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平靜背後
寒假飛速而過，開學典禮伴随着表彰大會而來。
盛青青雖然取得了不錯的進步，被班主任表揚了半天，但說到底還不夠格登上領獎臺，只能全程坐在臺下默默觀看。
雖然她也沒那麽大的幻想……幻想自己有天能像喬琛楚江他們那樣。
一個人的天分是有限的，再怎麽努力也只能不斷提高，而終究達不到那樣的水平。她想。
年級前十幾乎被1班的人包攬了，只有第八名是一個2班的小姑娘。并且，第一第二毫無疑問的是喬琛和楚江。
領導發言之後就是學生代表發言了。第一個上場的就是喬琛。
盛青青依舊是那麽遠遠地看着他。
燈光下的喬琛顯得格外沉穩冷靜、從容不迫。長相帥氣、舉止有度、聲音低沉好聽……再加上年級第一的光環，怎麽看都很能讓青春期的女生心生仰慕。仰望實在是讓人難以不憧憬的距離。她當年也就是被喬琛這副模樣騙了吧？
想起喬琛私下裏的方方面面，盛青青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果然，哪怕重來一次，喬琛同樣一石激起千層浪。
“成績好的人一般長得不好看”這樣的說法也不知道是從哪流傳開來的，總之大多數沒見過喬琛的人都覺得，所謂的年級第一一定是走到哪都要用功學習的歪瓜裂棗。現在陡然看到真人，不由得被震撼了……哪怕不是喬琛，就是這麽個人在燈光下走出來都是很吸引人的，哪怕他還是喬琛。
別說其他人了，連楊珊都呆了：“真的是喬琛。”
“真的。”
“……我怎麽從來沒有覺得他那麽帥？”楊珊脫口而出。
現實中的人，和舞臺上的人，自然是有區別的。
舞臺上的人，總是那麽光芒萬丈。然而脫離了舞臺，也不過是個人而已。
Advertisement
只是舞臺下的人會把自己的想象強加給他。
并且……
盛青青眨了眨眼：“隔這麽遠你真的能看清他長什麽樣？”
“我又不是沒見過喬琛！”楊珊道，“大致能看得清，加上想象……而且主要是感覺啊，感覺！感覺真是很帥。”
楊珊很少直白地去評價一個人，更不會大肆誇獎誰。在這個小姑娘心中恐怕也沒有誰值得她誇獎，就算有，出于女生的矜持也不會說出口。可是現場氣氛太好，周圍的人也都在讨論喬琛，楊珊便不由得說出了口。
盛青青已經不是第一次體驗這個場景，然而隔了那麽多年她卻一點也不感到陌生。她很明白，少女時期，心動真是太容易了，哪怕只是一個瞬間。聽多了千篇一律乏味可陳的演講，偶然來了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喬琛……忽然讓人有一種全世界只有他一個的感覺。心動真是太容易了。
于是，哪怕過去多少年，喬琛都是不可磨滅的痕跡。
盡管只是學生時代一個夢幻的泡沫而已。卻因為遙遠得觸不可及，而倍加珍惜。
如果說喬琛的演講铿锵有力、鼓舞人心，楚江的演講，哪怕不是平淡，也絕對比喬琛遜色不少。
簡單來說，就是照着稿子四平八穩念的那種。即便楚江聲線清朗，念起稿來有條不紊，讓人聽着很舒服，但……或許是有喬琛在前，就是讓人感覺一下子無味了起來。
盛青青還真不記得記憶中楚江是怎樣的表現了。或許就是這樣，才沒有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吧，又或許是注意力全被喬琛吸引了，哪怕下場了還在議論他。可是以現在的盛青青來看……不應該啊？
那麽張揚放肆的楚江呢？盛青青怎麽想都覺得一腳踹上演講臺對着下面吼一句：“吵死了都給我閉嘴！”比較合理啊……呃，楚江應該也沒嚣張到這種程度吧，不都成不良少女了……
無論如何都不是現在這樣。低着頭，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般，平靜地念着稿子。
別的班的同學對楚江不熟，只把她當一個普通的優等生看待，還在讨論喬琛呢；6班的人卻紛紛覺得不對勁，一個個腹诽道：“我沒看錯吧，現在發言的真的是楚江？”、“在老師面前當然裝得乖啦，好學生都這樣的”、“要是讓人看到她其實那麽剽悍一定會吓死……”、“裝什麽清高啊！還以為大家不知道她的本性呢”、“反正狗改不了吃屎……”
