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謝玉帛剛才在廚房熬昏睡湯時, 把手機落在那裏了。為了使用天鏡的時候不被打擾,謝玉帛還靜音了手機, 他本來以為只要一個小時,畢竟天眼有高清、快進、倍速等等功能。
然而他不錯眼地看了三個小時。
客廳距離廚房很遠, 房子太大壞處就是多, 謝玉帛想了想,不如先把弟弟叫醒。
商诩就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謝玉帛小心翼翼地摸着沙發過去,拍了拍商诩的肩膀,“弟弟?”
謝玉帛嗓音帶着濃重的哭腔, 一聲一聲喚, 後悔自己把湯熬得太濃。
這湯沒有什麽副作用, 反而會讓人睡一覺醒來精神百倍,很适合淺眠人士。
謝玉帛搖着商诩的肩膀, 弟弟昨晚是熬夜打游戲了嗎, 為什麽睡得這麽熟, 你再不醒來本國師要動銀針了。
“紮針了,弟弟。”謝玉帛使勁晃肩膀威脅。
大門突然被打開, 客廳光線瞬間增強。
商言戈給謝玉帛打電話沒人接, 手機定位顯示在他家, 商言戈趕忙回來查看情況。
他看見謝玉帛哭着呼喊商诩, 臉色一變。
他一向把商诩親弟弟看待,想起前世之後,更是多了一點時有時無的愧疚。
他把大梁的重任交給了商诩, 難怪這輩子要給商诩收拾爛攤子——商诩管理酒店,回回把重要文件往他郵箱裏一發,敲着二郎腿等商言戈處理。
商言戈後來才明白自己脾氣暴躁,為什麽商诩往他郵箱裏扔工作時沒發火。
商言戈下意識要打120,但是下一刻,心髒複蘇烏龍浮上心頭,他快步上前,“言羽怎麽了?”
聽到商言戈的聲音,謝玉帛愣了一下,循聲向門口看來,腫成桃子似的眼睛還挂着兩行清淚,眼皮一眨,簌簌落下來,可憐地讓暴君肝腸寸斷。
謝玉帛打着嗝:“弟、弟弟睡着了。”
商言戈疾步過來,看了眼商诩,确定他真的只是睡着了,有呼吸的那種睡着,心裏一塊石頭落地,攬過謝玉帛,手忙腳亂地給他擦眼睛,疑惑又心疼:“他睡着了,你哭什麽?”
謝玉帛埋進商言戈懷裏,抵着他的胸膛嘩嘩流眼淚,語無倫次:“嗚嗚我給他喝了一碗安睡湯……”
商言戈拍着謝玉帛的後背給他順氣,聞言手掌一頓,所以到底哪裏有問題?
“是要睡很久嗎?”
謝玉帛:“最多三個小時。”
商言戈迷茫,既然不是醫療事故,到底在哭什麽?
說話間,商诩做夢夢到一半,夢裏突然出現了一百個舉着針筒的護士,他吓得拔腿就跑,氣喘籲籲地醒來,就聽見他嫂子嗚嗚地哭,仿佛他要不行了。
商诩連忙望了一眼周圍,還好,他不是在醫院。
“哥……”
商诩眼神迷惑地看着這一幕,反應了一下,義憤填膺:“嫂子他只是給我多喝一碗湯,哥你要不要把他罵哭這麽嚴重!”
商言戈瞪了一眼商诩:“好好說話,還沒找你算賬。”
叫什麽“嫂子”,說不定就是商诩把謝玉帛氣哭的,不然實在找不到其他原因。
哥哥和弟弟都又生氣又無辜,互相甩鍋。
謝玉帛抽搭地從商言戈懷裏起來,“不準罵弟弟。”
商诩頓時心情明媚,端起桌上的碗,去廚房清洗,完全忘記自己突然睡着這件事。
他做了一個美夢,夢見他哥和嫂子成親,還是中式婚禮,吹吹打打熱鬧極了。他站在大門口,收份子錢收到手軟。
商言戈把謝玉帛抱進屋裏,關上門,擰了一把熱毛巾給謝玉帛擦臉。
然而眼淚就像暴雨天落在車玻璃上的雨珠,雨刷有多徒勞,商言戈手裏的毛巾就有多無奈。
商言戈從沒有見謝玉帛哭成這樣過,不,應該說他幾乎沒有見謝玉帛哭過。
“發生什麽事了?”商言戈跪坐在謝玉帛面前,耐心地哄道,用毛巾輕輕抿他的眼角。
謝玉帛的皮膚白皙透潤,他自己不住地擦臉,把臉頰磨得紅通通,商言戈不敢再上手擦拭,像對待破皮的傷口一樣小心。
謝玉帛:“我知道你做假賬的原因了。”
心裏隐約的預感被證實,商言戈腦袋炸了一下,他最怕謝玉帛知道真相之後會傷心難過。他怕自己殉情,會讓謝玉帛的犧牲失去意義,所以他不敢說。
商言戈喉嚨堵塞,幾度張口想解釋,最終只能道:“對不起。”
你傾力輔佐的君主,其實是個懦夫。
“不要,不準你這樣說。”謝玉帛吸着鼻子,“我天天叫你暴君,你一句話都不辯駁……你讓我變成了壞人。”
謝玉帛忍住眼淚:“我把龍魄還你。”
商言戈最怕的事情來了,“我不要。”
謝玉帛有點生氣:“你不要我就把它扔到大街上!被誰撿到了我就跟誰好,不跟你好了!”
