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7 《演技PK》預選賽2
按照節目組的要求, 所有選手是要表演從澡堂出來到跳河的這一段劇情的。
虞檸已經換了一身有些破舊的衣服，頭發雜亂的紮着, 上面綁着一個大紅色的頭花, 她剛出澡堂大門的時候，就拽了拽衣服，像是想要把破舊的衣服整理的更整潔一些。
而且她勉強自己挺直腰背, 昂走挺胸的去走路，卻只讓人感覺到很別扭，就好像卑微慣了的人, 很難再自信起來，那是一種從心底就覺得自己低人一等的感覺。
在場和看直播的觀衆，很多都沒有看過《尋女》這部電影，雖然節目組已經趁着演員去準備的時候, 大致介紹了這部電影的內容，又播放了選手将要飾演的片段，可是真正能理解的, 卻還是在少數的。
這和《演技PK》争奪賽不同，那是提前抽選題目的, 觀衆有提前觀看電影了解電影的時間，就連選手也能準備的更充足。
像是今天這種現場抽取然後開始比賽的，若是哪位選手沒看過, 也只能趁着準備的時間, 趕緊找工作人員要了視頻臨時抱佛腳了。
所以很多觀衆無法理解虞檸的表演, 甚至有彈幕開始吐槽虞檸也就是臉能看, 只要上臺就翻車了。
【在休息室還不抓緊時間準備，去看好看的衣服，現在出來丢人現眼。】
【我比虞檸大了十歲，這部電影都沒看過，甚至沒聽說過，虞檸這麽短時間能演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也別太苛刻了，虞檸還沒成年，而且看見好看的衣服，比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她也沒有真的去試，很快就開始準備了。】
【這是演技PK，既然來這裏就是演員，誰管她多大？】
【沒看過這部電影的，能不能抓緊時間去看看影評？不懂別在這裏瞎指手畫腳。】
觀衆不懂，可是在場的評委都是懂得，呂捷雄身體不由自主的前傾，盯着大屏幕上虞檸的表情。
對，這個感覺才是對的。
《尋女》裏面的母親家裏很窮，為了找女兒一路都是靠着乞讨、撿垃圾、睡在能找到的任何避風角落，可能被人驅趕過、嫌棄過甚至打罵過，所以她是小心翼翼而卑微的。
她是洗了澡，覺得自己幹淨，又做了最後的決定，所以想要堂堂正正的走完最後一段路，偏偏這些年的習慣，反而讓她無法适應幹幹淨淨地站在陽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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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尋女》中演員演出的感覺并不一樣，那位老演員更多的是在表情上來展現，而虞檸是通過動作和細節，她表演出的這種別扭且格格不入的感覺，并沒有錯，反而是恰到好處的。
虞檸像是發現有路人在看她，她下意識拽了拽衣服，又去整理了一下最珍貴的頭花，躲避着人的視線。
主持人在旁邊說着路人的臺詞：“你們快來看，這個老太婆頭上的花，太好笑了。”
虞檸在聽到這句話後，勉強挺值得背彎了下來，低着頭有些畏縮着，往旁邊靠了靠，像是想要避開以求不會再被欺負。
主持人都有些不忍，還是按照臺詞說道：“你看她髒的，我們離遠點，太臭了。”
虞檸趕緊走快了一些，在路過這些人的時候，甚至露出讨好求饒的笑容，看起來格外的卑微可憐。
一直在讨論虞檸顯得是什麽的觀衆也不由自主閉上了嘴，認真看着大屏幕。
