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公會
秋夜,月亮彎彎細細地挂在天上, 四周偶爾可見零落的星子, 閃爍着微弱又耀眼的光芒。
章夏摸了摸臉上, 冰涼的觸感和今晚的月色一樣帶着寒意, 她轉身看了眼睡在床上的人, 嘴角剛剛露出一絲笑意,就忽地又冷了下去。
“樓下丙字號房間, 來自天外的客人,老夫恭候多時了。”
她猛地回頭,虛空裏什麽也沒有。可剛剛耳邊明明聽到了……,章夏拿起青霜劍, 悄悄離開房間, 來到樓下的丙字號房門前。
“小友既然來了,就進來喝杯茶吧。”蒼勁有力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和方才所聞相同。
一股靈力将門打開, 房內的人也露出了真容,依稀可辨是位上了年紀的老者, 臉上帶着和章夏一模一樣的面具。
“你認識周管事?”章夏第一時間想到了好意送了她面具的前管事周史,這種面具不僅輕薄, 而且還能阻擋神識的窺探,在外面難以尋得。
所以她第一時間想起了唯一的關聯點, 那就是周史,周史效命于凡間皇室,所以這個人很有可能與皇室有關。
“我觀小友非此界中人, 不知此遭為何。”老者仿若沒聽見般,并沒有回答與周史的關系,而笑吟吟的反問了一句。
章夏心頭一跳,頓覺呼吸緊張,她初時還沒理解那句天外的客人是何意,如今卻陡然明了,這老者知道自己來自異世。
她反應過來,稍一慌亂後,反而輕松了下來:“此事非我本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也都有來這裏的使命,小友既然與我有緣,不如拜我為師如何。”老者放出靈識,是個金丹期劍修,看起來應該是後期了。
“多謝,只是我不喜管束,這拜師之事就算了。”章夏走過去,與老者面對面坐下,心中還在猜測着此人的身份與來意,只是為了收徒?她可不覺得自己骨骼驚奇,更無天賦可言。
“小友這把劍暗含陰陽之氣,青色靈氣萦繞當屬陰,應該還有一金色屬陽之物與它相配,可否借我一觀?”老者輕飄飄地換了話題,不再提什麽收徒拜師之事,轉而看向了青霜劍。
“前輩随意。”章夏把劍遞上,她只是融合期,若此人有惡意,大可不必如此費周折。而此人的目的,總會顯露出來的。
“果然是青霜劍,原想幫我家不争氣的孫兒牽個線,沒想到小友已有姻緣,是老夫妄想了。”老者言語惋惜,語氣裏卻帶着樂見其成的笑意。忽然,他拔劍就刺,劍尖堪堪擦破了章夏的指尖,一抹細細的血色留在劍身上,須臾有金光閃過,一切又恢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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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這是何意?”章夏躲避不及,臉上的表情凝重了幾分,這種感覺并不好,她一時間腦補了許多,這劍身上是青色的靈氣,為何沾了自己的血會閃金色,莫不是一把兇器?
“小友莫慌,此法只有在你不備之時才有用,這劍能解百毒,而與它相配之物則能擋百器,二者相輔相成,若在一起修煉堪稱神速,但若是此二物的主人心中無彼,便只是普通靈器罷了,顯然,那身佩屬陽之物的人,心系小友,所以這劍才有此不凡之相。”
老者說完把劍還回去,想起前些日子裏的一件事,那個孩子煉化的本命的法器,好像是一面泛着金色靈氣的鏡子,好像叫金光鏡,屬陽,正與此劍相配。
沒想到啊沒想到,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數,只是不知面前這人是否也動了情,看來要找機會去找那個孩子看一看她的本命法器了。
“怎會?這把劍只是別人的謝禮,并沒有前輩說的那麽複雜。”章夏看向桌上的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屬陽之物的主人心系自己,怎麽可能,她來到這裏近三年了,結識的人用一只手都能數清楚,哪裏有什麽……。
