,連貢品都沒擺放,桌前有一木質的箱子用于放香火錢。
寒染寺并不像其他寺廟給人莊嚴巍峨的感覺,而是有種沉寂蕭瑟的深沉。
葉清霜長出一口氣,顏花晏站在門外道:“公子該進去了。”
“嗯。”葉秦霜邁出一步跨進門檻,又回身,“花宴不進去?”
顏花晏搖頭,“我進去不方便。”佛門要地,沒什麽事情,一般人是不會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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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霜見顏花晏不進去,便緩步繞過燃香的大香爐,走到佛堂正殿,擡眼看了一眼掉金的佛像,又慌忙垂下頭表示着虔誠。
他小心環顧四周,發現佛堂并無任何僧人,所以他便想着要不先祈福算了。
葉清霜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心裏虔誠的默念保佑肚子裏的孩子平安,睜開眼時,被眼前站立的老僧人吓了一跳。
老僧人一臉和善的微笑着,也不知何時站在葉清霜身前。
葉清霜立馬躬身向老僧人問好,“大師,你好。”
老僧人慈善的點頭,問:“公子為何事祈福?”
“……”葉清霜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就是說不出來為肚子裏的孩子祈福。
老僧人善解人意道:“公子可要上香?”
“對。”葉清霜點頭,從衣袖裏掏出十顆銀球放入木箱中,“大師,我要上香。”
老僧人了然,從側殿取出三炷香,遞給葉清霜,并贈予吉言,“保佑公子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葉清霜側目看了老僧人一眼,總覺得老僧人很神秘,他未曾說出為孩子祈福,僧人似乎知道一般。
葉清霜接過老僧人遞過來的三炷香,走到香爐前用旁邊的蠟燭點燃香,雙手捏住香,躬身對着佛像三拜,心裏一直在默念保佑孩子平安。
三拜後,他将香插入香爐中,後退幾步,來到禪墊前跪下,又磕頭三拜。
現代人的葉清霜除了上墳還沒這麽隆重的跪拜過,內心很安靜,仿佛只要這麽用心跪拜下去,所有的祈求都可以靈驗一般。
三拜過後,老僧人走到葉清霜身前,向殿後喚了一聲“無兼”,便有腳步聲從後堂傳來。
葉清霜擡眼望去,一位身材高大的僧人穿着一襲灰色的僧袍,那人雙手捧着一條紅色的細繩,垂頭緩慢着步子走過來。
葉清霜看不清那僧人的外貌,不由得仔細看了起來,直到那人走近擡起頭來看向葉清霜。
葉清霜兩眼直直的看向那人,熟悉的容貌,熟悉嘴唇,熟悉的眼睛,什麽都很熟悉,只是那熟悉的秀發不見,熟悉的溫暖不見,他心裏一陣動蕩,張了張嘴想喚對方一聲。
對方卻将手裏捧着的紅繩伸到他面前,“施主,請擡起雙手。”
“……”葉清霜愣愣的看着那人仿佛像看陌生人一樣看着他,心裏一陣刺痛,不知道是為原身還是自己。
那人好看的眉型飛揚而上,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依如記憶中俊美,如此俊美的僧人,卻不是原身記憶中熟悉的那個人。
“施主,請擡起雙手。”那人再喚了葉清霜一聲。
葉清霜才隐了隐內心失落的感覺,緊皺的眉頭松開一些,僵硬的擡起雙手。
那人将雙手捧着的紅繩輕輕的放在葉清霜擡起的雙手上,葉清霜雙手抖了抖。
他從來沒想到原身喜歡的人出現在他面前他會有什麽感受,如今真正見到,被像陌生人一樣對待,說不上來的難受。
他實在想喚對方的名字,問為何如此看着他,可他又不是原身,又沒和對方有過私定終生的情誼,他胸口堵着一口氣,什麽也說不出來。
“無兼,你去整理後院。”老僧人對站在一旁的無兼說。
無兼順從的點頭道:“是師傅。”
說完便緩着步子離開。
葉清霜看着那人離開的背影,憂郁寫滿臉上,他猶豫了一下擡頭問老僧人,“大師,剛才那人……那人……我好像識得,可他為何不識得我?”
