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薛衣明平時人不是在工地,就是到處度假, 家裏不經常住, 他和謝玉帛奔波了兩天,一到家就各自鑽進房間睡覺。
謝玉帛睡了兩三個小時, 養足精神,睜開眼時還不到淩晨。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瞪着天花板發呆。
床底沒有金子,本國師睡不着。
謝玉帛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重新穿好衣服, 把自己包成一顆胖糖果。
一擰開卧室門,大廳燈光明亮, 薛衣明穿着睡袍靠在沙發上怒發沖冠,看起來是被氣醒的。
薛衣明為了讓陸深心甘情願給他做牛做馬三天,嘴上沒把門,說了很多近似于答應跟陸深處對象的話。現在陸深一句一句拿來反問他,薛衣明雖然心虛,但是嘴上必須賴賬。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人呢,伺候人還伺候出感情來了?
就是想一直上他,還找那麽多深情款款的借口, 沒門。
“正在和我的小朋友共度良宵,再擾拉黑。”薛衣明使出殺手锏。
下一刻電話響起, 薛衣明立刻挂斷拉黑。
他知道陸深的本事,今晚能用代碼打幾千個電話,幹脆把電話卡都拔了。
“舅舅?”
“嗯?”薛衣明擡起頭, 看見小外甥大半夜全副武裝,愣了,“你要去哪?”
謝玉帛雙手揣兜:“唔,我明天要上課,去商總那裏拿書包。”
薛衣明拆臺:“你上課有聽過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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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乖在舅舅這裏根本行不通,如果是謝忱泊聽到他要拿書包,早就感動得開車送他去了。
謝玉帛坐在薛衣明身邊,“商總家裏到處都包着海綿,比較适合我這個盲人。舅舅家裏太亂了,容易摔倒。”
薛衣明:“說得好像你真是個盲人一樣。”
商總也是慘,不知道小外甥裝瞎在他那裏騙了多少好處。
謝玉帛争辯道:“哪有什麽好處,我既沒偷窺他洗澡,也沒有讓他幫我洗澡。”
薛衣明愣了一下,扯住謝玉帛的臉蛋:“小孩子不準偷窺大人的想法。”
萬一他在想什麽少兒不宜的事呢?比如他剛才想了十八種上了陸深的方法,可惡的是,他居然連腦內實踐都沒有看到成功的希望,這麽慫的心理活動要是傳出去,那舅舅的形象還怎麽保得住?
謝玉帛無辜:“明明是你臉上這麽寫的。”
這個時間,王坪早就下班回家了,薛衣明只能當起司機。
養孩子就是麻煩,想一出是一出。
可是外甥要去給商總道歉,是一種有責任感的表現,當舅舅的必須支持。
謝玉帛揭破這虛假的親情:“舅舅,你能不要一臉有好戲看的表情麽?我就是去拿個書包。”
“我有看好戲嗎?你看錯了。”薛衣明已經深刻認識到這個高中生不省心,與鬼神打交道,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撞上強大的對手,如果有人管着他收斂一點也是好的。
他和謝玉帛簽口頭保密協議,不能告訴謝家人,那就只能指望商言戈出手了。
謝玉帛給商言戈打了兩個電話都顯示關機,按照商言戈的作息習慣,沒有這麽早休息,此時應該在書房批改文件,忘記給手機充電了。
出乎意料,商總別墅一片漆黑,連管家都不在。
薛衣明:“怎麽辦?”
謝玉帛下了車,“要不我在這兒等吧,舅舅你先回去睡覺。”
“我哪敢放你一個人,你媽媽知道了能不動手術跑回來打死我。”
“媽媽哪裏會打人?”謝玉帛在車外蹦了兩下,“她是下周五動手術吧?”
薛菁在國外修養了一陣子,适應了當地的氣候,身體狀況不錯,醫生說可以準備手術了。
“是,到時候我會飛過去看她,你去嗎?”