沒來由的,章夏想起了睡在樓上的人,她臉上原本不以為意的表情在面具下漸漸變嚴肅,可是怎麽可能呢?當時偶然救下的那個女子滿臉血污,看不清面容,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小友不必煩憂,或許是老夫看走眼了,走吧,我這就教授你提高修煉之法。”老者看章夏暗自搖頭,便又岔開話題。
“多謝前輩,我實在是沒有拜師之意。”章夏搖頭,她并不想莫名其妙的多一個師父。
“修煉如同種樹,若無人管,樹也能長大,但少不了會有雜枝,甚至還有可能長成歪脖子樹,所以大家才會入宗門才會拜師,因為宗門與師父就是那修剪雜枝,扶正樹苗的人,而小友,不用拜師,老夫只是見你那棵樹太亂,好意修正一二,不必有負擔。”
老者一番長談下來,便轉身出了酒樓,往城外的方向走去。好似并不在意身後有沒有人跟上來,又好似早已預知了後事。
章夏默默地跟着,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就這麽輕易的被說服了,畢竟她不想長成歪脖子樹,目前看來這老者應與皇室有關,對自己似有所求,至于所求為何,還是個謎。
不過這樣一來,她就少了許多顧慮。然而一番指點之後,老者自報家門,又震碎了她所有的猜測。
“老夫乃天劍宗弟子:駱天機,今後你就是我的徒兒了,你還有一個師兄,日後有機會再帶你去拜見,為師這便去了,徒兒勿送哈哈。”老者清朗大笑兩聲,只在半空中留下了聲音,人已不知去向何處。
“我沒說拜你為師啊……。”章夏沉眉,須臾也輕笑了兩聲,既然受益匪淺,就當撿了個師父吧,左右自己也不虧。
酒樓。
時過卯時,朝陽還未升起來,便先染亮東方的天色,章夏閉着眼睛還在引氣入體,一層層的淬煉着自己的內丹。身邊的青霜劍散發着淡淡的青色靈氣,與床上之人身上所發出的金色靈氣緩緩融合。
直至內丹又松動了幾分,章夏才睜開眼睛,面帶喜色地站起來,一個晚上的功夫就突破到了融合期後期,離金丹期只有一步之遙。
看來果然不能閉門造車啊,有師父和沒師父就是不一樣,這一晚上的成果竟然能勝過往日半年時間的修煉。她甚至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天賦過人,經人指點就進步迅速,這樣一來,進入金丹期指日可待啊。
“嗯?”李清茗醒來疑惑的嗯了一聲,而後便探向自己的內丹,怎麽從金丹期初期變成中期了,她睜開眼,看向房中的另一個人,眼裏的困惑連成一片。
“清茗你醒了,我剛好有事問你。”章夏眉眼帶笑,還沉浸在突破的喜悅中,就連語氣也比平時輕快許多。
“何事?”李清茗想不通便當自己晚上有在修煉,而她因為酒醉不記得了,所幸是好事,便沒有再糾結。
“你們天劍宗弟子中,可有一位名叫駱天機的?”章夏想起昨天晚上認下的便宜師父,金丹期劍修應該不至于籍籍無名才是。
“是五位金丹期弟子之一,也是我們五個裏面修為最高的,金丹期後期劍修,現任天劍宗教習長老,年約七十,深居簡出,一直帶着面具,無人見其真容。”李清茗凝眉思索,将自己多了解的一一道來。
剛好在此時過來的陸藤,站在門前張大了嘴巴:“我聽到了什麽,李姑娘你第一次說這麽多話,也太讓人……太讓人驚喜了。”說完挑了一下眉,章夏還說人家有自閉傾向,他怎麽覺得不像啊,分明就是區別對待好嗎,不善言辭果然只是對他們來說。
章夏也有些驚訝,不過她很快收起自己的驚訝,然後語帶鼓勵地道:“清茗了解的好詳細,剛好能為我解惑。”
“嗯。”李清茗因陸藤的話錯愕了一下,又因章夏的話被安撫了下來,她嘴角輕抿,擡眸輕笑,眼裏盛着勝過朝陽的光,清澈又明亮。
“林恩還沒醒嗎?”章夏不自然的轉移視線,一本正經的轉移話題。
“那小子,我來找你們就是說他的,早不見人了,還學人家留書一封,不告而別。”陸藤把自己發現的一封書信拿出來,上面的內容他已經看過,怎麽說呢,任誰都沒辦法保持鎮定吧。
他是沒有過這種經歷,但也能想象得出,親眼目擊自己父親在外行兇作惡,對于一個三好少年來說,這打擊實在是有點大。
章夏接過來與李清茗一起看,書信上的意思大致就是:很抱歉,我家裏出了點急事,此事十萬火急,我一刻也等不得了,所以才不告而別,有緣再見。
“既然林兄已經回去了,我和清茗也要回公會交任務了,你這個少宗主也該回去努力了。”章夏想起儲物袋裏的兩筐雪靈魚,再不會去交差,她有多少靈力也不夠這些魚吃的。
“罷了,小爺我也不留了。”陸藤扶着門,意興闌珊的嘆了嘆氣,而後便告別離去了。