在這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虞檸的容貌上，哪怕看着她的臉看着她的眼，卻只注意到那個卑微到極致到這懇求不要傷害她的笑容上，他們忽然想起自己在地鐵上、街道上甚至一些小吃店裏，遇到農民工、環衛工、乞讨的人時，是不是也下意識避開過？
哪怕他們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是避開的這個動作，是不是就已經給這些人帶來了傷害？
直播間中，一直說虞檸沒演技的彈幕幾乎都消失了。
【草，老子一個三十五歲的壯漢，不知為什麽哭成了傻逼。】
等到沒人的時候，虞檸像是松了口氣，才再次挺直了腰，正好停在了節目組準備的道具前，她先是看了看四周，确定沒有人了，才雙手按着道具上，微微探身往下看了看，手緊緊握住道具欄杆，身子也趕緊回來了。
哪怕什麽話也沒有說，只是從動作上都能看出，其實虞檸雖然下定決心去自殺，可是真的到這時候，卻依舊是害怕的。
這樣的猶豫，反而讓觀衆覺得更真實。
虞檸扭頭看了看來的方向，動了動唇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她取下了發上的那個紅色的頭花，這個在別人眼中俗氣難看的頭花，在她眼中卻好像最珍貴的皇冠一樣，她仔細整理了一下，然後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眼淚不斷落下，她哭的狼狽甚至有些難看，用另一個袖子擦了擦臉，像是勉強自己露出笑容一樣，最後卻失敗了，就這樣翻身跳了下去。
和電影裏母親的那種自殺時候的灑脫截然不同，卻讓不少觀衆紅了眼睛。
等虞檸站到主持人身邊的時候，場上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還有些人是邊擦眼淚邊鼓掌的。
主持人感嘆道：“你聽着這些掌聲，有什麽感觸嗎？”
虞檸拿着話筒，她因為剛哭過眼睛和鼻子都有些發紅，而且在上臺前，她就把妝給卸了，像是才要開口，就忍不住哽咽，先道歉了一下，直接用袖子在臉上擦了擦，因為布料有些粗糙，在屏幕上很清楚能看到她的臉都蹭紅了。
工作人員遞了紙巾上來，主持人接過給了虞檸：“雖然我不心疼這衣服，可是你總得心疼一下你的臉和你的粉絲。”
虞檸吸了吸鼻子，低頭用紙巾擦了臉：“不好意思，我就是一時有點……有點出不來。”
主持人見虞檸已經平靜了些，才說道：“可以理解，畢竟看着你的表演，我都偷偷哭了。”
虞檸笑了下，然後一手按着衣領鞠躬道：“謝謝大家的掌聲。”
主持人又說了幾句，就開始問道；“幾位評委對虞檸的表現有什麽評價嗎？”
幾位評委都誇了兩句，等輪到呂捷雄說話的時候，不負衆望他直接問道：“你的表演和電影中是兩個感覺，你是覺得自己比芳姐更了解這個角色嗎？”
芳姐正是這個角色的扮演者。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不管回答是還是不是，對虞檸都很不利。
虞檸雙手拿着話筒正色道：“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部電影我看了很多遍，每次的感受都不一樣，我覺得芳老師的表演是無法超越，起碼我是不行的，我能做的只是把我的想法表演出來而已。”
呂捷雄點了下頭：“那你覺得，這位母親認出自己的女兒了嗎？選擇自殺時候，她又是怎麽想的？你覺得芳姐和你的表演哪一個更符合電影裏的人設？”
Amy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呂捷雄幾句，這簡直處處挖坑，虞檸的回答稍微不小心就會被人抓住把柄，而且這時候虞檸剛表演完這一段，情緒波動比較大，還沒有真正平靜下來，怕是說話難免會有漏洞。
