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謝玉帛怒極, 天資聰穎的大國師還沒有受過這種委屈。
“你才打錯別字!嫌我字醜, 現在還鄙視我的語文水平!我剛剛高考完你就看不起我!我生氣了!”
“呼——”謝玉帛坐在床上, 憋了兩天的話終于說出來, 一瞬間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讓人想吟一首《蘭亭集序》。
追人好難, 特別是厚着臉皮豁出去,自家陛下沒有給予正面的反應, 仿佛一盆盆冷水兜頭澆下,把大國師澆成了蔫不拉幾的落湯雞。
謝玉帛在床上滾了一圈, 看見《暴君的寵愛》,突然想起了莊岫。
莊岫好像追了傅醫生兩年。
他好像才追了商言戈兩天。
這就糟糕了。追人沒有耐性,別說看不出深情, 兇巴巴的樣子仿佛求愛不成惱羞成怒的小無賴。
謝玉帛一骨碌爬起來,查看自己的消息記錄。
老天爺, 他居然對陛下出言不遜!
一個想欺君犯上的人,居然還敢出言不遜, 這何時才能追到人?
謝玉帛緊緊握着手機,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他要怎麽補救才行?
另一邊,商言戈看着謝玉帛發來表示強烈憤怒的感嘆號,車內冷氣吹過, 帶來堪比西伯利亞寒流的冰凍效果。
後悔。
仿佛一夜間公司破産負債百億坐牢前沒娶上媳婦。
商言戈閉了閉眼,是了,謹慎讓他失去了太多, 這輩子差點重蹈覆轍。
他想起上輩子,謝玉帛還沒有第一次昏迷,他讨伐商鄢時,在禦書房的談話。
那時他就讓謝玉帛等他回來,他本想凱旋就告訴謝玉帛,他不止想讓他當國師。
當時心照不宣的眼神和笑意,卻被後來匆匆的災禍和生死沖散,寥落無蹤。
他為什麽會認為,看穿了前世一切的謝玉帛,不會想起那個約定?
他憑什麽想當然地忽視謝玉帛這些天的不對勁?謝玉帛是那種整天陪着他在公司蹲大牢的性格嗎?
還有那頓情侶套餐,林北能留在他身邊那麽久,是因為他不會自作主張。
短信太慢,商言戈打電話給謝玉帛解釋,每一聲鈴響都仿佛夏日被拉長的蟬鳴,聽得人心焦。
商言戈下車,順着謝家的圍牆走了半圈,走到正對着謝玉帛窗臺的地方。
他把手機暫收到兜裏,雙手攀着圍牆頂,手臂和腰腹用力,攀上了圍牆。
至于為什麽不走正門,別問,問就是出來的時候謝大哥坐在客廳看報紙。
商言戈翻上圍牆,一低頭,和謝玉帛的導盲犬四目相對。
“……別叫。”
導盲犬搖搖尾巴站起來,嗷嗚了一聲,表示歡迎。
謝玉帛思考道歉手段無果,又一時拉不下面子,破罐破摔,剛想找導盲犬,一起釋放運動量,聞聲摸着牆壁找來,“過來。”
“嗷嗚。”有客人。
謝玉帛站在半米高的防水臺上,等導盲犬跑過來,沙沙的草坪踩踏聲越來越清晰,謝玉帛笑眯眯地伸手,摸到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啊呀!”不是狗腦袋。
謝玉帛一驚,正要開啓天眼,被抄住腋下,從高臺上落入一個熟悉的胸膛,雙腿條件反射夾住對方。
“別睜眼。”商言戈壓着聲音道。
謝玉帛閉緊嘴巴,忍不住就想睜眼,商總現在一定很帥。
“對不起,我以為你說的是雙休日。”商言戈抱緊了懷裏單薄的少年,“其他的,我不敢肖想。”
雙休日。
謝玉帛沉默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把腦袋埋在商言戈的肩頸裏。
商言戈這麽正直,顯得他很不純潔。
謝玉帛搶救形象:“其實、其實雙修不是你想的那樣。”
商言戈聲線低而沙啞:“那是什麽樣?”