不得不說,商言戈被這小學生式的絕交發言噎到心梗,一方面又覺得不會吵架的小國師可愛到心都酥了,好氣又好笑。
商言戈講理:“我現在沒有龍魄也生活地好好的,可有可無。反而龍魄跟了你這麽久,早就不可分割,送給你好不好?”
謝玉帛:“誰說可有無可,要是不重要,張太監還會費盡心機來搶嗎?”
他現在算是知道了,張太監明知奪不走他的魂魄,卻還是一意孤行擺陣算計他,原來算計的是他體內的龍魄。
他也明白了,在自己混沌的十八年裏,是什麽在保護他、幫他辨別黑白。在天臺那次,他之所以會聽信電話裏的誘殺,是因為他自己的魂魄即将蘇醒,龍魄順勢功成身退隐匿下來,意識控制權交接期,出現防守空檔,才給了惡徒可趁之機。
謝玉帛:“你說不可分割就不可分割了?你還不是生生撕了一魄給我。我的魂魄已經修複完畢,你很需要它,否則你會經常暴躁,還影響壽命。”
商言戈嘗過魂魄撕裂的痛苦,他不知道謝玉帛還給他時會不會重演一次,但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就不想讓謝玉帛嘗試。
謝玉帛态度堅決,商言戈退讓一步:“我遇見你之後,就很少暴躁了。我們不着急,找一個溫和的過渡方法好不好?”
千萬別是放血,想想就心疼。
謝玉帛一想也成,他現在看不見,很多事情不好施展。
“好。”
商言戈解決一個主要矛盾,忍不住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謝玉帛:“你是指你做假賬嗎?”
“假賬肯定是周璧的問題。”商言戈斬釘截鐵,“其他的呢?”
謝玉帛支支吾吾:“我看了弟弟的前世。”
這副心虛的樣子再熟悉不過,商言戈立馬緊張起來,在謝玉帛面前揮了揮手:“你看不見了?”
謝玉帛:“可能要瞎一陣子。”
商言戈自責地捶了一下床,閉了閉眼,“早知你要付這樣的代價,不如我自己坦白。”
三言兩語寥寥帶過,總比謝玉帛直面生死好。
還哭這麽兇。
今天他是千古罪人。
謝玉帛往後翻滾了下,讓出一點地方:“我有點困,你能不能陪我睡覺?”
“嗯,等我兩分鐘。”商言戈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到廚房倒了一杯鹽水和一杯果汁,再到自己房間拿了一套睡衣。
“乖,喝點水再睡。”商言戈摸了摸謝玉帛的額頭,怕他哭多了發燒,幸好溫度正常,他又開始擔心謝玉帛睡得太久,肚子餓,便哄道,“要不你再堅持一下,我給你下個面條?”
謝玉帛喝完了鹽水,拒絕了送過來的果汁,往商言戈那邊推,嘟哝,“你給我喂血,還敢用橘子汁消滅證據。”
“是是是,我很壞,要不要吃面條?”
“不吃,睡覺。”
謝玉帛手指緊緊攥着商言戈的衣服,仿佛怕他跑了似的。
商言戈輕聲道:“松開一下,我換睡衣。”
謝玉帛:“你就在這兒換。”
商言戈只好在謝玉帛的床上扒光了自己,心無旁骛地換上棉質睡衣,剛一躺下就被謝玉帛手腳并用地抱住,整個人埋在他懷裏。
商言戈還想等他睡着了抽身,無奈地拿起一旁的手機,呼叫弟弟:“拿包冰塊進來。”
商诩很快應召進來,出門的時候喜滋滋,覺得自己馬上就要靠收份子錢走上人生巅峰。
商言戈用毛巾包着冰塊,輕輕給謝玉帛冰敷消腫。
謝玉帛的天眼經常使用過度,這樣不行,得想個辦法限制他用。
謝玉帛醒得比商言戈預計要早,他剛剛才看過由于自己昏迷釀成的慘劇,潛意識裏不敢多睡。
他發現自己以騎在商言戈身上的嚣張姿勢睡着,把商言戈當大抱枕用,臉蛋還枕在他的胸膛上,頭頂抵着商言戈的下巴。
謝玉帛伸手摸索了下,一下子便摸到了商言戈的喉結。
這裏自刎過,難怪找不回原來的聲音。
道人說得好聽,是收走了商言戈的聲音,其實跟自刎脫不開關系,沒辦法恢複就幹脆沒收,不破不立。
謝玉帛微微仰頭,親了一下商言戈的喉結。
天眼突然恢複了一會兒,按理他應該關閉,繼續修養。
但是謝玉帛有點舍不得關,他的視野裏正好是商言戈下半張臉,唇線鋒利,英俊得移不開眼神。
謝玉帛趁着這一點時間,一直看到了天眼自動關閉。
好看,想親。
唔——謝玉帛捂住嘴巴,這是什麽奇怪的想法?
