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段樓剛從手術室出來, 連衣服都沒換, 看見謝忱行被困,想都不想撲上去。
兇手倒地之後,跟着段樓從手術室出來的醫生連忙奪走他的兇器。
謝忱行雙手被段樓後背的鮮血染紅, 他手腕抖了一下, 聽見段樓說的玩笑話,顧不得惱怒, 只覺得這人話怎麽這麽多,不知道省點體力嗎!
他飛速按了電梯下行,把段樓送到了下一層的手術室。段醫生從手術室出來不到一分鐘又躺着進去。
剛出手術室的護士換件衣服, 又跟着謝忱行進去。
謝忱行抓住段樓的副手:“你給他縫。”
副手驚訝, 誰不知道整個院裏謝醫生和段醫生師出同門, 感情甚篤, 謝醫生縫針技術全院最高,能和美容科媲美。
然而副手不知道,這些衆所周知的事, 都是段樓锲而不舍發的洗腦包,因為謝醫生平時挺高冷,沒人敢去問他, 段樓又說得跟真的似的。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謝醫生只跟段樓好。
段樓趴在手術臺上,麻醉師還沒來,他額上冒着冷汗, 還不忘提要求:“你來。”
謝忱行用剪刀歘歘把他的衣服剪成碎片,冷冷道:“我怕忍不住給你背後繡一只蟑螂。”
以謝醫生的造詣,并不是很難。
段樓:“蟑螂不行,你怕蟑螂。”會影響夜生活。
“你閉嘴。”
副手:“……”病人看起來很有活力。
段樓好似剛發現了副手的存在,給他解疑,順便升級自己的洗腦包:“你知道的,醫生不好給家屬動手術。”
謝忱行裝得再兇,不敢給他動手術這點就暴露了。段樓勾起嘴角,配上他疼到猙獰的表情,完全就是謝醫生嘴裏的神經病。
副手反應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在手術臺上吃到了狗糧,呸。虧他每次跟着段樓上臺,都被他一手登峰造極的技術折服,段樓做手術時很專注,高冷得不敢搭話。
變成病人了話倒是多。
副手邊準備邊打量了謝醫生一眼,他沒有同時跟過謝忱行和段樓的手術,據說這兩人在國外時經常配合。
如果是與謝醫生合作,段樓手術臺上一定不會沉默寡言,想想還有些期待這一幕。
段樓背後縫了三十七針,自己人,還有謝忱行盯着,比較精細,接下來只能趴着。
兇手是謝忱行的患者家屬,全國沒幾個醫生敢接的手術,謝忱行接了,手術預後良好。因為患者手術之前的情況比較複雜,所以謝忱行對患者也比較關注,抽空便去查探情況。
或許就是因為他“多餘”的關注,才讓兇手覺得醫生就應該随叫随到,特別是他還付了高昂的手術費。
四天前,兇手家屬的手術就進行了七個小時,而謝忱行不過是一早上找不到人,如果是正常人,就應該聯想到他老婆的手術時長。兇手偏不這樣,還不聽護士的解釋。
他道聽途說謝忱行家裏有錢,還是醫院從國外高薪聘回來的,醫院給他極大的自由,所以認定謝忱行早上擅離職守,不顧他老婆頭疼腦熱。
看見謝忱行從手術室出來,兇手也沒有停止自己的惡意,自私的人怎麽都是自私的,“憑什麽要給別人動手術?不管已經動過手術的人了?”