“要。”謝玉帛想,還是舅舅好說話。
薛衣明把座椅調下,半躺着玩手機,讓謝玉帛一個人在外面轉圈。
謝玉帛有些緊張,他睡了一覺就更加後悔了,商言戈跟他非親非故,這陣子盡心盡力地照顧他,這個世界上除了家人,就商言戈對他最好了。
他回程坐飛機時,想起商言戈放下工作,就為了陪他坐第一次飛機,小心牽着他過安檢,耐心地解說流程,那時候起他就特別愧疚,看窗外的天都不藍了。
都是暴君太壞了,害他忍不住遷怒別人。
深夜溫度很低,謝玉帛又不想在車裏等,只好繞着舅舅的車蹦跶。
好緊張,商總會不會不想跟他說話了?緊張到想算命,誰來給他練個手……
謝玉帛目光一轉,看見一個與他同齡的小姑娘偷偷摸摸順着牆根走。
“親愛的,我出門了,你等一會兒,我爸媽沒看見……”
這裏地價寸土寸金,住在這裏的都是有錢人,小姑娘精心打扮,行動鬼祟,全身上下都寫着“瞞着家長早戀,深夜出去約會”。
謝玉帛戴上口罩,擋住她的去路:“姑娘,算姻緣嗎?”
“啊!”樊麗正繃着神經,被突然出現的人吓了一跳。
她一臉不耐煩,卻在看見謝玉帛那雙溫潤的眸子時,下意識放輕了聲音,“小哥哥,我趕時間。”
別墅區安保嚴密,眼前的少年肯定是這裏的住戶,而且他看起來沒有任何攻擊性,樊麗以為謝玉帛在逗她玩。
“我算姻緣很準的,你是不是打算去見網戀對象?”
謝玉帛雙手揣在羽絨服口袋裏,講話時呵出的氣都是白的,而樊麗穿着兩件套修身裙,露着鎖骨,兩人仿佛不在同一個冬季。
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樊麗都不是一個有警惕心的小姑娘。
“你知道!噓——”樊麗湊近他,低聲道,“我爸媽不讓我早戀,所以我才在網上談戀愛。”
“網戀很好玩?”謝玉帛好奇。
“那當然了。”樊麗開心道,“他會哄我睡覺,會聽我說心事,跟我一起罵劉園園,最重要的是,他特別優秀。”
謝玉帛仿佛有一種讓人傾訴的魔力,樊麗忍不住分享她憋了好久的戀情,“劉園園交往了一個小混混,天天在我面前炫耀,說我要是得罪她了,她就讓混混男朋友去校門口堵我。”
“我當然知道她是說着吓我的,她沒有那個膽子,但是她有男朋友我沒有,就低了她一頭,她說我是長得醜才找不到男朋友,明明就不是,是我媽媽不讓,我不敢在學校裏談而已。”
謝玉帛真是不懂年輕小姑娘的腦回路:“所以你就上網随便找了一個?”
“怎麽能叫随便,我喜歡心理學,他是國外心理學博士後,這叫靈魂伴侶。”樊麗說着眼睛一亮,“對了,你剛才說你會算姻緣,幫我算算我們能不能結婚。”
謝玉帛:“不能,你回家吧。”
樊麗:“你什麽都沒算就知道——”
“淩晨約你一高中女生出門的,能有幾個好東西?”
“那你不也淩晨攔住我?”樊麗神情有些羞澀,“他說今天公務回國,只回來辦事兩天,明早就要坐飛機走了,臨走前想見見我。我今天要是不去,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面了。”
謝玉帛見她這個傻乎乎的樣子,恐怕今晚男方要求上床,她都會點頭。
一般情況下,顧客沒給錢,國師大人是不給算命的,但是謝玉帛今天來找商言戈道歉,想做點好事攢功德。
他拿出一張符,貼在樊麗的手心,随口扯淡:“好了,現在這張姻緣符正在窺視你的姻緣線……有結果了。”
沒有用膠水,姻緣符卻牢牢黏在她手心,明明無風,尾翼烈烈翻飛。
“它會動!”樊麗睜大眼睛,滿臉都是對謝玉帛的崇拜,“姻緣符原來是這樣,結果是什麽?”
“門口等你的是騙子,不信你現在打電話給他,随便問一個心理知識。”
樊麗被打擊得小臉一垮,可是剛才姻緣符翻動的情景歷歷在目,正好男友打電話過來,她接起來,“喂,快到門口了。”
“你別急,馬上到了,嗯……我剛才突然想起心理效用曲線,它說人類總是對夜晚的感情交流更敏感,嗯……所以相親總是在晚上聊天。你故意晚上約我,是不是因為這個啊……”樊麗硬着頭皮編造。
“呃……當然,因為晚上月色很美。”
樊麗呼吸一窒:“騙子!你誰啊,你不是我男朋友。”
“怎麽了?我怎麽騙你了寶貝?”
“你連哪裏騙我都不知道?心理效用曲線根本就不是研究感情交流的,我智商不高都知道這個,你不知道?你是不是偷我男朋友手機了?”樊麗大聲質問,連自己智商不高都能拿出來說了,“你是智障嗎!”