“平時再随便的人，站在那上面都會約束自己，表現得很乖的。楚江畢竟也是女孩子。”
忽然王啓山插了句話。
氣氛驀地冷了幾秒。
“啓山你沒事吧，”一邊的同學問，“你居然幫楚江說話？”
王啓山一本正經：“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
衆同學心聲：有貓膩啊有貓膩……
可是，王啓山縱然對楚江不抱偏見，也不至于在所有人面前維護她啊。盛青青總覺得今天不僅楚江，連王啓山都表現得有些不同尋常。
等開學典禮結束、學生們都回到教室之後，盛青青便問了她的同桌：“班長，你和楚江的關系似乎變好了？”
“哪有，”王啓山道，“只是覺得她挺不容易的。”
盛青青不明覺厲。
但好奇的遠不止盛青青一個。王啓山當時不過是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可王啓山是誰？深受愛戴的班長大人；楚江是誰？6班大部分人都看不慣的霸道女。他們倆的關系？不是水深火熱也是冤家路窄吧！之間的八卦當然更有看頭、更容易引人注意了。
所以很快就有人跑來八卦王啓山，一個兩個就算了，絡繹不絕是怎麽回事？王啓山第一次覺得跟所有同學打好關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畢竟一個人再厲害，也不可能有精力以對待知心朋友的态度對待所有人。後來被問多了，王啓山幹脆說：“我只是尊敬每一個努力過的人。”
“你的意思是，只是覺得楚江很努力咯。”
“但是太拼命了并不是件好事。”王啓山似乎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一般，露出惋惜的神色，嘆了口氣，“明明還有很多更重要的東西，卻不得不遺棄，真是得不償失。”
衆：“……這還是我們的班長麽？”
王啓山陷入沉思之中，盛青青也有些恍惚。
腦海裏似乎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逝。
當天晚上的飯桌上，盛青青和父母說起了今天開學典禮的情景。然後不知因為太在意兩人的反常，還是父親時不時會提起王啓山，盛青青便對父母說了王啓山的異常表現。
盛媽媽若有所思：“沒想到這孩子小小年紀，看得還是挺開的。”
盛爸爸也附和：“所以青青你也是，适可而止就好。有時候太過拼命反而會舍棄更重要的東西。就像你老是待在房間學習，身體學垮了怎麽辦？我們又從來沒有要求你和那什麽，喬琛一樣，考年級第一。”
“……爸，媽，你們挺有感觸的啊。”盛青青黑線。
“可不就是。”盛媽媽一邊嘟囔着一邊給盛青青夾菜，“青青你忘記了，寒假的時候我還去參加了我們領導的葬禮呢。”
盛青青對盛媽媽的行動了解不多，想了半天才記起有這麽回事，那天盛爸爸也不在家，還是她給自己做飯的呢。她便點了點頭：“好像是。”
“可不就是過勞引發的心髒病嗎？”盛媽媽感嘆道，“救都沒救回來。多厲害一人啊，就這麽死了。誰能想得到呢？如果知道的話肯定不會這麽拼命了吧，人一死就什麽都沒有了，太不值得了。聽說還有個像你這麽大的女兒……你說他去了之後老婆女兒怎麽辦，得多難過啊？”
盛青青嗯嗯嗯地應着，低頭猛扒飯。她終于記起了，當初盛媽媽就這事念叨了好幾天，翻來覆去就是讓盛青青不要學她領導，不要天天坐在桌子前，要多出去運動運動。盛青青對這個話題實在敬謝不敏，通通左耳朵進右耳多出。結果好不容易過去了的，被她一提，盛媽媽又記起來了。
盛青青郁悶了。
盛媽媽還在那裏念念叨叨：“那天我還看見他女兒了，挺乖的一姑娘，就站在那裏不哭不鬧，也不動，怪讓人心疼的。聽人說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子，在家裏很受寵愛。想必對她的打擊一定很大，不知道她要怎麽撐下去……”盛媽媽說着說着，突然頓了一下，“對了，前幾天好像聽人說過，還是青青你們學校的學生呢。”
“我們學校的？”盛青青愣了愣。
“叫什麽……楚……什麽來着？”盛媽媽當然忘不了領導的姓氏，但領導女兒的名字，她一時還想不起來。
盛青青卻脫口而出：“楚江！”