葉清霜不知道為何要對老僧人如此說,只覺這樣說出來能好一些。
“公子許是無兼的有緣人。”老僧人一陣嘆息,“寒染寺本就貧僧一位僧人,前一段時間在山裏碰巧遇到昏迷的無兼,無兼身中劇毒,記憶全失。昨日貧僧蔔卦,算到無兼有緣人将至,所以才會讓無兼出來親自給公子行這祈福禮的最後一步。看到公子的表情,貧僧便知道公子是無兼的有緣人了。”
“大師口中的無兼可是京城第一公子韓飛雪?”葉清霜心中忐忑,想再次确認心中的猜想。
老僧人點頭道:“确是。前幾日有人尋過無兼,當時無兼中毒昏迷,對方又不懷好意,貧僧便将此事隐了下來。”
“那……韓飛雪……無兼大師……他記憶全失,能恢複嗎?”葉清霜焦急的問。
老僧人抿嘴微笑沒有回答,而是說:“貧僧大限将至,與無兼也算有緣,他現在身體時好時壞,望公子能多來看看無兼。”
韓飛雪身體時好時壞?葉清霜回憶起剛才見到韓飛雪的樣子,首先是被那熟悉美麗的外表吸引,與內心的觸動占據,根本沒注意到韓飛雪出來時,走路确實緩慢,也不像記憶中那樣健步如飛,還有那英俊的臉上,似乎殘有一些虛弱。
“大師……”韓飛雪身中劇毒,記憶全失,葉清霜有些擔心,想了想又道:“我可以去後院看無兼大師嗎?”
老僧人點頭道:“可以,無兼本就不是出家人,會剃度也是因為無兼自己要求,法號也是無兼自己所取。”
“?”韓飛雪墜崖差不多半個月前,後來被老僧人撿到,然後又要求剃光頭,又自己取法號,他不知道怎的,覺得有些不和諧。
葉清霜搖了搖頭,抛開腦海中的思緒見老僧人緩步走進側殿,他便從禪墊上站起來,攢緊手上韓飛雪所給的紅繩穿過院子,走出了寒染寺大門。
葉清霜出來時,顏花晏倚在門前的大樹上想事情,見他出來,立刻走過來,“公子祈福已經完成?”
葉清霜點了點頭,道:“剛才上香時,見到與韓公子相似的僧人,法號無兼,我向老僧人确認過那便是韓公子,這件事情你知道吧?”
葉清霜眼神清明的看向顏花晏,顏花晏頓了一下,才緩緩點頭,“先前有過來刺探,發現了這件事情才會帶公子過來。”
可為什麽不直接說韓飛雪在寒染寺,難道是怕他知道韓飛雪失憶又出家,會傷心?
葉清霜見顏花晏不願多說也沒再追問,而是道:“無兼大師在後院,我們去看看他。”
“好。”顏花晏點頭。
後院在寺廟佛堂的後面,可以繞過寒染寺外圍到達,兩人便順着寺外的小路緩步走到後院。
兩人走到後院時,無兼正彎腰給菜園子裏的菜苗澆水,見兩人過來,單手放在胸前向兩人點頭,算是打招呼。
顏花晏與無兼不熟,向無兼打過招呼之後便站在一旁。
葉清霜則是穿過栅欄,走進菜園,來到無兼身邊,認真的看向無兼,無兼毫無所動道:“施主,此地不便施主久留,施主若是祈福完畢,應該早些回去才是。”
這明顯的趕人話語,葉清霜怎麽可能會聽,他勾了勾唇角道:“大師剛才說我與無兼大師有緣,可以随時來看無兼大師,所以,無兼大師不必介懷。”
葉清霜已經接受韓飛雪剃度出家的事情,也接受了韓飛雪有可能失憶的事情。
反正他又不是與韓飛雪私定終生的葉清霜,他現在會如此也單純是為了減輕剛才見到無兼那種失落的感覺,他其實也不知道他為何要來這裏?
葉清霜擡手從無兼手中拿過水瓢,從水桶裏舀一些清水澆到菜根處道:“大師說無兼大師身體虛弱,無兼大師應該多休息才是,這些我來就好。”
反正他今天無事。
“多謝施主關心,貧僧身體已無大礙,貧僧來就好。”無兼想從葉清霜手上拿過水瓢,被葉清霜輕巧的躲過了。
無兼有些無奈,面上卻很平和的說:“貧僧和施主一起。”
“好。”葉清霜眯着眼對無兼露出了一個爽朗的笑容,他是真心覺得這樣一起澆水很不錯。
無兼提着水桶,葉清霜從水桶裏舀水澆菜,站在遠處的顏花晏無聊的蹲在石臺上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