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花見冬一早便聽聞昨夜青鶴門有小賊出沒想盜取天羅地網,事關自家宮中的刀,花見冬自認有責任将其一道調查清楚,結果這般請求卻被東青鶴婉拒了。
東門主說此事是在青鶴門發生,且那盜賊十分奸猾,才來過一回,短期內應該不會再輕易行動,還是不要耽誤花宮主正事,他會讓慕容驕陽和哲隆來處理,若有最新的情況,再告知花宮主也不遲。
刀送不出,話說不了,現在連查探的由頭都用過了,花見冬實在找不到繼續留下的理由。明明當年在自己養傷的那段日子裏,東青鶴對自己那麽溫柔如水,可不知為何漸漸卻又冷漠如冰起來,他外表瞧着眉眼溫潤,但那是對着成百上千人都如出一轍的臉,沒有誰是特別的。
花見冬越想越不甘地握緊了手,面上卻擺出如常的恬淡之色,最後看了東青鶴一眼,掀簾上了車辇。
一行來人不過短暫停留了一晚便又如來時一般離開了青鶴門。
一路上,花見冬的腦中全是東青鶴的臉,她伸手輕撫着一旁的刀盒,就像是撫到了對方捉摸不定的情意一般,心中爽利了不少。
忽然車辇走着走着停下了,花見冬身邊的侍女雙眉不快地向外叫道:“宮主未有吩咐,怎麽不走了?”
沒一會兒有人來報:“宮主,是妘姒長老她……忽然舊疾複發,車辇颠得受不住了。”
雙眉向後頭那輛車辇望去,果然從飄動的簾間看見一道靛藍的身影倒卧着不住顫抖,十分凄苦。雙眉又掃了眼身旁的花見冬,就見對方頭都沒有擡,恍若未聞一般。
雙眉于是不滿道:“走得這麽穩還受不住?那便別走了,将她放下好好歇歇吧,何時舒服了,再讓妘姒長老自己回來好了。”
說着雙眉将簾一挂,吩咐車陣繼續前行。
宮人只得将妘姒那輛車辇單獨留下了,誰知,其餘人的車輪才滾了兩圈便又不動了。
雙眉杏眼一瞪,剛要生氣,一旁的花見冬驀地将刀盒撥到一旁,冷聲喝道:“來者是誰?!”
果然,下一刻外頭也傳來其他婢女地叫聲:“宮主,前方有埋伏!”
話音才落,四面便猛然竄出幾道人影,頃刻就将九凝宮一行包圍了。
花見冬依然鎮定地坐着,一旁的雙眉則掀了簾子向外看去,就見宮中的弟子和那些人戰在了一起,來人身法詭谲,速度奇快,手中似持着藤蔓一般忽長忽短的兵器,好幾回自家弟子都要抓到他們了,一劍揮去卻只留一地青煙,然後對方一個旋身便又趁勢卷土重來。
“宮主,是妖修!”雙眉叫道。
花見冬微微側臉,瞧着宮中人被那幾個妖修纏得無法脫身,她的袖中滑出了一排冰針。指尖一動,這些冰針便極速射出,不偏不倚地落在那些攻擊的身形之上。
一片慘叫襲來,幾道灰影當即倒在了地上,定睛一看,皆被冰針射穿了咽喉,。
宮中的女弟子正要松口氣,下一霎又有兩道人影出現,一黑一紅。
那二人頭戴紗帽,身法比方才的灰衣人明顯要高出許多,九凝宮弟子遲疑片刻就迎向了他們,可誰知和那黑衣人大戰幾百招後竟紛紛不敵,節節敗退。
見此,雙眉也出去幫忙,趁着黑衣人被另兩位婢女圍困,她挑中了只作壁上觀的紅衣人出手,結果雙眉還未貼上對方,一條金紅色的長鞭便若靈活的毒蛇一般,霎時絞住了她的脖子!
雙眉痛呼一聲,看向手持長鞭的紅衣人,嘶啞道:“你、你們想要如何?”
紅衣人長紗敷面,看不清容顏,然開口的嗓音滑膩如絲:“不要怕,只是想問你們要一樣東西而已……”說着又望向了車辇中的花見冬。
花見冬伸手輕摁在了面前的刀盒上,冷冷回視。
“誰給你們的狗膽前來放肆?!”
紅衣人忽然絞緊了手裏的長鞭,一反手就将被鎖喉的雙眉狠狠掼在地上,那力道之大摔得對方五髒六腑都碎了,七孔不斷溢出血來,哀嚎不疊。
“不識好歹……”紅衣人輕輕一笑,說罷長鞭一轉,又要向馬車而去。
危急時刻,一道白光橫向劈來。紅衣人反應迅疾,倏地收手,鋒利的氣刃險險自他的鞭身擦過,轉了一圈後又被一人伸手接住了。
定睛一看,原來那是一柄折扇,而那接扇的人,長身玉立白衫飛舞,不是青鶴門的破戈又是誰。
九凝宮衆見此不由露出又驚又喜之情。
“東門主,還有各位長老……”
破戈站在一棵高若參天的榕樹之下,而他身邊則是慕容驕陽、哲隆……當然,還有東青鶴一道并立。
見到東門主現身,最高興的莫過于花見冬了,她抱着刀盒急忙走下車辇,驚詫地問:“門主怎知我九凝宮有難?”
