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商言戈垂眸看向地上的一團,眼神冷冷地掃過商言羽, 弟弟立馬識趣地跑上樓睡覺。
商言羽赤腳踩在木質樓梯上, 聲音都不敢大聲,他高中時見過他哥發火, 一點都不好惹,如果坐在地上的人換成他, 估計已經被一腳踢翻桌子,踹去睡覺了。
這麽一想申琛這個狗頭心理醫生還挺專業, 現在高中生都敢揪虎須了。
商言戈想了想這兩天, 報告對謝玉帛一點約束力都沒有,一天十六次, 比之前更頻繁。
他不知道的時候,謝玉帛為了躲他,各種掩飾,一天沒幾個機會算命。現在倒好,暗地裏的生意轉到明面上,那叫一個肆無忌憚,吃準了自己拿他沒辦法。
一會兒裝乖,一會兒賣慘, 一會兒叛逆,花招頻出。
商言戈今天要是退讓了, 明天這條規矩就廢了。
商言戈:“睡覺去,明天再寫。”
大國師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代标準生物鐘,讓他困得不行, 他眼角沁出兩行清淚:“你就是把我趕走,我也會回屋繼續寫的……唔!”
身體猛地一輕,謝玉帛被商言戈“端”起來,後退一步,扔到自己床上。
商言戈被氣得不輕,感情他還不能把謝玉帛放回去,他還要躲在被窩裏幹活!
還能怎麽辦?只能放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
商言戈沒收手機,鎖進保險箱,關燈拉被,硬邦邦命令:“睡覺。”
謝玉帛徹底被驚醒,加上那口濃茶,沒有了睡意,一計不成,手機也沒了,他眼珠子轉了轉,在黑暗裏亮晶晶的,狡黠靈動。
“既然沒有手機,那我就給商總做個口頭報告吧。”謝玉帛湊近暴君的耳朵,“你自己要計數哦,我可不管有沒有滿足四百字。”
商言戈耳垂像是被輕柔的棉花觸碰,瞬間全身僵硬,捂住謝玉帛的嘴巴,“不聽。”
Advertisement
謝玉帛:“……”
真是令本國師為難。
兩只手被制住,謝玉帛伸出舌尖抵開商言戈的手掌。
商言戈一僵:“能不能睡覺?”
他轉變思路:“我明天有個六點的會議。五點就要起床,而半小時前我剛剛上床。”
謝玉帛瞬間乖了,他沒有覺得六點的會議哪裏不對,他對現代企業不夠了解,只知道暴君以前确實天不亮就上朝。
“嗯嗯嗯……”謝玉帛使勁點頭,快放開我。
賣慘,大家都可以賣,商言戈忽然悟到了相處之道的精髓。
“你乖一點。”商言戈壓着嗓音,給謝玉帛蓋好被子,然後主動給兩人間留出了二十厘米的空隙。
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
謝玉帛聽着旁邊暴君的呼吸聲,黑白分明的眼珠睜得圓溜溜,躺在這裏,他興奮了一天的情緒終于沉靜,把自己從找到暴君的激動情緒抓出來。
謝玉帛轉過臉,看着商言戈安靜的睡容。
功高震主,換句話說,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他以前在宮裏呆晚了,也會留宿,雖然沒有睡過龍床,但也不會離暴君太遠,都在他寝殿裏。
那時的暴君就像現在這樣,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适。
變化發生在他昏迷之後。
他永遠記得,商言戈從黃金臺上救出他,從一筆一劃開始教他做一個自由的人,給他肉吃,給他一人之下的地位。
他也忘不掉,暴君下旨把他關在國師府,無論他裝病、裝傷、假裝要出逃國師府,暴君都沒有給他一個眼神,永遠只有陰陽怪氣的張太監來見他。
時至今日,謝玉帛不會傻到認可“功高震主”這個理由,暴君不讓他算命,是因為怕他被反噬吧?謝玉帛很肯定,暴君嘴上欠他一句“關心”。
謝玉帛翻過身,不想再看商言戈的臉。
對于荒誕前塵,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其實就是暴君興起養的一個小跟班,暴君對他好,他知恩圖報,兩人相處融洽。
直到有一天,暴君發現小跟班并非無所不能,會受傷,會昏迷,會死……會成為他的軟肋。
因此,暴君寧可選擇不讓他算命,便不欠他;不去見他,便不會為他擔憂。時間會淡忘一切。
他帶給暴君的負面情緒遠大于受益,所以昏迷之後,被暴君放棄了。
這是一個帝王英明神武的決斷,也僅止于此。
他們間的牽絆,沒有深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大梁可以沒有國師,暴君也可以不見他。
如果換成他,大國師丢臉地想,除非他死了,不然他會想方設法地賴在他身邊。
他确實賴在京城,直到死了。
……
商言戈起來,發覺謝玉帛縮在大床的另一邊,眉頭緊皺,似乎夢裏很不開心。
“玉帛?”