他舉刀相向,恨不得砍了謝忱行的雙手,讓他再也不能給別人動手術。
兇手故意傷人之後,自己傷到大腿動脈,躺在地上嗷嗷叫喚。
這裏是醫院,但是這樓層是手術室,從手術室出來的兩個醫生和護士緊急跟着段樓去了手術室,剩下的全是等候區的零星家屬。
所有人默契地圍觀了會兒,沒人去給他叫醫生。
過了會兒,醫院上級接到通知,才派醫生過來。給中年人動手術的年輕醫生,心裏惡心得不行,然而職業道德讓他必須把兇手當做普通病人看待。
……
謝忱行最近很忙,不僅自己有手術,還要幫忙接收段樓的病人。
最重要的是,他要照顧一個不省心的病人。
段樓趴在床上,聽說兇手已經被刑拘,遺憾自己沒傷得重一點,能讓兇手直接死刑。
“哎——”
謝忱行正給他擦身,聞言把毛巾甩他臉上:“你命沒了,他才判死刑。”
段樓聲音虛弱:“沒有人以身相許,活着也沒有意思。如果我死了,能讓傷你的人下地獄,我甘之如饴。”
謝忱行:“……滾。”
他扔下段樓,冷着臉去巡視病房。
醫院發生的事很快上了新聞,引起社會重大反響,尤其是當謝忱行和段樓兩位年輕優秀的神經科醫生履歷一出,所有人恨不得一口唾沫淹死兇手。
培養一個醫生多麽不容易!
特別是有小道消息傳出,兩位醫生是放棄了國外的高薪和成就,毅然決然回國時,憤怒程度更上一層,把兇手家底扒得底朝天。
謝大哥也很生氣,謝忱行不用他操心,不意味着他不關心這個弟弟,網上把家庭背景扒了正好,省了他的事。
兇手家裏開一個小廠子,有點小錢,平時為人嚣張,恨不得全世界都圍着他轉。
謝忱行打了幾個電話,這種小廠子,都用不上什麽暗地裏的手段,就能合法地讓它倒閉欠債,等他坐牢出來,無縫銜接百萬債務。
醫院領導這回不敢和稀泥,把兇手和他的家屬都麻溜轉院出去。謝醫生說了,不想讓段樓和兇手極其有關的人住同一個醫院,如果他們不走,就帶段樓走。
“走”就是離職。這句話半點不摻假,當初辦理入職時,領導多多少少都知道一點,謝醫生和段醫生是捆綁進來的,人家不缺錢,當醫生純粹為了救死扶傷。
謝忱行不是聖母,出了這事,還能用平常心去對待兇手的家屬,即便是他研究了一個月手術方案的患者又如何,接下來恢複如何關他屁事。患者一天能要求自己的殺人犯丈夫去找十八次醫生,也不完全無辜。他也不想要那一點“寬容的美名”。
消息傳到網上,網友大呼痛快。
薛菁最後一個知道,知道的下一秒,立刻要求去醫院探望段樓,精心挑選了營養品和謝禮,大包小包把病房都堆滿了。
謝玉帛跟着媽媽去醫院,不好意思地對二哥道:“對不起,我沒有考慮周全。”
謝忱行:“謝謝小帛,你救了我,哪有什麽對不起的。”
謝玉帛:“唔,下次我會把段醫生一起列入保護範圍的。”
謝忱行跟弟弟說話的聲音,是段樓羨慕不來的溫柔:“小帛,我們都是次要,你的第一要務,永遠是保護好自己,懂嗎?”
謝玉帛的眼瞎讓謝忱行摸到了一點點真相,故而有此言。
謝玉帛:“放心,二哥。”
謝忱行突然壓低聲音:“其實他可以沒事,對嗎?”