任務公會,章夏與李清茗回來交過差後,卻發現與林唐一起襲擊她們的藥宗長老就在公會門前。
此時的林志已除去僞裝,一身厚重的長老服飾,倒像個得道高人的模樣,而他看到章夏和李清茗後,則面色自然的假裝看不見,依舊候在門外,眼底掩不住焦急,似是在等什麽人。
“走。”章夏不傻,便也假裝不識,先不說這任務公會态度不明,會不會站她們這邊,藥宗也不是她們所能惹得起的。
“嗯。”李清茗點頭,随後便跟着章夏走進大廳,然後和衆人三三兩兩地坐在那裏,佯裝查看任務,實則留心觀察着門口處。
大約一刻鐘後,一身着華貴長袍的中年男子出現了,只見林志極其尊敬地朝着那人行了禮,然後才步履匆匆地一起朝管事院子裏走去。
她們二人對視一眼,彼此靜默片刻,齊齊跟了上去,正要跟進院子裏的時候,卻被早早等候在這裏的人攔了下來。
“喲,兩位做完任務了,這效率還真快啊。”巫雁去從院門內走出來,好像專門是在等她們一般,眼神別有深意地圍着兩人轉了一圈,看起來沒什麽進展,但又有什麽不一樣了。
他挑了下眉梢,捉幾條雪靈魚捉了一天一夜,還跟着一個金丹期劍修,若說沒有偷懶,說出去誰也不會信。
“巫管事,我們剛好找你有事。”章夏嘴角微揚,腦海裏迅速地思索着找什麽借口,來解釋她們為何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裏。
“哦?何事?巫雁去不在意的随口一問,心道我還不知道你們來幹嘛的,要不是在這等着,肯定就讓你們悄悄追進去了,也不看一下自己的實力,裏面那位可是元嬰期,神識近百米。
等你們跟進去了,保準不出三步就會被發現,年輕人啊,真是魯莽。他自持年長幾歲,這會便生出一番感慨來,還是爺爺算得準啊。
“我們此行結識了一位前輩,乃是天劍宗長老駱天機,只是他不知為何非要強行收我為徒,我不知此人深淺,不得已被迫答應,回來後又覺得不妥。便想着巫管事見多識廣,或許能知道那前輩的用意,這才來此。”
章夏原本還在想找什麽借口,但看着巫雁去的那雙眼睛,她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一個人,便半真半假地試探一番,而結果顯然沒有讓她失望。
“這……我也不知為何,駱前輩德高望重,應是看你骨骼驚奇吧。”巫雁去幹巴巴地說完,眼神不再揶揄打量,而是飄向了別處。
“既然管事也參不透,那我們便回區自己想了。”章夏轉身,嘴角輕揚,她來自現代,看問題自然沒有那麽耿直,且習慣腦補。
方才看到巫雁去那與駱天機仿佛複刻版的眼睛和下巴後,她就在腦海中腦補了巫氏一族的那位國師,還有皇宮裏的那位不知名的禦醫,這些人啊總把人當傻子耍,以為換個馬甲,披個小號出來就能瞞天過海了,也不知是誰天真不自知啊。
“那是藥宗宗主,林師兄與藥宗之間關系匪淺。”李清茗曾見過那位傳說中以一己之力開創藥宗的元嬰期藥師林子桑,雖然已經過了很久,但依稀能認出就是那位衣着華麗的中年男子。
“林子桑?林唐?或許不僅是關系匪淺那麽簡單,隔牆有耳,我們回去再說。”章夏臉色一沉,想起方才那一撇,世間有這等巧合之事嗎?
巫雁去見她們兩個走遠,這才回身關門,卻也只規規矩矩的在院中侯着,沒有靠近裏面。他想起章夏的話,心裏一陣不是滋味,感覺自己的輩分又低了。
房內,除了躺在床上叫痛不止的林唐,和後來的宗主林子桑,就是跪在地上的林志了。
“我讓你全力輔佐唐兒處理天劍宗一應事物,你就是這樣輔佐的?”林子桑随手一揮,跪着的人晃了晃,嘴角溢出血絲,卻依舊筆挺地跪着,臉上滿是愧色,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滿。
“屬下有罪,屬下該死,宗主息怒,快給二少爺瞧瞧吧。”林志說着又朝地上重重磕了兩個頭,額間已經磨破了皮還不自知。
“不必看了,唐兒今生都沒有機會做父親了,你太讓我失望了,今後就讓你的兒子來給他盡孝吧。”林子桑漫不經心地抛出自己的決定,然後等着林志的回答。
“宗主放心,我一定讓恩兒好好服侍二少爺,屬下這輩子也會給二少爺做牛做馬,來報答您的大恩大德。”林志又磕下頭去,他本是無人問津的街頭乞丐,若非林子桑出手救他出苦海,便沒有此時的他,也沒有尊貴的藥宗長老林志。
“父親,我不要他伺候,我要回天劍宗,我要李清茗。”得到撫慰的林唐感到身上不再痛後,就從床上下來,抱着林子桑的腿,眼裏詭谲不明。