“嗯?”
在謝玉帛睜眼那一刻,商言戈很清楚地看到了委屈和嗔怪,他想想自己昨天晚上強硬的做派,補救般地溫和,“醒了就洗漱吧,早上收拾一下,下午我們去看你媽媽。”
薛菁馬上要動手術了,謝玉帛和薛衣明說好飛去國外看她。
“你也要去?”
商言戈:“嗯。”
薛衣明在商言戈這裏的可靠度為零。
臨上飛機時,商言戈卻臨時有事,需要兩個小時處理。
考慮到那邊有謝忱泊接應,這邊送那邊接,全程在天上飛,謝玉帛肯定丢不了,商言戈先讓舅甥兩上飛機。
“國外不比國內,玉帛你語言不通,要時刻跟着你哥走,不要亂跑。”商言戈憂心忡忡,怕謝玉帛的本領到了外國水土不服。
薛衣明推了推墨鏡,隔壁送小學生單獨出國的家長都沒有商言戈啰嗦。
本舅舅不算靠譜家長嗎?
商務艙寬闊舒适,人數不多,全是中國面孔。
謝玉帛隔壁有個書卷氣極濃的中年男性,年紀大概五十上下,一直在看一本科研雜志。
薛衣明最近大概生活順遂,沒有煩惱,跟誰都能聊起來,他看清中年男子手中的雜志,關于技術方面的,一看就是理工科出身。
他閑不住,找到聊天的切入口,跟人聊起國內的測量技術。
中年男子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趣,但只是點到即止,沒有深入交談。
“要進步,最終還是歸結到測量儀精度上面。”
薛衣明點點頭,沒錯,有些問題不是人力所能攻克。
他看出對方不願多聊,準備找外甥扯淡,最近陸深去外地出苦差了,舅舅每天精神都很飽滿。
謝玉帛憑借顏值,向空姐借了漂亮的信紙和鋼筆。
薛衣明:“你不是剛分開就要給商總寫信?”
“怎麽可能?”謝玉帛迷惑地看了一眼舅舅,又不是古代了。
他喜滋滋地把信紙遞給隔壁的中年男子:“能給我簽個名嗎?”
這是個科學家,活的!
會發明冰箱電視手機的那種偉大科學家!
大國師目前最喜歡的一類人。
璩安國神色一緊,笑道:“小朋友是不是認錯人了,我長得像哪個明星麽?”
謝玉帛小聲确認:“你不是科學家嗎?”
璩安國實在沒想到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實驗室人員,也有人能認出來,但是聯想到此行的任務,他擺擺手道:“我不是。”
他生出了一點警惕,這對過分年輕俊美的舅甥,忽然都找他這個糟老頭搭讪,怎麽看都值得懷疑。
謝玉帛沒有要到簽名,有些失落,他定定看了眼璩安國的眉心,忽然道:“你要小心。”
璩安國捏着雜志紙頁的手指驟然一緊,随後恢複雲淡風輕。
“你不簽,那我給你簽名行不?”謝玉帛在信紙上畫了一張鬼畫符,不由分說夾在了璩安國雜志裏。
他回到座位上,拉上艙門,悄聲問薛衣明:“有一件奇怪的事,為什麽有的科學家出國會有危險呢?”
