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也就是說,是那個人主動找到你的,連你也不知道他是誰?”
袁平生用手搓着臉,恹恹作答:“是啊,說來丢臉,到現在我連他的樣子都沒見過,都是在電話裏聯系的。”
游危的筆在本子上無意義地亂畫着:“這麽重大的事,從頭到尾都隐形,這個人也算是處心積慮小心到家了。”
“我跟你也說了不少了,你覺得他會是誰?”
游危停下動作,正要回答,衣袋裏傳出一陣怪笑聲。他放下筆,掏出手機:“是我。什麽事?”不知對方說了什麽,游危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把袁平生吓得差點從椅子上出溜下去,“好了你不用多說了,現在你們在哪裏?我馬上到!”
他收起電話,有些歉意地對袁平生說:“我必須出去了,這次就談到這裏,還有什麽問題的話,你可以先和程醫師商量。”
袁平生仰頭看着他,笑了笑:“沒關系,我也沒什麽要緊事,等你回來再說吧。”
游危匆匆點個頭,已經飛快地轉身出門。
袁平生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發着呆。
到了吳鳴公寓門外,游危一眼看到熱鍋螞蟻般亂轉的子皓,趕上去“啪”就是一巴掌:“你搞什麽名堂?弄成這樣?”
子皓的眼睛發紅,神色是從未有過的錯亂:“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鳴哥一向胸有城府,我還以為就算天在他面前塌下來,他也不會眨一眨眼睛的!”
“是人都會有他的弱點啊!”游危恨鐵不成鋼地搖頭,“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麽?”
子皓避開游危目光,讷讷地說:“我告訴他,我已經知道他和黑幫有聯系了。”
游危花了三秒鐘才消化掉這句話的意思,大叫一聲:“你造謠——”
子皓忙用手掌擋住他的嘴:“師兄!我有證據的!我掌握了他收受賄賂的全部銀行記錄!”
“怎麽會——”希大人何等聰明,眼珠一轉已經明白過來,“小子,是你死賴着要在這兒睡覺那天幹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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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臉警察點點頭,手指在門扇上摳弄着:“我不相信鳴哥會做這種事,他一定是被逼的——我只是想讓他有補救的機會——”
“結果他把自己關到屋裏不肯出來了?”游危覺得心裏就像一桶被點燃的炸藥般瀕臨爆發邊緣,“你們這些難兄難弟,一個個都不讓我省心!”
說完這句話,游醫師擡腳猛力一踹,在目瞪口呆的子皓面前将整扇門踢倒在地上。
“吳鳴,你TM給我說清楚是怎麽回事!”
漫天飛舞的灰塵漸漸散去,慢慢呈現的景象讓人大吃一驚:那個修長的身影竟然坐在巴掌寬的窗臺上,兩條長腿在24樓的高度晃悠着,其危險程度足以令人心髒病發。
“你、你在幹什麽?”
聽了游危又驚又怒的質問,坐在窗臺上的人沒有回頭,低低笑了一聲:“游危,我們認識多
久了?”
游危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回答:“七年。”
“七年了啊……”吳鳴擡頭看着漸漸西沉的太陽,金色的陽光勾勒出一個優美的側影,“聽說組成人體的物質每七年就會完成一個代謝循環,也就是說,現在構成我身體的東西,已經和七年前的那個我完全不一樣了……為什麽我卻無法擺脫那些往事的糾纏?”
游危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是為了籌集給阿姨治病的費用嗎?那時你剛出校門,頂着最優秀學員的稱號,是他們先找到你的吧?”
吳鳴閉上眼睛,感受着陽光灑在臉上身上的溫暖:“我只想讓她活下去,哪怕多活一天也好。可她還是走了。我以為我可以不再理會那些人,卻不知道弄髒的鞋再怎麽洗刷,印跡始終還在。一日為賊,終身為賊。”
“吳鳴……”
“你不必勸我。”吳鳴轉頭看了游危一眼,很快又轉了回去,“你是心理醫生,當然知道怎麽勸說一個人,可是你又怎麽能夠理解,當我在文諾身上看到那個絕望的自己時,心裏有多悔多痛?我曾經那麽痛恨那些對我和媽媽冷漠以對甚至嘲笑譏諷的人,怎麽想得到,有一天,我自己也成了這樣的人?傷害那樣無辜的一個孩子,是助纣為虐也好,是情非得已也好,我不能原諒我自己!這個泥潭我已經陷入太深,無法自拔了,繼續下去,只能是傷害更多的人、也傷害自己!”
游危心底一片冰涼,他明白,常規的勸導對吳鳴已經不可能起作用了。
窗戶的右上角,有個黑影一閃而過。
吳鳴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裏,沒有留意。游危卻有如被雷擊中,大叫一聲:“吳鳴,看着我!”
聽到這樣近乎失控的嘶喊,那個坐在窗臺上的修長身影顫動了一下,緩緩轉過頭來。
游危手裏拿着不知從何而來的一把□□,黑洞洞的槍口頂着自己的太陽穴:“吳鳴,我曾經說過,我一定要比你先死,我不能活在一個沒有你的世界裏。如果你要放棄自己,那麽,一定要等我死在你前面,你才可以去死!”
吳鳴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露出一個苦澀已極的笑:“何必呢?游危,你什麽都沒做錯,何必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