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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普寧雖然嬌蠻,但不愚蠢。她知道一離開山洞,很可能再也走不回來,所以一出洞口,她便在洞外每一棵樹上,用劍劈了一條杠。

這兒,就是她的起點。

每走百步,她就會在她右手邊樹上,依序劃下第二條、三條。她決定一個方向最多走上千步,若仍看不見人煙,她就折返再循第二個方向--出發前她跪地祈求,希望老天保佑她盡快找到當地住民。

“一切就拜托您了。”

磕完頭,她拍拍衣袖站起,開始往前探索。

頭一個往北的方向,失敗,越往前走越見荒涼,她只好灰頭土臉調轉回山洞,繼續往下個方向探索。

拿來唬人的長劍很快成為負擔,壓得她肩膀疼痛不已。她不只一次将它丢在地上,再一想于季友的牡丹說法,她又咬牙背起,繼續讓它折磨她柔嫩的背。

她想,要是連把劍都負荷不了,談什麽跟他一起生活?

她把他的劍當成了試煉,而她一定得捱過--非捱過不可!

但饑餓與口渴,很快令她身體疲憊,步履沉重,佩劍後來變成了她的拐扙。而腳上精致的繡鞋,沒一會兒也磨穿了底。

就在她記不得到底走了一千五還是一千六百步時,她隐隐約約,聞到了炊飯的香氣。

開頭,她還以為是自己餓昏了頭,腦子開始出現幻覺了。萬一不是呢--念頭一閃過,她立刻抓緊長劍快跑,也顧不得做記號了,就在她奔過一長排參天林木後,她看見了。

間次比鄰的茅屋,就坐落在綿延起伏的巒上。

瞪着袅袅炊煙,她忍不住痛哭失聲。他有救了,她真的辦到了!

她一邊哭着,一只手還拖着長劍,一步一步爬上巒頭。

她看見巒上有塊大石,上頭鑿了三個字--翠嶺村。

中午時分,村裏人皆在自家屋房裏享用簡單的餐飯,幾個人不約而同從窗門裏瞧見這幕--一個頭插金簪,衣裳卻泥漬斑斑的标致姑娘,右手拖着把劍,游魂似地飄進村裏。

山裏人生活單調,突然闖進這麽一個令人摸不着頭緒的生客,教他們怎麽不甘願放下碗筷,一個個自屋房探出頭來?

頭發花白的村長,很快被村民簇擁出來。

“我是這兒的村長,請問姑娘……”

“我就是要找你。”普寧一個箭步握住村長的手。“我來求援的,我的同伴受傷了,很嚴重,現在躺在前頭山洞裏,我要跟您借幾個人手跟我一道去救他。”

普寧一站近,村長一雙眼,便被她頭上的金簪眩暈了眼,不管她說什麽,他哪有答不的道理。

“您稍等會兒。霍梓、綿春,還有大彪--”村長回頭喚:“聽見沒有?快同姑娘去救人。”

“是。”三名壯漢吆喝地跑出。

事不宜遲,普寧立刻領路。

“等等。”

一行人剛步出村口,一名婦人匆匆追出來,硬塞給普寧兩條烤紅薯,跟一個水囊。

“路上帶着吃。”婦人糙紅的臉上有着溫暖的笑容。

打這麽大年紀,普寧還沒吃過紅薯,可一嗅到那香氣,方才因興奮裉去的饑餓,又一下湧了上來,問題是--她不曉得該怎麽吃它。

她疑惑地翻看着手裏的紅薯,試着連皮咬了一口,澀澀苦苦甜甜,她皺了皺眉,怎麽會是這滋味?

走在她身邊,名喚霍梓的大漢瞧見,驚訝不已。“姑娘,你該不會沒吃過紅薯吧?”

并寧理直氣壯地說:“就是沒吃過,怎麽樣?”

“看也知道姑娘是富貴人家出身。”另一名漢子靠近,同普寧自我介紹。“我叫錦春,這一位是霍梓,後邊那個叫大彪。這紅薯要剝了皮吃,味道才好。”

早說麽。

顧不得大漢們稀布的眼光,普寧按錦春說的,撕掉外邊褐色的薯皮,又咬了一口,松軟香甜,這才叫人吃的東西麽!沒兩下,兩條紅薯被她囫囵吃淨。

見她撫着肚子籲氣,一直沒吭聲的大彪說話了。“姑娘,我們這山頭一直沒什麽人經過,你跟你夥伴怎麽會來這?”