都是那個女人害的,他要回去,讓李閑智親手把女兒送到他床上,他做不成男人,就讓李清茗來償還自己欠下的債吧。
“唐兒,不要任性,随我回藥宗,沒有人會知道你在外面發生了什麽,我和你大哥會護着你。”林子桑眼底閃過一絲動搖,他似乎看錯了這個兒子,到這種時候竟然還能咬牙堅持,也不枉這麽多年的栽培。
“大業未成,我又豈能半途而廢,況且兒子變成現在這樣,都是那個女人害的,我要李清茗一輩子都活在那樣的痛苦之中,我不甘心,求父親成全。”
林唐抱着林子桑的腿,跪在地上祈求着,而後冷眼看向林志,這個廢物,這件事他的好兒子也有份,等事情過去,一個都跑不掉。
林志被盯得心裏一涼,他對林子桑感恩戴德,可以說是又敬又怕,可對這個二少爺,就只有怕了,此子心狠狡詐的程度,勝過他見過的任何人。
“唐兒,我好後悔,父親不應該把這麽重的擔子壓在你肩上,随我回去,天劍宗的事就到此為止吧。”林子桑閉了閉眼,面上一片沉痛。
“不,我要回天劍宗,我要和李清茗那個女人結為道侶,父親你幫我,你幫幫我,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林唐跪在地上,眼底的執念帶出一絲絲血色,看那樣子已經幾近瘋魔,若是不答應怕是要跪一輩子。
良久靜默之後,林子桑嘆了又嘆,仿佛在心底做着掙紮:“罷了,林志,我再給你一次贖罪的機會,若是唐兒再有一絲一發的傷害,你就自我了結吧。”
“宗主放心,屬下就是拼了這條命,也會保護好二少爺。”林志練練磕頭,仿佛不覺得痛似的,直到林子桑離開了此處,他仍跪在地上,沒有起來。
“既然父親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那我也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你那個寶貝兒子跟李清茗他們走得近,想個辦法利用一下,不要浪費了這麽好的棋子。”林唐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完這幾句話,他推開門,沒有再看跪在地上的人一眼,飛身回了天劍宗。
李清茗,既然你不肯從我,那我就把報應都還到你父親你二叔身上,到時候我看你還有什麽臉面在外面快活。
章夏目送林子桑、林唐、林志相繼離開,才回了自己房間,她拿出玉牌,傳訊與陸藤。
“藥宗林子桑有幾子,都是什麽底細,我懷疑林唐和這個林宗主之間不簡單,事情或許就要有眉目了。”
秋山蕭蕭,秋風瑟瑟,夜半十分,陸藤的調查才有了結果。藥宗宗主林子桑有兩子,長子林冠刃,金丹期劍修,沉溺修煉,不理宗門事。次子林冠唐,自幼體弱多病,一直閉關修養,修為不知,也無人見過其面目。
“林冠唐,要我說他就是林唐,陸兄你怎麽看。”章夏若有所思,僅是一字之差,若說巧合,這一宗宗一樁樁可不像巧合那麽簡單,不過這些人都是什麽毛病,換馬甲就不能換徹底一點嗎?至少象征性的改個不容易讓人産生聯想的名,太低估別人的智商了吧。
“英雄所見略同,我猜李姑娘的父親一定不知道他的好徒弟是藥宗的人,你說咱們要不要做個順水人情,幫他擦擦眼睛,好好把人看清楚呢。”陸藤手裏轉着一個空酒壺,回到宗門就被娘親們管着,只能抱個空酒瓶畫餅充饑了。
“除非有确實的證據,不然咱們這樣做不僅打草驚蛇,還容易被蛇反咬一口,畢竟對清茗她父親來說,林唐比我們可信。”章夏沉思一番,不建議貿然去戳破林唐的僞裝,萬一打蛇不成反被咬,就得不償失了,他們需要一個機會,一個打到蛇七寸的機會。
“咱們不可信,李清茗這個女兒總可信吧,讓她去說,李宗主總能信了吧。”陸藤迫不及待地想撕開林唐的僞裝,敢披小號三番五次的找麻煩,小爺也不能讓你痛快。
“父親信林師兄。”旁邊忽地插了一句聽不出情緒的話來,驚得陸藤手裏一滑,被用來當大餅的酒壺脫了手,變成了一堆青瓷片。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來啦,晚上還有二更~
為慶賀入V,本章評論前十有驚喜(捂住荷包,我也想給每一個同學驚喜,可是,我窮,哭唧唧)
PS:下章評論驚喜繼續,今天的七月是失去理智、喪心病狂的七月,嗚哇……傷心難過完全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