難道他們不是世界的寶貝嗎?
薛衣明不知道謝玉帛又哪裏聽到了故事,給他科普技術壁壘和産業打壓。
謝玉帛恍然大悟,越發達的科技,越殘酷的競争,弱肉強食亘古不變。
幸好暴君現在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霸總,不用再憂心更為深刻複雜的國事。
不然以目前的經濟和人口體量,他想幫助暴君,估計要被反噬到死無數次。
暴君不是暴君,國師依然是操心的國師。
他給璩安國一張符保命或許不夠,對這個人來說,任務比生命還重。
謝玉帛對薛衣明道:“舅舅,你幫我扛一下,落地之後,時間可長可短,靠你了。”
薛衣明不了解謝玉帛的意思,直覺不好,“你不要出幺蛾子。”
謝玉帛眨眨眼:“人民有信仰,國家有力量。”
薛衣明聯系前後,他精明得很,對謝玉帛的要幹的事隐隐有個猜測,但是這豈是普通人能摻和的?
舅舅緊緊盯着謝玉帛,跟他一起下飛機,遠遠的都看見謝忱泊了,三人互相招手,忽然幾個人走過來,謝玉帛就不見了。
“我保證安全。”
璩安國随着人群出機場,盡管有機上那一出莫名其妙的事,他的步履依然非常平穩。
突然,他的手肘被抓住,扯着他往另一個通道走,他想起謝玉帛的警告 ,慌亂回頭,看見正是那位一起上飛機的青年,“你……”
謝玉帛:“你被盯住了,跟我走。”
璩安國警惕:“我憑什麽相信你?”
謝玉帛苦惱了一瞬,戳了戳自己的臉蛋,奶白色的皮膚诠釋年輕的優勢,“憑我這黃皮膚?”
璩安國:“……”
“黑頭發棕眼睛?”謝玉帛緊緊抓着他,“反正你不信也不行。”
謝玉帛攔了一輛的士:“先生,你的目的地?”
璩安國依然不信任他,謝玉帛指了指不遠處的兩輛車,此時車上下來了三個人,急促地找着什麽。三人雖是常服,但是眼神動作都身經百戰般銳利敏捷。
謝玉帛低聲道:“我用了障眼法,他們看不到我們的臉,但是我們時間不多,我知道你是來找舊友拿資料的。”
“你的兒時舊友,著名半導體材料學家,有意回國卻被限制出境,他憤怒卻無可奈何,想把一項新研究的資料交給你,讓你轉交祖國。”
謝玉帛渾身上下透露着“東方玄學”的神秘。
璩安國看出了那幾個人的危險性,不信不選擇相信謝玉帛。對方有這能力,就算他不信,也隐藏不了任何秘密,他甚至懷疑謝玉帛可以易容代替他去交流。
“好,我信你。”璩安國說了一所醫院的名字。
兩人打車到那,璩安國和一個華人共同探望了病人,走時,從那人手裏自然而然地接過一臺筆記本電腦。
“我以為這次也會失敗,沒想到……”那人笑眯眯地看着謝玉帛,他剛才要不是謝玉帛叫他,根本把璩安國當路人,“我們國家有這麽厲害的少年,華夏不老。”
謝玉帛見到更著名的科學家,謙虛道:“哪裏哪裏,還是您厲害,科研無涯。”
本國師這雙天眼,完全看不懂這電腦裏寫了什麽,被暴君掃盲後,好久沒有體驗過當文盲的感受了,這就是科學家的最高境界嗎
璩安國:“……” 這就是玄學和科學的塑料互吹?
作者有話要說: 謝玉帛:真好,平平無奇的霸總。
商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