普寧暗皺了下眉頭。

瞧翠嶺村模樣,應該跟打劫他們的賊匪,沒什麽牽伒。可之前李進常在她耳邊叮咛--防人之心不可無,她想自己還是小心點好。

她決定暫且隐瞞自己跟于季友的身份。

“其實我說的同伴,是我哥哥。我們正要回家,不意卻在路上遇着了盜匪。逃的時候,哥哥被人砍了一刀,我也忘了當初是往哪逃的,總之就跑來這兒了。”

原來如此。三名大漢連連點頭。

花了半個多時辰,四人循着普寧留下的記號,很快找到山洞。

大漢們瞧見昏迷不醒的于季友,立刻用木頭跟樹藤做了副撐架,嘿咻嘿咻一路将他擔回村裏。

而看來熱心熱腸的村長,則是撥給普寧“兄妹倆”一間空下許久的茅屋。

但接下來問題才大,将于季友安置好後,普寧才知道村裏,竟沒一個草藥大夫!

“那我哥哥的傷怎麽辦?!”

“姑娘你先別急,聽小老兒解釋,離我們村大概兩時辰路,有個小鎮,裏頭是有大夫……”

普寧打斷。“那還杵在這做什麽?快找剛那些人把我哥哥送去啊!”

“他們都到田裏去了。”村長撫着手笑。“姑娘,請恕小老兒直言,這節骨眼,沒人有時間做那種事。你可能覺得我們翠冷嶺村人冷漠,可你想想鎮上那麽遠,我們都靠莊稼吃飯……”

普寧不可置信地瞪着村長,他知道他現在是跟誰說話,床上躺的又是何人?堂堂驸馬,竟還比不過田裏幾株草?!

好好好,人在屋檐下,她配合他們就是。

“不用解釋一堆,你直接告訴我,怎麽樣你們才肯救我哥哥?”

村長沉吟。“要霍梓他們一天不下田也不是不行,只要姑娘願意給他們一點點補貼……”

終于露出真面目了!普寧瞪大眼,原來這老頭是個見錢眼開的勢利鬼。

“但我身上沒有現銀……”普寧話說一半,發覺村長在望哪兒,立刻懂了。毫不猶豫,她拔下頭上兩朵金簪,塞進村長手中,這種身外物,哪裏比得上人命!“夠了吧?”

“夠夠夠。”村長涎臉将金簪收下。“那姑娘在這兒等,小老兒現就去找他們。”

村長前腳剛出,普寧三步并成兩步,狠狠把門甩上,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早先婦人給了她兩條紅薯,她以為真遇上好心人了,怎麽知道全是假的。要不是這會兒于季友傷着,非得靠他們幫忙,她不鬧他個天翻地覆,她馬上改名!

普寧一張臉氣得紅嘟嘟,可回頭望見奄奄一息的于季友,眉頭立刻皺緊。

“你還好麽?”她端起茶杯,小心翼翼喂了他幾口茶。

從剛才到現在,他一點動靜也沒有,額頭還是一樣的燙……普寧挪開手,憂心忡忡撫着他頭發。

這時候,外頭傳來敲門聲。

“姑娘。”

本以為是村長派人來找她,可一開門,才發現是剛才給她紅薯的婦人。

她不自覺興起敲意,眼神戒備地問:“村長要你來的?”

“不是,我來這是有別的用意。”婦人回頭張望,确定沒有人看見她,才又說話:“借步說話。”

普寧不懂婦人為何神神秘秘,但還是讓她進了門。

婦人一臉抱歉地說:“村裏人都喊我儲大娘,剛在家裏看見我丈夫拿了姑娘的金簪,就覺得一定要來跟你說幾句。”

原來村長是她夫婿。普寧皺起眉。

儲大娘又說:“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一看姑娘您衣着富貴,就迷得什麽人情義理都忘了。我剛聽他說姑娘要送你哥哥到鎮上,我覺得不妥。”

“為什麽?”

“太晚了,現都快申時,一趟路還沒走完,天就黑了。我看你哥哥傷得這麽重,也不适合被人扛來送去。我是想,姑娘要不要考慮請大夫上來,這兒路他熟,走起來很快的。”

儲大娘說得合情合理,可經過村長一次教訓,普寧早對村裏人起了疑心。“你該不會是在跟我玩什麽黑臉白臉伎倆,想從我這兒多拿點金簪走?”