謝玉帛:“要找一個月圓之夜,靈氣充沛,在群山之巅……”
商言戈擰了一下他的屁股:“說重點。”
謝玉帛:“我們要辯證看待雙修,不能從掃黃打非的角度去看,要從龍魄轉移的角度去看。”
商言戈胸悶,說白了,謝玉帛就是想還龍魄,但是他不想讓謝玉帛還。
龍魄不能說沒有作用,它能在關鍵時刻抵抗一些惡意攻擊,謝玉帛跳脫又愛管閑事,多一層防護總是好的。
“讓它留在你的身體裏好不好?”
思想被漫畫書腐蝕的謝玉帛,一聽這話,臉頰爆紅,差點要哼哼唧唧地說好。
“不行,你需要它穩定情緒。”
商言戈篤定:“我的情緒很穩定。”
“是嗎?”謝玉帛疑惑地探下手去,找到本來布料就很緊繃的地方,揉了一把。
商總呼吸頓時一重,擁着謝玉帛的胸膛劇烈起伏,額頭青筋直蹦,手上的力道能勒死人。
然而大國師不是普通人,他沒有被勒得喘不上氣,反而借着商言戈穩穩的臂力,松開他的肩膀,做了個攤手的動作。
“看吧。”謝玉帛一臉無辜,“你情緒波動很大。”
商言戈想對着謝玉帛的脖子啃一口的心都有了,咬牙道:“玉帛,這不能算。”
謝玉帛:“怎麽不能算?”
商言戈:“就算龍魄歸位,我還是這樣,說不定還變本加厲。”
謝玉帛輕飄飄:“不試試你怎麽知道呢?”
商言戈既想那啥,又不想被謝玉帛還龍魄,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糾結得快要精分了。
他定了定神,在身體極度抗議的前提下,冷靜地問:“玉帛,不僅僅是為了還龍魄對吧?我愛你,你……喜歡我嗎?”
商言戈問完緊緊盯着謝玉帛的眼睛和嘴巴,恨不得拿五六個助聽器提前用上,免得自己聽不清答案。
謝玉帛揉了揉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自己還沒有告白,陛下居然就說了他愛聽的話,他多怕商言戈又哄他,小心翼翼地确認:“陛下不是哄我吧?”
商言戈:“不是,我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說了,有人要清君側,我卻要提着他的頭顱,走過宗廟九龍階,迎娶國師大人為後。”
“你可願意?”
謝玉帛眼眶一濕,忙在商言戈肩膀擦了擦,“我願意。”
商言戈告白的地方一點也不浪漫,翻牆進來的他西褲上還有剮蹭的水泥白痕,導盲犬蹭了蹭他的褲腿,在草地上翻了個滾。
歷經兩世,他們都知道,無需舉國同慶大赦天下,平凡歲月才是真。
謝玉帛從商言戈身上下來,扒開自己的窗戶,“快進去,外面熱。”
雖然商總有了合法的男友身份,但是謝家大門要進去仍然有些困難。
但是趁熱打鐵不需要在意過程。
謝玉帛的一樓房間早就變成了各種膏藥的工作室,艱難地保留了大床的位置。
謝玉帛一進去,坐在他的工作臺上,專心鼓搗限量香膏。
舊的被他生氣扔了,盡管也可以從垃圾桶裏撿起來,但是國師大人要用的東西,那怎麽能随意?
謝玉帛往燒杯裏咕隆隆倒了一瓶礦泉水,手法簡單又粗暴。
他撓了撓臉蛋,想到商言戈由于顧忌龍魄還不肯答應雙修,便機靈地往裏面加了一味神秘草藥。
快屈服在本國師的醫術下。
商言戈以為進來能有美人在懷,然後他就看着謝玉帛調制莫名膏藥,完全忘記被撩了一把水深火熱的霸總男友。
“你在做什麽?”