東青鶴沒說話,破戈代為道:“那偷兒敢到青鶴門來動手,看似膽大包天,可昨日已是栽了個跟頭,他若真想要這刀,總不見得再跑去你九凝宮偷一回。最好的時機,便是路上就動手。”
“原來如此……門主是故意瞞着見冬,設下這個圈套。”花見冬眼內閃過一絲喜色。
東青鶴卻仍是不言,目光只直直落在那紅衣人身上。
紅衣人原本氣勢如虹,可見到青鶴門人的出現,想是知道形勢有變,微微退了一步。
他這動作自然被大家看在眼裏,不少人都當這妖修見了東青鶴心有所怵,于是向來直爽的哲隆便大步上前打算直接将人拿下。
“讓我來看看到底是哪個賊子昨日進我青鶴門撒野,今日又半道攔人?!”哲隆嗓門震天,身形也似一座移動的山巒,邊說手中巨錘邊向那紅衣人砸去。
紅衣人身姿修長,但在哲隆面前就跟一束小樹苗般纖弱,巨錘掃到眼前,他猛然後仰才堪堪避過,所站之處留下一個深淵般的巨坑。
哲隆一擊不中,朗笑一聲,又近身欺上,巨錘在他手中輕如鴻毛,可每回落下卻又若大山般沉重,一時裂痕道道,沙石飛走。
紅衣人被他追得一會兒上樹、一會兒遁地、一會兒繞着哲隆跑,逃竄地十分狼狽。九凝宮衆看在眼裏只覺解氣非常。
可一邊青鶴門幾人卻不這般認為。
破戈搖了搖扇子問向慕容驕陽:“你怎麽看?”
慕容驕陽冷傲的眉峰不快的皺起:“哲隆被耍了。”
對方看似避讓的辛苦,可實則身段柔軟靈活,行動矯健,每一步都擦過巨錘而走,惹得哲隆氣血翻湧,紅衣人的步伐淩亂中卻仍然帶着悠然的氣定神閑。
作為八部長老,又負責青鶴門的護衛,門中比哲隆修為更高的除了門主外,就只有破戈、慕容驕陽和秋暮望三人了,而那紅衣人如此輕易就化解了哲隆的招式,修為也許未必在他們之下?這樣的人,哪怕在修真界中也寥寥無幾,更何況還是一位妖修,至少在此之前,衆人簡直聞所未聞。
青鶴門衆的臉色頗為微妙。
又是幾招過後,哲隆漸漸也明白了過來,高壯的大漢氣得眼露兇光,不由使出了十分的力。
紅衣人卻忽然沒了與他糾纏的耐心,一個翻騰而起,身姿簡直柔若無骨般的貼着哲隆盤旋了兩圈,轉出一片幻影,趁着哲隆分心的瞬間,他手中長鞭疾出,一下就勾上了哲隆的咽喉!
破戈暗道不妙,正要上前,一柄長劍竟趕在他之前出了手。
那劍帶着靛藍至青的紫光,直直向紅衣人的心口插去。早已察覺的紅衣人側身一閃,長鞭松開了大漢,改而将劍身牢牢卷住。他本欲一把将劍身絞斷,卻不知何故忽然遲疑,僅只一霎那的游移,劍的主人已緊随而上。
只見對方便是跟在九凝宮人身邊的年長女子,青鶴門中人自然認識她,不過這位長老平時為人十分內斂,見過那麽多回都沒說過話,幾乎無人和她有過什麽往來。
如今看到對方和紅衣人戰成一團的場面,才退下來的哲隆不由恨恨道:“那小子又故技重施了,欺人太甚!”
的确,紅衣人面對他的新對手依然且戰且退,沒有正面應敵的意思,可是眼下的場面在破戈他們看來卻不盡相同。
妘姒長老的攻勢劍劍淩厲,紅衣人卻步步後退,若說他像面對哲隆那樣玩着貓捉老鼠的戲法,可哪只爪牙鋒利的貓會被老鼠咬得左一口右一口仍然忍着不下手?!明明方才對付雙眉和其他人的手法如此狠辣。
瞧着妘姒的劍又在紅衣人的臂膀上開了一道口子,紅衣人仍然只避讓不出手,破戈終于轉向了東青鶴,門主始終不言,破戈覺得對方似是看出了什麽。
然而不待破戈開口,下一瞬東青鶴猛然睜大了眼,面上竟露出驚駭的神情來。破戈随在他身邊日久,知曉門主向來穩重,何時見過對方如此驚怒于色,破戈立時回過頭去,一對上眼前場面的他也不禁怔愣在那裏。
只見前方的對戰已歇,那妘姒長老的劍直直抵在紅衣人的面前,而他頭上的紗帽被劈成了兩半,露出其下掩藏的模樣來。
一看到那張臉,破戈就忍不住脫口叫道:“常……嘉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