罵完呂捷雄，Amy已經在心中設定了幾個公關方案，如果虞檸這邊回答的不謹慎，馬上就開始公關。
虞檸沉默了下說道：“我只能說一下我自己的感受，是對是錯我也不能保證，我覺得認出來了。”
有個評委忍不住問道：“如果認出來了，她找了那麽久，當時為什麽沒有去相認？而且在認出來後，就選擇了自殺？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虞檸很謹慎，免得以後被打臉，在回答之前先給了前提：“我覺得不是自相矛盾，我反而覺得正是因為認出來了，她才會選擇了自殺，找女兒這件事是她的執念，再難的日子她都過來了，如果沒有認出女兒，她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選擇自殺？”
“那她為什麽沒有去相認，而是選擇了自殺？”評委皺眉，她覺得虞檸這是想要嘩衆取寵：“她選擇自殺，是因為看見那一家三口，特別是小姑娘，想到自己女兒，感覺到了絕望，才選擇自殺來解脫自己的。”
虞檸笑了下，沒有因為被否定而生氣：“我尊重老師您的看法。”
言下之意尊重卻不贊同。
評委還想再說，呂捷雄直接開口道：“你既然只是尊重，那就繼續說一下你自己的。”
虞檸的聲音很好聽，哪怕沒有化妝頭發披散着，甚至一身破舊灰撲撲的衣服，她也像是整個舞臺的女王一樣，耀眼而燦爛：“她認出了女兒，發現女兒過的很好，所以不能相認也不敢相認，她的經歷讓她不敢去冒險，她擔心女婿在知道女兒的過往後，會嫌棄女兒，她擔心相認了會破壞了女兒的幸福。”
“因為這部電影并沒有提她女兒是怎麽逃出去的，只是提了她女兒被丈夫賣給別人當媳婦了，她女兒發生了什麽事情又遇到了什麽事情，誰也不知道。”虞檸的語氣是平靜的：“她不敢去賭，她其實是怕死的，也是滿足的，因為她吃到了外孫女給她的面包，用外孫女給的錢洗了澡又買了女兒當年最想要的頭花，她一直活在愧疚中，從她的一些回憶中不難發現她的女兒一直很聰明懂事。”
虞檸看着評委又像是透過評委在看別的地方：“她是自責內疚的，覺得如果不是她把女兒生在這個家庭，她的女兒一定會有更好的人生，所以在認出女兒後，她更不願意去相認。”
原因虞檸在前面已經回答過了，所以就略過，接着說道：“在電影中，芳老師演出了她得償所願後的解脫，我覺的她也可以有另一面，她是母親，是個失敗且偉大的母親，她不想死卻又害怕自己忍不住去找女兒相認，她不想再害女兒第二次，所以哪怕怕死，卻依舊選擇了死亡，也是母愛的另一種表現。”
虞檸沉默了下：“電影中的結局，母親最後選擇了自殺，我更願意去相信是因為愛而非絕望。”
呂捷雄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
主持人見此說道：“那請虞檸先到臺下休息一會。”
虞檸把話筒交還給了主持人，再一次鞠躬後就到了選手席位上。
一號和二號選手也看了虞檸的表演，再對比自己的，這會也沒有了初時的敵意，有一點差距的時候，很容易讓人起競争心理，可是當他們差距太大的時候，反而只剩下了敬佩，他們也算明白為什麽虞檸剛出道就能演鐘導和林導的作品了。
所以在看到虞檸過來，都主動和虞檸交談示好，還給虞檸遞了瓶水。
虞檸道謝後拿在手裏，并沒有喝，她從不吃不熟悉的人遞過來的東西，說她多疑也好謹慎也好，她見過太多被毀掉的藝人，可能只是一支煙也可能只是一杯酒，她寧願多疑一點，也比到時候後悔的強。
兩位選手見虞檸神色有些疲憊，也都很體貼地不再找虞檸交談，而是一起看四號的表演。