謝玉帛随口道:“天山雪蓮生肌膏。”
商言戈:“……”
謝玉帛在明察秋毫的陛下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心裏也有點緊張,一緊張,動作就僵硬,不小心把一個玻璃瓶碰倒了。
啪啦——玻璃瓶英勇就義。
商言戈連忙把謝玉帛從座位上抱起來,放到床上,緊張地抓着他的腳腕查看,“有沒有被玻璃濺到?下回一定要穿鞋。”
“沒……”
“姓商的你想幹什麽!”謝大哥一把擰開門,怒氣沖沖。
別以為他不知道商言戈在這裏。
外圍監控屏就設在客廳,他看見商言戈突然折返,把車停在門口不動,便善心大發,把別墅的報警系統關了,要不商言戈哪能翻牆還沒動靜。
哥哥最近看了一本心靈雞湯,類似于“當哥哥的不能一味給弟弟制造戀愛麻煩,否則弟弟會跟哥哥離心”,眼看弟弟也不能懸崖勒馬了,當壞人沒好處。
謝忱泊容許他們在自己家裏見個面啥的,比在外頭放心多了。
但是玻璃瓶碎裂确定不是弟弟的求救信號?
抓着謝玉帛的腳腕,是不是想用強?
雖然謝忱泊很想找到理由把商言戈趕出去,但是弟弟的表情明顯不是被迫。
罷了罷了。
商言戈松開手,解釋道:“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瓶子,我擔心小帛腳上有傷口。”
謝忱泊摸了摸鼻子,“這樣啊,你認真一點。”
他剛想走,突然被謝玉帛神情凝重地拉住袖子。
謝大哥心裏咯噔一聲,有點想跑。
謝玉帛慚愧道:“對不起啊哥哥,我泡了你的兄弟。”
謝忱泊一噎,誰跟姓商的是兄弟,明明是商言戈泡了他的弟弟!
然而謝玉帛主動挑明,還把錯處往自己身上攬,襯得商言戈像是小白花一樣無辜。
不挑明還能當無事發生。
謝忱泊氣死了,還不能發作,發作就會被謝玉帛歪曲成“親弟泡了兄弟,大哥很生氣”,不發作就要捏着鼻子認下商言戈這個弟媳。
這一趟進來好虧。
商言戈上前一步:“是我主動追求小帛。”
謝玉帛把商言戈擋在後面,不讓他說話,仍然是以那副很愧疚很愧疚的表情看着他哥,泫然欲泣。
謝忱泊:“……”
謝玉帛:“哥……”
謝忱泊安慰道:“小帛長大了,有戀愛的自由,有哥哥在,你跟誰談戀愛都可以。”
謝玉帛眉開眼笑:“謝謝哥哥。”
謝忱泊暴躁離開。
商言戈哭笑不得,又心尖發軟。他的小國師,喜歡什麽從不藏着掖着,第一時間要給他“名分”。
商言戈攬住謝玉帛,把赤腳的小國師抱回床上:“謝謝你。”
謝玉帛嘴角一勾,看着商言戈。
商言戈:“你想不想見我的父母?”
謝玉帛一點不怕:“好啊。”本國師這麽乖,你現在是不是應該親我?
謝玉帛等了等,商言戈還沒有行動,不由得着急。
商言戈是不是不行?
莊岫說有重要進度就要趁機索取一切,比如初吻什麽的,要馬上拿到手,免得商言戈反悔。
謝玉帛忍不住問:“陛下初吻還在嗎?”
商言戈正想親,愣了一下:“不在。”
謝玉帛瞪大眼睛,兇得仿佛要殺人:“你敢?”
“你上次醉酒,說口渴,親了我。”商言戈控訴,完了還敢斷片。
謝玉帛臉頰一紅,本國師還幹過這樣的勇猛的好事?
“那次不算。”
商言戈指腹碾着謝玉帛的下唇,惜字如金:“也不在。”
謝玉帛心裏郁悶,獨占欲一點都不比商言戈輕:“你——”
商言戈:“上輩子也親過你。”
謝玉帛這回完全懵了,“什麽時候?”
商言戈沉默不言,眼前閃過久遠的畫面,那裏玉帛結霜,冰冷得可怕。
在你死之後,在我死之前。
商言戈眸色一深,捏着謝玉帛的下巴,狠狠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