儲大娘一副百口莫辯反應。“我知道姑娘為什麽會這麽想,但我只是不想讓姑娘覺得我們翠嶺村人,個個都是見錢眼開,毫無仁義。”

普寧瞧她眼神,不像作假。她久待宮裏,什麽不懂,就懂察言觀色,她決定再給儲大娘一次機會,同時也是為了解季友身子着想。

“好,我相信大娘,不過在等大夫上山來這段時間,大娘可不可以幫我想想辦法,讓我哥哥再舒服一點?”

得到她的信任,儲大娘開心極了。“我現在就去熬點稀粥,大夫的事就麻煩你自個兒去跟我丈夫提,記得,別說是我教的。”

普寧點頭,立刻照着大娘的吩咐做。

村長派出去的大漢,仍是普寧先前見過的霍梓。莊稼漢腳程快,一來一往,天才剛黑下已帶着大夫進了翠嶺村。

大夫一聽普寧是病人“妹妹”,立刻要她留下來學換藥。

“記得,要染了血的布條不可以硬扯,得拿濕布浸濕,再一點一點撕……”

大夫雖然已經盡量小心,還是扯痛了傷口。

緊緊黏在傷口上的布緞一扯開,就連昏迷不醒的于季友,也忍不住發出痛吟。

普寧全身發冷,光看,她就覺得好疼,更別提正躺在床上捱着的人了。

最後一圈布拆下,慘不忍睹的傷口一露出,見多識廣的大夫,也忍不住皺眉。“這刀砍得還真深……”

普寧眼淚掉了下來,不敢想像當時于季友若沒幫她擋下這刀,她現在還有命麽?!

大夫裹好傷,交給普寧幾帖草藥,仔細叮囑:“這是生肌活血的藥,等會兒就熬一帖喂他喝下,傷口布條要每天換,絕對不可以偷懶。”

大夫說完便走,藥錢,普寧拿一根金簪替代。

晚些,儲大娘端來熬好的湯藥,又帶來一床草席跟薄被,說是要借給普寧打地鋪用。

“那我先回去了。”

“謝謝大娘。”

門一關上,普寧立刻端來湯藥,彎下身将湯杓湊近他嘴,但他嘴巴不開,不管她怎麽怎麽頂,他不動就是不動。

“張嘴喝藥啊。”她輕拍他臉。

雖然他意識不清,可剛才喝水吃粥,他還是一點一點地喝完了。

她嗅一嗅,該不會是覺得這藥很苦吧?!

她望着他睡臉好言相勸。“我知道藥聞起來不好聞,但不喝你高燒不退,萬一病死了,你要我怎麽辦?”

她飽含憂愁的呢喃斷斷續續傳進于季友耳朵,雖然他意識還沒法辨聽,但心裏就是覺得平靜。他側對着普寧的唇,微微勾了一勾。

她看見了。“你醒着?太好了,來,喝藥。”

她又喂了他一口,沒想到這回,他不但皺眉,還揚臂擋她。就算意識不清,他還是不想喝那聞起來就覺得苦的鬼東西。

“嘿!”好在普寧眉時把湯碗拿走,要不,早淋了一身。

她氣結地瞪着眼睛一直沒張開過的于季友,想不到他昏迷不醒,也能跟她作對!

但有什麽辦法?人家意識不清,擺明就是不知道自個兒在做什麽。

沒轍,她只好再用老招--拿嘴喂。

一喝之後她才知道,為什麽于季友連昏着也不願喝藥--藥多苦啊!

她啐地吐了出來,還喝了一大口水,才勉強去掉嘴裏的苦味。

但這樣不成事啊!她瞪着藥碗煩惱。

“罷了罷了,就當證明自己不只是株牡丹……”她一提氣,咬牙又喝,最後對準于季友嘴巴,哺進他口中。

湯藥之苦,竟把人給喚醒了。

“不要……”他張開渙散的眼,渾然忘記自己受着傷,掙紮着要逃開,可背上的疼,又教他躺了回去。

普寧即時抱住,要不然,他鐵定又撞着了腦袋。

“當心吶。”

“苦……”他呢喃,頭就貼在她飽滿的胸脯上。

“苦還是得喝,”她好言相勸“你自個兒說過,你會好好活着,還要看我不亂發脾氣的樣子,所以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把傷治好,我不許你食言。”

他呼息沈濁,表情似懂非懂。

“回答我,聽見了沒有?”