謝玉帛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段樓,遲疑地點了點頭。
如果當時段樓從背後制止兇手,就可以少挨這一刀。
但是愛人在自己眼前出事,人的臨場反應能力又說不準。段樓或許是出于穩妥,以身擋刀最有效,或許是大腦不能思考,條件反射撲上前,又或許是神經病發作,想讓兇手多付一點代價。
這誰說得準,總之,謝忱行考慮到最後一種可能,聯系到段樓的一貫作風,已經一天沒跟段醫生說話了。
謝玉帛同情地看着段樓,其實,本來,他想幫段醫生背這個鍋的,奈何二哥問了。
段樓住的是單人豪華病房,空間還算大,床對面有一組沙發,謝忱行和謝玉帛被薛菁趕到這裏,坐在沙發上,冷漠地看着段樓表演。
薛菁認為,謝忱行對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實在太惡劣,照顧人一點都不盡心,也不請個護工什麽的。
“阿行,小段餓了渴了,你要坐在他身邊才知道,沒事就給他削個蘋果倒個水,你是醫生,應該比媽媽細心,不能見慣了就粗心大意。”
真救命恩人謝玉帛:“……”二哥不說話,我也不說話。
“小段他怕生,不敢喜歡護工碰他,你們是多年老同學,只能靠你了。你給他擦身的時候要輕一點,水要多換兩遍,擦完不許把毛巾蓋小段頭上……”薛菁來醫院看見的第一幕,就是自己兒子給段醫生擦完藥,甩手把毛巾蓋段醫生頭上。
謝忱行一臉冷漠。
——哦?怕生?他怎麽不知道。
段樓現在又擺出一副當初在圖書館裝無知學弟騙他的乖巧模樣,開始博薛菁同情。
可能親母子就是這麽神奇,薛菁也吃這一套。
什麽房租貴、離醫院遠、飲食不習慣、家人都在國外回不來……
說得比唱得可憐,仿佛只要一出院就沒人管,一個人在家養病自生自滅遲早會餓死自己。
屋裏四個人,只有兩個明白人。謝忱行知道自己弟弟看人透徹,定然不會跟媽媽一樣心軟易騙,段樓這麽賣力演出,二哥覺得在小弟面前有點丢人。
至于他為什麽要替段樓丢人,又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薛菁眼含熱淚:“等你出院,就上家裏住,家裏人多,照顧人的經驗也足,有個什麽不方便的,喊一聲就行。”
段樓目的達到,虛僞婉拒一番,不抵薛菁熱情,松口應下,背後那麽大一個大裂口都不覺得疼了。
早在薛菁出國動手術時,段樓就想方設法靠近,想混個臉熟,争取和謝忱行的圈子建立聯系。無奈謝忱行嚴防死守,甚至說出見面就分手這樣的話。
謝玉帛站在床前,笑眯眯道:“初次見面,沒帶什麽禮物。”
段樓:“自家人帶什麽禮物。”
“還是要的。”謝玉帛從兜裏掏出一張符,“送給你了。”
對方就是二嫂了,為了讓禮物不顯得寒酸,謝玉帛鄭重用一條紅繩把符包捆起來,做了一條鏈子。
段樓對古老東方的神秘玄學缺乏了解,一時有些愣。
謝玉帛:“受傷已是無妄之災,怎麽能再白白受皮肉苦?這個符可以把你的疼痛轉移到他人身上。”
謝忱行對弟弟的神通廣大了解不足,以為要現找一個人替段樓受苦,他伸手握住符紙:“我來吧。”
果然,看謝忱行這個人,不要聽他說什麽,要看他做什麽。段樓這兩天高興得快長出尾巴,但是謝醫生有這個心就夠了,他才舍不得:“不要,我不疼。”
謝忱行:“沒你說話的份。”
段樓:“我不說話,但是這算另類用藥吧,家屬簽字同意也行,你承認了?”
謝忱行淡淡道:“我這個主治醫生同意就行。”
段樓犀利:“主治醫生手術臺怎麽不敢動手?”
謝玉帛看着這兩人争來争去,無辜道:“讓兇手疼就好了。”
符包觸到鎖骨的一瞬間,全身的疼痛和乏力感都消失無蹤,比任何醫學手段都靈。
混血外科醫生有點懵。
與此同時,兇手後背突然奇疼無比,然而去醫院又查不出毛病,被懷疑是弄虛作假想要逃脫刑罰被嚴加看管。而他自己又知道疼痛是真實的,一瞬間懷疑自己得了什麽怪病絕症,吓得半死,又恰好疼在背上,以為自己遭到報應了,越想越疼,面如土色。
三天之後,薛菁親自把段樓接回謝家照顧,房間就安排在謝醫生旁邊,晚上有個照應,甚至提出謝忱行應該主動陪床。
謝忱行冷着一張臉,到底也沒說什麽。
謝玉帛看着大尾巴狼段樓,好奇他什麽時候出櫃,媽媽又是什麽反應。
本國師就能給暴君找個參考了。
雖然這樣很對不起二哥,但是……婚姻大事本來就應該長幼有序!
作者有話要說: 商言戈:寶貝,說不定第一個比較容易。
謝玉帛:是嗎?
商言戈:你說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
端午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