盛青青從來沒想過她會從父母口中聽到楚江的名字。
而且還和葬禮聯系起來了。
這個充斥着悲涼的詞語。
盛媽媽聽到了熟悉的名字，不由得點頭：“對，是叫楚江。怎麽，青青你認識？”
盛青青還有些恍惚，不能将她認識的楚江和母親口中的楚江聯系到一起，只是下意識地回答：“我之前不是說，今天除了喬琛還有一個考第二的女生演講嗎，那就是楚江。”
盛家父母認識喬琛，主要還是期中過後的班會上，班主任提過。當時楚江的成績沒有這麽光輝，他們當然無從得知，而盛青青也沒有刻意跟父母強調過楚江的名字。
直到現在才聯系到一起。
盛媽媽“啊”了一聲，惋惜道：“真是太可惜了。”
盛媽媽莫名擔心起楚江來。在她心中，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小姑娘已然和逝去的領導聯系在一起——果然是父女，都是同樣的優秀，或許還會是同樣的拼命。
她想起自家女兒的種種，忍不住腦補楚江平日裏是多麽刻苦。盛媽媽一向覺得女孩子家不需要那麽努力，大體上能讓人滿意就行了。所以盛青青進步那麽大，盛媽媽已經感到很驚喜了，至于像楚江那樣考第二名？
盛媽媽又是心驚又是慶幸地說：“青青，爸媽對你的要求不高，保持在年級前三百就好了。”
盛青青哭笑不得，她又不會學到猝死！再說前三百……以前的她可以滿足于此，現在肯定不行了。
但轉念一想，楚江爸爸是不是也抱着這樣的想法，最後過勞死了呢。要是她效仿，母親一定會擔心的吧？
所以她點頭應承了母親。
不管她心中抱有怎樣的想法，都不能直接駁斥父母的好意。
可是回頭再想想，盛青青反而愈發不能平靜了。
原來楚江的父親過世了。
難怪楚江會一反常态地平靜。難怪王啓山會為她說出那番話。
難怪母親會甘于讓她安于現狀。死過方知生的可貴，對母親來說，恐怕寧願讓她碌碌無為，也不願意讓她消失在最美好的年華吧。
可她又确實是重生過一次的人。
盛青青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
在死亡面前，所有的言語都變得單薄。
她所能做的，或許只有幫楚江隐瞞這個秘密，讓她盡量過上正常學生的生活吧。哪怕她和楚江鮮少有交集，這也是她對生者的一片善意。
就像王啓山那樣。
盛青青和楚江說到底不過萍水相逢，所謂的感傷也只不過是感傷而已。
不過她忘記了身邊還有一個楊珊。
盛青青不是第一次領略到楊珊“明明八卦得不得了卻非要擺出高冷的姿态、明明想說得不得了卻非要憋着不說”的情況了，當然她總是有幸成為那一個破例。
這次也一樣。大約過了幾天，就在盛青青已經不會刻意記起這茬的時候，楊珊忍不住說了：“青青，我覺得王啓山喜歡楚江。”
盛青青：“……”她覺得王啓山挺忙的，前陣子還在喜歡喬詩詩呢，現在又喜歡楚江去了？
楊珊見盛青青雖然沒說話，神色卻擺明了不相信她，不由得抿了抿嘴，道：“我說了你別笑話我……”
“不會。”盛青青一臉正直。
楊珊徒勞地掙紮了一下，然後說：“我看到王啓山去找楚江了。”
盛青青：“……”楊珊你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麽，撞見人的頻率還挺高的啊……
“他那時候還幫楚江說好話……”楊珊低着頭小聲嘀咕，“楚江是什麽人，他又不是不知道。但他作為班長，還是這麽幫楚江……”
盛青青哭笑不得：“雖說楚江做得是有些過分了……也沒那麽十惡不赦吧？珊珊你不要想太多了，班長是男生嘛，同情女孩子再正常不過了。”
“同情？”
盛青青驚覺自己說漏了嘴。好在楊珊并不是十分機警的人，就算敏感也大多體現在八卦上，對盛青青不當的措辭僅僅只是不明白為什麽這麽說而已。
“畢竟……大家都那麽說楚江啊……”盛青青努力地想圓回來，“雖然我們班是和楚江有矛盾，但過了那麽久也該平息了吧？王啓山當然不想大家一直揪着不放……和1班要友好相處嘛。”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這幾天都在考試手都快斷了，慶祝今天考完多更點，明天可能不更了。下星期繼續考T_T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