他不答,手卻觸上她蹙緊的眉間。

說真話,意識散亂的他根本沒聽見她說的話,腦中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眼前這張漂亮的臉蛋,不适合蹙眉。

“聽見就回答我啊?”

他作夢似地低語:“喝了……你就開心了?”

“何止開心,我還樂壞了呢!”

他閉眼嘆氣地回道:“好。”

“你願意喝了?等我,我就去端。”她輕輕放下他,端來藥碗,舀了一匙到他嘴邊。“來吧,只要撐過這幾天,傷好了,就不需要喝這苦藥了。”

他看她一眼,張口。咽下時,表情多難受。

果真是條漢子,這一回,他沒再抱怨。

“太好了。”見他如數喝完,她趕緊倒了杯涼水過來。“喝點,嘴巴就不苦了。”

他迫不及待地啜了好幾口,直到肚裏再也裝不下一丁點,才微轉開頭。

見他不再喝,她欲把杯子放回桌上,他卻突然拉住她。

“不要走……”他眼未睜開地說。

普寧看着他,俊朗黝黑的面容,因為傷痛,不但瘦了,氣色也變差了。她縱容自己輕碰他燙熱的臉,拂開他散落的額發。

她的手,很涼。

他的表情,就像匹跑累的野馬,全身的精力盡收束在他額上一跳一跳的浮筋底下。背上的傷如火燒炙,他所以還能忍着不嚎叫,全是因為撫着他的這只手。

他可以從她的撫摸中,感覺到她的心疼與憐惜。

原來,馴服野馬的關鍵,不在馴馬人的馬鞍與皮鞭,而是無微不至的溫柔。

一感覺她手要抽離,他眼又倏地張開,吓了普寧一跳,她還以為他睡着了。

“你讓我放好杯子。”不待他開口,她搶先說話。“我把東西收拾好,吹熄燭火,就坐下來陪你一整夜,好不好?”

她的話他只聽懂了一半,尤其是最後那句。在她巧笑倩兮瞅着他時,他腦子只有溫馴兩個字。

他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只見她來來回回奔走,一會兒放杯子,一會兒離開草席與薄被。待她經過他身邊,正要吹滅蠟燭,他卻突然出手,像抓住一只不斷飛舞的粉蝶。

還來不及反應,她人已經被壓制在床上,微硬的被褥接住她。

她驚訝眨眼,想不到他傷得這麽重,依然這麽有力氣!

“我蠟燭還沒……”她話還沒說完,便被他動作打段。

仿佛怕她再度跑走,他不顧背上的疼,硬是爬起壓在她身上,臉就埋進她胸口。

“好舒服……”

一聽到他呢喃說了什麽,普寧在心裏嘆息。算了,如果這樣子能讓他感覺舒服一點,就依他吧。

她放松全身肌肉,像摸貓兒似的,輕柔撫着懷中燙熱的身軀。

于季友上身不着一物,只有紮捆結實的布條,勉強掩住他健壯的身體。

在她指掌撫慰下,他再一次昏沉睡去。

窗外,一抹月影高挂--

足足睡去了兩天,于季友才幽幽轉醒。

眼睛一睜開,身體的劇痛便開始擴散全身,感覺全身骨頭都移了位般。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喘過氣,睜着渙散的眼瞧着陌生的環境。

這兒是哪?他完全記不得自己怎麽來到這裏。

屋裏空無一人。往右看是一張木桌,跟褐土燒成的茶壺跟茶碗。他略略皺眉搜索殘存的印象,腦中最後一幕,是他忍着疼痛,央着普寧幫他療傷--公主!

腦中一浮現她的容顏,他倏地坐起。

天吶!他在這昏了多久?她人呢?該不會發生什麽意外了!

