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們不吵了好嗎
蘇謹綿打開門換着拖鞋，一擡頭竟看到米露擺着碗筷。她微微愣了下，四處張望了下沒看見喬池之後才敢相信她今天确實是走運了。以往的日子，她難得的回一次這裏都是冷鍋冷竈的，要麽遇上米露不在家樂得清淨。要麽就是她在家兩個人悶着頭吃方便面幾乎說不上話，一說話就得吵起來。
換好拖鞋，蘇謹綿心裏正盤算着要不要和面前這個女人說點什麽，米露就已經先開口了：“洗手吃飯吧。”
“啊……好。”難得的開口第一句話不是冷熱嘲諷，蘇謹綿急忙應下來。飯桌上，簡單的三菜一湯，兩碗米飯，兩副碗筷。蘇謹綿沒先想過這種最平凡的等待又一次被她遇上，況且還是這個和她有最多矛盾的養母準備的。
這頓飯，會不會又向上次一樣不歡而散？
蘇謹綿有些煩躁的搖搖頭，回到飯桌前坐下。
這頓晚飯一如既往的沉默，蘇謹綿悶頭扒着碗裏的飯菜，不敢擡頭面對米露灼灼的目光。也不是懼怕，只是她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什麽言語來回複米露這種充滿審視的目光。她亦沒想過曾經那個倔強冷言冷語面對養母的女生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不見了。
米露無心吃飯，漫不經心的用筷子戳着米飯，目光卻全部集中在蘇謹綿身上。和她一起生活的這八年，自己有盡到自己的義務麽？無休無止的争吵，而蘇謹綿也很少頂撞，只是她冷漠的眼神每次都會惹起自己無厘頭的壞脾氣，而這樣的日子竟已經過了八年。
她以為失去一個至為重要的人，生活就會褪去全部的色彩，什麽責任，什麽樂觀，都應該被她統統抛到腦後，她就應該一直蜷縮在自己的角落，一遍又一遍的觸摸那些美麗易碎的回憶，然後一遍又一遍的想念着某個人，周而複始。
可回想那天喬池的莽撞和急切，自己是有機會挽回失去的人的，為什麽又懦弱退縮了？想到這，一些溫熱的液體又湧上眼眶。米露努力的壓制下去，想起喬池後來釋懷的笑，想來，那些斷續的回憶，只是他的試探吧。那些自以為最珍貴的最溫暖的最重要的回憶，在喬池看來只是一場做不完的夢魇。
蘇謹綿碗裏的菜已經吃完，而頭頂灼灼的目光絲毫沒有轉移的跡象，她不敢擡頭，只得默默的扒着索然無味的白飯。
米露回過神來，見蘇謹綿一直吃着米飯，而筷子卻一直沒有再夾菜。她才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帶給蘇謹綿的尴尬。米露不自然拿起筷子，夾了一些菜放進蘇謹綿的碗裏：“多吃一點。”
頭頂那種令她感到不自在的目光終于消失，蘇謹綿舒了一口氣，看着碗裏多出來的飯菜，想了想擡起頭投以米露一個怯怯的微笑。
米露很少看到蘇謹綿笑。至少在她面前一次都沒有。這八年來身邊的人和事分分合合，惟一一直在身邊陪伴的，竟是這個她頭腦一熱答應下來領養的女生。
既然失去的已經無法挽回，又何必牽連無辜的人？回想着蘇謹綿的微笑，米露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瘋狂絕望沒了意義。其實就這樣平靜的和她一起生活下去，也……不錯。
想到這，米露自己也勾起一個淺淺的笑，才想起喬池交待她的事，急忙詢問：“你們星期一要考試嗎？”
“嗯。”難得的打破沉默的局面，蘇謹綿咽下口中的飯菜，應聲道。
“那複習的怎麽樣？”第一次萌生出擔心影響到蘇謹綿複習的這種情緒，米露自己也吓了一跳。
“恩，準備得差不多了。”蘇謹綿吃驚的眨了眨眼。
“喬池說準備明天帶你去臨城玩，那裏有片深水湖，還有沙灘，說是給你們放松一下，好應考。”米露轉告着喬池的話。
“恩。好。”好像和大部分人的對話，蘇謹綿都只有應的份兒。
“嗯。”米露點點頭，“廚房裏還有一些煎餅，我去拿。”
“好。”
米露剛站起身，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便直面朝她撲過來，伴随着腦袋的陣陣疼痛，她跌坐在地上。
“怎麽了？”蘇謹綿見狀，放下手中的碗筷走過去扶她。
“沒事，可能血壓有點低。”眼前一片昏暗，米露只感覺有人扶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拉起來。這種眼前發暈腦袋陣痛的情況最近時常發生，但常常都是她一個人在黑暗中摸索着站立起來，并沒有人陪她。憑着本能，她緊緊的抓住蘇謹綿的手腕：“陪我在地板上坐一會吧。”
“那我去給你倒杯水。”蘇謹綿的語氣有些着急，看了一眼米露迷茫的眼神，蘇謹綿把手敷在米露的手背上，語氣也輕了下來，“馬上就好了。”
印象中米露很少生病，也很少體現這樣脆弱的一面。蘇謹綿倒着水，心裏百感交集。
“蘇謹綿！有本事出去了就別出來！”
“你這個白眼狼，白養你了，早知道就不應該……”
“你不适合呆在這，我對你們的關系不感興趣，重點是你可以滾了。”
“你，你，你個野種！”
她和米露的交集還是一如既往的的少，可是她們倆似乎之間有什麽在變化着。
“今天回來吃晚飯吧。
“飯還沒做好，你先去客廳吧。”
“蔬菜也多吃一點吧。”
“多吃一點。”
……
溢出杯子水淋濕到蘇謹綿的手上，有些涼。她按下飲水機的按鈕，走到米露的身旁将水杯遞給她。
“謝謝。”米露握住水杯了，抿了一口，不知是什麽滋味，“你一定很讨厭我吧？”
“啊……”蘇謹綿不知道要怎麽回答，腦海裏閃過千萬個理由來搪塞掉，最後還是決定冒着被砸飯碗的風險說實話，“稱不上讨厭，我只是覺得，如果你不喜歡我，當初大可不必領養我。”
聽到這話，米露稍稍松了一口氣：“我承認這幾年對你嚴厲了些，用‘無理取鬧’這個詞或者更為貼切。你就當做是我不懂事沒有盡到一個養母的責任吧。”
眼前的視線慢慢清晰，米露看到蘇謹綿震驚的臉龐，頓了頓繼續說道：“我自己的私事沒有處理好拿你撒氣是我的不成熟，不過我想也請你諒解我。以後的日子，我們不吵了好嗎？”
“……好。”突然聽到米露的這一大串的話語，蘇謹綿有些消化不了，她讷讷的答應下來，腦海裏一片空白，消失了八年的最平凡的家的溫暖，真的會回到自己的身上嗎……
“我來收拾碗筷吧。”蘇謹綿把米露扶起來，“不舒服的話去房間裏休息一會兒吧。”
“那個……好。”米露本來還想說點什麽的，想了想還是覺得讓蘇謹綿自己消化一下，于是她答應下來，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蘇謹綿定了定神，把自己碗裏剩餘的飯菜吃完，擡着碗筷走進廚房，一眼便看到鍋裏還冒着熱氣的煎餅。
她拿了一塊餅，靠着櫥櫃滑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松脆清香的口感立刻包圍了她的口腔。她小口小口的吃着，沒有太多的思考，只是想安靜的吃完米露……不，養母做給她的餅，而腦海裏充斥着的，無非一句：
以後的日子，我們不吵了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