他不期然想起,商言戈剿滅皇叔商鄢之前,他們在禦書房的談話,商言戈笑罵他恃寵而驕,然後輕嘆道:“你等着。”
他懷着毫無頭緒的惴惴不安的隐秘歡喜,等商言戈凱旋,但是他最終只等到了決裂。
如果他沒有昏迷,商言戈回程會跟他說什麽?
他那時已經十八了。
貼着商言戈熾熱的胸膛,謝玉帛的胸腔忽然像是裝了一只小鹿亂撞,怕心跳聲會被人聽見,他紅着臉從商言戈身上下來。
他一動,商言戈便警覺地睜開眼,條件反射摸了摸謝玉帛的眼睛,沒有摸到一手濕漉漉,“醒了?想吃什麽?”
謝玉帛口幹舌燥:“面條。”
商言戈起身,問過謝玉帛不想上廁所之後,讓他乖乖坐在床上等着,自己去煮面條。
商言戈順手把他的手機拿進來,謝玉帛摸到手機,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吩咐手機:“給莊岫打電話。”
莊岫接到謝玉帛的電話興高采烈:“小神仙!”
謝玉帛:“我不小了。”
莊岫從善如流:“大仙。”
謝玉帛苦惱:“我今天想親一個人。”
莊岫:“明白,你喜歡他。”
謝玉帛:“這就是喜歡嗎?像你和傅醫生那樣嗎?”
“是啊,我不僅親他,還想跟他——”莊岫自動消音兩個字,仿佛一個愛情導師,循循善誘,“你想不想天天見他?”
“想。”
“你想不想霸占他,做他身邊獨一無二的人?”
謝玉帛:“這不是想不想的問題。”
莊岫:“嗯?”
謝玉帛理直氣壯:“是必須。”
莊岫:“……”有能力的人嚣張一點完全可以理解。
莊岫:“是不是沒有了他,你就活不下去?”
謝玉帛:“嗯。”
莊岫下結論:“這就是愛情。”
他又問:“這個人是不是商總?”
謝玉帛恍然大悟,原來這是愛情,他一點也不扭捏,坦然承認:“是他,可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
商言戈的喜歡是愛情嗎?
莊岫:“你去試探一下。”
“怎麽試探?”
莊岫表現得像個資深專家:“喜歡一個人,從他的眼神、話語、動作,都能看出來。”
謝玉帛:“我現在有點瞎,這些都太難了。”
商言戈說話也很模棱兩可,說是對撿來的兒子一腔父愛也行。
“那你就只能直接問了。”
“莊岫,我們要含蓄。”謝玉帛撓了撓臉蛋,對莊岫可以坦然,面對商言戈,又像個矜持的古人了。
這可是欺君犯上啊!要含蓄!
“也是。”莊岫點點頭,“對不起,商總對你太好了,我差點跑偏,給你錯誤的指導。告白是追人的最後一步,不是第一步。”
“追人?”謝玉帛想起《暴君的寵愛》,他想他有指導叢書了。
莊岫欣喜:“我想起來了!還有個直觀的辦法可以檢驗他喜不喜歡你。”
謝玉帛放下電話,陷入沉思。
莊岫讓他借口治療,摸一摸商總那裏,看他有沒有反應。
比如傅醫生的反應就很靈敏,甚至不需要上手。
謝玉帛皺眉,他想起以前有很多次,他在商言戈身上胡亂摸,商言戈完全沒有反應。
包括他洗澡時,商言戈還能面不改色地抱他出來。
商言戈洗澡,他站在門口,商言戈也能面不改色地洗。
莊岫舉例的情況都不行。
謝玉帛憂愁起來,他的陛下似乎是個正人君子。
看病亂摸的借口倒是好找,只要說還龍魄之前例行檢查。
但是陛下正人君子,恐怕不會往那方面想,如果他不想,又怎麽會有反應?
要直接。
謝玉帛思考了一陣,商言戈進來抱他出去吃面。
謝玉帛飯來張口,都不用親自動手,不一會兒就填飽肚子。
商言戈身上染了油煙,而他要經常抱謝玉帛走來走去,怕油煙味讓謝玉帛不舒服,便道:“你坐一會兒,我去沖個涼,十分鐘。”
謝玉帛:“你去吧。”
商言戈前腳走,謝玉帛後腳跟上,去商言戈的卧室可比廚房簡單,就算眼瞎也能找到路。
謝玉帛站在浴室門口,凝神聚力,開啓了一小縫天眼,視力微弱,身殘志堅。
不一會兒,商言戈圍着浴袍出來。
霸道國師一步上前,伸手壁咚住商言戈,把人堵在牆角,單手撩開浴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撸了一把。
商言戈:“?”
“哇——!”謝玉帛眉飛色舞,很想打電話問問莊岫下一步是什麽。
他給商言戈拉好浴袍,扶着牆壁出去。
商言戈:“……?”
作者有話要說: 《霸道國師愛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