背上的傷疼得他搖搖欲墜,可心頭的焦急,還是壓過了其他。

就在這時,普寧開門走進。

一見他人在哪兒,她吓了一跳。“你在做什麽,你還不能亂動啊!”她飛快将木盤往桌上一擺,攙着他坐回床上。

“公主……”他才剛開口,立刻被她捂住嘴。

“噓。”她回頭一瞧半開的屋門,幸好儲大娘沒跟進來。

匆匆将門關上,她又走回床邊。“先提醒你,我沒告訴其他人我們倆的身份,在這,我管你叫哥哥,你可不能說溜嘴。”

“什麽?”他一頭霧水。

“是這樣的。”她将他昏迷後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也提了她隐瞞身份的考量。“雖然我已經确認這村子跟劫我們的賊匪無關,但開頭都說了是兄妹,我不想再多做解釋,就暫且将錯就錯了。”

他這才想到,睡夢中,總模模糊糊聽見有人喊着“哥哥”,原來是在喊他--他一瞧破舊的小茅屋,然後目光停在她臉上。

直到這會兒,他才察覺她不太一樣了。

她身上竟穿着尋常人家的素衣羅裙,還有她頭上的金簪銀釵,也全數卸去。一頭青絲,只用紅繩紮了個雙髻。

“您怎麽之身打扮?”

她低頭一瞧自己。“喔,我原本穿來的衣裳髒了,所以儲大娘借了我一套。嘿,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洗衣服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他一愣。“您自個兒洗衣裳?”

她得意一笑。“你不知道我現在會做的事情可多了--哎呀,我差點忘了雞湯。”

她趕忙取來桌上的湯碗,舀了一口吹涼。

于季友昏迷這段時間,她可紮紮實實學了不少東西,不止洗衣,還包括燒飯、擔柴、采果,還有“锱铢必較”。所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儲大娘幫她把最後一支金簪偷偷拿到鎮上變現,換了八十貫錢。在村裏,兩貫就可以換到一只肥雞一塊豬肉一簍雞蛋跟三手面粉。相較之下,她才明白村長跟醫館大夫诓了她多少。

“我自個兒來。”于季友哪好意思讓她伺候,可手一伸起,他眉尖又是蹙緊。

并寧沒打算把湯碗交給他。“你就安心坐着,你背上的傷真的很嚴重,多做拉扯,不心你一輩子不會好。”

“下官怎麽可以讓公主幫我做事--”

她白他一眼。“都說過在村子你是我哥哥,當哥哥的受傷了,做妹妹當然得幫他忙。”

“但您是公主……”

這人怎麽這麽死心眼!她一啐。“既然你非得這麽不通情理,好,那我命令你,在這裏不準喊我公主。”

他欲辯,可一瞧見她的眼神,卻突然說不出話來。

他明白,普寧的所作所為,全是為了讓他安心靜養;她是一番好意,如果他連這點也不肯接受,那已不是客氣,而是過于矯情了。

“張嘴。”普寧将杓子一湊。

他看了她半晌,說道:“謝謝。”

“好喝麽?”她甜笑問着。

他點頭。“好喝。”暖暖的雞湯進肚,他背上的抽疼,感覺竟緩解了許多。

她開心了。“我剛喝也覺得不錯,想不到我頭次熬雞湯,成果還不錯。”

“這是您熬的?”他再一次驚訝。

“對呀。”她點頭,又喂了他一杓。“在這窮鄉僻壤,誰有時間幫我多做事,我當然得多學一點。”

“但您是公主……”

“都說過不要再喊我那兩個字。”她沒好氣。“我單名蘋,村裏人都喊我蘋兒姑娘,你喚我蘋兒就得了。”

他定定看着她,好難想像,向來刁蠻任性、從來沒吃過一點苦的她,竟會下廚做羹湯--為了他?

“下官不懂,您為什麽要這麽委屈自己?”

“你先把湯喝完我再告訴你。”

她又喂了他幾口,直到他搖頭表示再也喝不下,才将湯碗拿回桌上。

回頭,她看着他籲了口氣。“我只是想證明,我不是你嘴裏說的牡丹。”

他皺眉。“我說您是牡丹,不過是個譬喻--”

她搶白:“但你沒法否認,我李蘋在你心裏,确實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什麽事都不懂的嬌嬌公主,沒錯吧?”

他答不出話,她猜對了。

她環胸一哼。“不能怪你這麽想我,但我要讓你知道,只要我願意,我也可以變得很能幹,就像你一樣,什麽事都懂。”

“為什麽一定要拿下官拟比?”

因為我中意你。

這句話依她以往個性,她早大剌剌說出,前一回在“一條龍”裏,她不也當着許多人面同龍焱說過,但這個時候,她卻覺得心怯。因為她知道,如果她大膽說了,得來卻是他一句“不适合”,她想自己應該會心碎而死。

沒錯,她是害怕。

她很明白他對她的感覺,還構不上很喜歡--至少不像她喜歡他那般喜歡。

這種情況下,她才不告訴他原因。

她橫他一眼。“幹嘛什麽事都要我說?你不會自個兒想?”