謝玉帛不小心被掃射到,覺得自己很無辜。
本國師也不知道心理效用曲線是什麽。
謝玉帛飛快的搜索了一下,原來是跟消費者行為理論有關。
電話那頭的鄒岳慌了一瞬,很快恢複自如,命令道:“啧,你趕緊出來,我就是你男朋友,我們都發過照片了,見面了你就知道,我明天還要趕飛機,不出來我就走了。”
樊麗之前很吃這一套,只要鄒岳以強調時間,她就會着急出來。
樊麗果然有些着急,急得都忘了男朋友真假問題,“你等一下。”
謝玉帛搖搖頭,伸手接過樊麗的手機,對那人道:“你高中畢業,酒店侍應生,騙人家小姑娘是心理學博士幹嘛?”
電話突然換人,鄒岳一愣,惱羞成怒道:“你誰啊,我跟樊麗聊天,我什麽學歷,難道她看不出來嗎?”
樊麗點點頭,“哎……也是。”
謝玉帛:“你在酒店值班遇見樊家千金,起了攀龍附鳳的心思,加她微信後,編造人設,還雇了一個名牌大學心理專業的跟樊麗聊天。”
“你別血口噴人!”
“怎麽,要我把你狗頭軍師的學校年級名字都報出來嗎?”
那邊一時無聲。
樊麗遲鈍的神經終于接上:“你居然騙我!我宣布我們分手了!我要讓我爸爸抓你!”
鄒岳見事情暴露,便也不裝了:“抓,怎麽抓,我是騙財還是騙色了?分手也可以,我花了三千塊錢雇人,你把錢結一下,再賠我青春損失費。”
他一直旁敲側擊地問樊麗的生理期,想找個容易受孕的日子騙人出來上床,等生米煮成熟飯,就算騙局被揭穿也無所謂了。他就沒見過比樊麗更容易騙的女生,若是懷上孩子了,他多哄兩句,怕是休學也要給他生孩子。
精心布局被打斷,鄒岳咬牙切齒,陰恻恻對謝玉帛道:“我記住你的聲音了,你小心點。”
謝玉帛:“哦,那你倒是進來打架啊。”
進不去高檔小區的鄒岳只能放狠話:“……你、你等着。”
“樊麗,我的賬號你知道吧,早點打錢。”
“你做夢!”樊麗呸了一聲挂斷,無措地看向謝玉帛,“怎麽辦,要不要打錢?”
謝玉帛蹲在花壇邊,覺得商總選鄰居的眼光不行。
“他已經知道你的身份,把這件事告訴你爸爸,讓他來解決。”
樊麗:“我爸會罵我……”
“你認為你自己能比得過無賴嗎?要相信監護人的能力,就算他生氣,也會替你解決問題。”謝玉帛苦口婆心,心裏卻在想,本國師的監護人怎麽還沒回來。
“好吧,我知道了,我爸爸還是愛我的。”樊麗跟他一起蹲下,“謝謝你啊。”
謝玉帛問她:“零花錢多嗎?”
樊麗以為謝玉帛在問她有沒有給鄒岳花錢,苦着臉道:“挺多的,我都給鄒岳買了好幾次衣服了,一萬兩萬地花。”
謝玉帛:“那就好,姻緣符的錢結一下,一張一百塊,現金,明天放116家門口。”
樊麗:“……”
不出去約會了,衣衫單薄的她後知後覺有些冷,而謝玉帛穿得格外暖和,一看就讓人想靠近。樊麗拿出手機轉賬頁面,湊過去哀求謝玉帛能不能直接轉賬。
一束車光從大門口照來,商言戈坐在副駕駛座上,一眼就看見了蹲在花壇邊的謝玉帛。
跟一個小姑娘緊緊挨着談話,十分親近。
謝玉帛跟小姑娘蹲他家門口談戀愛來了?
故意來氣他的?
還敢脫衣服給小姑娘穿?
喝醉的商總不太清醒,腦子裏自動對所見所聞進行了藝術加工,直接暴怒,生生把陸深車裏的把手擰壞了。
薛衣明被車門暴力開關的聲音震驚,挺起身一看,發現商言戈從車裏出來,像拎小雞一樣,把蹲在花壇邊的小外甥扛了起來。
不是要家暴吧?
薛衣明連忙下車解救小外甥,突然看見對面車裏駕駛座上的陸深,立刻縮回了試探的腳。
泥菩薩過江,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