就是想不出才想開口問--于季友正要開口,外頭卻突然響起敲門聲。

并寧去開門。““儲大娘。”

“我來告訴你熱水燒好了--”儲大娘眼一瞄望見屋裏人坐着,表情驚喜。“你哥哥醒來了?”

“對啊,我剛進門他就坐着了,看樣子大夫的藥還挺有效的。”

“太好了。”儲大娘朝屋裏的于季友颔首。“開頭見您昏迷不醒,我們還真擔心了好一下。”

于季友回禮。“謝謝大娘,我剛聽蘋兒說,您幫了我們很多忙。”

“哪兒的話,”儲大娘搖手“要謝的人是我。多虧蘋兒姑娘度量大,肯給我機會彌補--”

于季友一聽,眉頭蹙緊。“什麽?”

“大娘。”普寧突然打岔。她才不想被他發現自己一進村就被人拐走金簪的事,她還想繼續保持她能幹厲害的形象。

“不是說熱水燒好了,您快帶我去提。”

“對對對……”

“等等……”于季友還想把話問清楚。

普寧卻不給他機會。“你坐着休息別亂動,我馬上回來。”說完,她火速拉着大娘離開。

一瞧她閃避模樣,他搖搖頭,就知道事有蹊跷。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他将這事記上了心,找機會,非得跟大娘問個清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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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獻祭之門

    重啓末世,楚秋得到了一座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奇特獻祭之門,只要拿出足夠的獻祭供品,就可以兌換你能想象的任何物品。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7.1萬字
  12. 我的靈異實錄

    我的靈異實錄

    我是窮吊一個,裸辭在家,一分錢也沒有。好友猴子給了我一百塊讓我去買刮刮樂,結果中了幾千塊大獎!沒想到第二天錢裏面竟然有一張變成了冥幣!從此,我的生活徹底變了樣!
    我的天……我快要吓尿了!這尼瑪誰跟我開玩笑的呢吧?

    短篇言情 已完結 532.1萬字
  13.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們老李家九代都是白事知賓,但是我們家沒有人能活過三十六歲。
    別人的命我能改,我的命卻由天定。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7萬字
  14. 靈瞳

    靈瞳

    我出生三天被媽媽遺棄,後來發現自己天生能看到鬼,從此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兒……
    我媽不是人,懷我十五年才生下我……
    從我出生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被活埋,被毆打,被鄙視,被孤立,但我只想說: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的冷漠,因為有了你們,讓我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不僅僅有鬼,還有妖魔,還有神……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8.0萬字
  15. 陰婚來襲:鬼夫夜夜寵

    陰婚來襲:鬼夫夜夜寵

    這個世界上有兩種鬼不能惹,一種是餓鬼,一種是豔鬼。
    而封塵恰好這兩種都占了。
    于是膚白貌美,酥脆可口的我就被纏上了……
    我被鬼壓得氣若游絲躺在床上:
    “媽噠,你作為一只高大上的男神鬼,為什麽總是纏着我這個小凡人!”
    封塵居高臨下俯視我:“确實煩人了點,但是好吃就行了。”
    于是我炸毛:“餓鬼啊!去吃別人!”
    沒想到這惡鬼高冷一笑:“不,我是豔鬼,只色你的豔鬼!”
    永遠都別對一個鬼說去吃別人,因為你會被他吃的連渣都不剩。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11.2萬字
  16.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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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5.0萬字
  18.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5萬字
  19.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
  20. 吉星醫娘

    吉星醫娘

    她穿越當丫鬟那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感情沒有善果,
    先是她的奴婢身分配不上谪仙般的大人,衆人反對,
    後又是惡人把她沉塘,讓他們倆死別……
    幸好陰間使者大力相助,她有了重生的機會,
    如今不只成了國相嫡長女,有一針治病的金手指,
    甚至還比前世早十七年相遇,跟她家大人定了親!
    本以為這輩子可以修成正果,不料繼母想毀她親事,
    還有位同是穿越者的禮部尚書千金要湊一腳,
    就連她家大人也老做些奇怪的事!
    他先該死的表示要順帶娶個平妻還要納妾,
    卻又大興土木把院子改成前輩子她描述的模樣,
    在大雨滂沱中吻了她,在她迷失山林時焦急尋她……
    吼,他顯然是也重生了,那能不能說清楚他到底想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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