四號就是讓虞檸先去抽號碼球的那位女演員，她像是想要另辟蹊徑一樣，卻又自己拿不準一樣，演的很矛盾而且猶豫不決的。
雖然虞檸也是這樣的打算，可是起碼虞檸是有自己的章法在裏面的，也确實是演出了她想要的感覺來。
評委的點評有好有壞的，倒是呂捷雄只說了一句：“走前人的路并不可恥，可恥的是看不清楚自己的路。”
這是虞檸第一次聽呂捷雄的點評，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說不定從諷刺她到這會的毒舌點評都是他有意為之的。
一個能從早些年走到現在，還拿了視帝至今都活躍在各檔節目和電視裏的人，不可能是情商低的。
如果她猜的不錯，呂捷雄手上的一票肯定是投給她的，不僅如此，說不定呂捷雄到時候還會對她道歉，直接在觀衆心裏刷了一波好感。
等五號選手很快也表演完了，其實電影片段并不長，更多的時間是花費在評委點評這件事上。
主持人把所有的選手都請到了臺上：“感謝我們五位選手精彩的表演，那麽現在就請現場的觀衆投出你們手中寶貴的一票，票數最多的選手将獲得一張通行證，三、二、一開始。”
在主持人喊結束後，虞檸等人都轉身看向大屏幕上的票數。
虞檸的票數無疑是最高的。
而四號選手的票數很低，低到讓她臉色都變了變，卻又馬上笑着去擁抱了虞檸一下：“恭喜。”
虞檸回摟了一下：“謝謝。”
也不用主持人宣布，另一名女演員也抱了虞檸一下，兩位男演員也都恭喜了虞檸。
主持人笑道：“那麽結果很明顯，先讓我們恭喜虞檸獲得一張寶貴的通行證。”
虞檸再次道謝。
主持人看向評委：“現在有請三位評委投票。”
呂捷雄拿起話筒，很是幹脆利索：“虞檸。”
主持人問道：“呂老師能說一下理由嗎？”
呂捷雄站起身：“我要為自己開始的以貌取人道歉，虞檸你的實力很強，我看到了你的演技和你對這個行業的熱愛，你的作品我都會看，我希望你能用更多更好的作品來……你們年輕人的話是怎麽說的，打我的臉，對就是這個，這張通行證，舍你其誰？”
虞檸在心中罵一句老狐貍，果然能混到這個位置的，沒有一個是簡單的，面上卻很是感激：“呂老師，我一定會更努力的，拍出更多更好的作品，如果我有絲毫退步，請您不要留情盡管告訴我，沒有您這樣老前輩在面前當榜樣在後面鞭策，也就沒有我們這些年輕演員的今天。”
呂捷雄笑着對虞檸比了個大拇指。
呸，絕對是千年道行的狐貍精，有虞檸在這裏站着，怕是同類型女演員難出頭了。
哪怕虞檸和呂捷雄都在暗罵對方狡猾，可是呈現給觀衆的卻是一種惺惺相惜忘年之交的感覺。
剩下兩位評委簡直要在心中罵人了，這好話壞話都被呂捷雄說了，他們能說什麽？而且不投給虞檸？他們是等着被觀衆質疑嗎？
直到最後別說平票了，虞檸自己獨攬了全部通行證。
主持人笑道：“恭喜虞檸成功取得選拔賽的名額。”
虞檸眉眼彎彎，嘴角上揚讓人看了都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起來：“謝謝大家，我一定會繼續努力下去的。”
主持人問道：“虞檸知道選拔賽的對手都有誰嗎？”
虞檸這次沒有配合主持人假裝不知道，而是說道：“知道的，我是提前收集了資料的，畢竟知彼知己嘛。”
最後一句帶着幾分少女的嬌氣和小小的得意。
主持人故意驚訝：“那虞檸說說？”
“有楊雨楊老師，她已經兩個積分了，還有陳政陳老師，不過他和我一樣沒有積分。”虞檸笑盈盈地說道：“兩位老師都很厲害。”
主持人要給節目制造話題，雖然他很欣賞虞檸，卻不妨礙他給虞檸挖坑：“那虞檸有信心嗎？我們的選拔賽也是每輪要淘汰一位選手的，而且進入決賽的名額就剩下一個，楊老師又捏着兩個積分，你覺得你能先攢夠六個積分嗎？”
虞檸握着話筒，有些緊張可是眼神很堅定：“我覺得我能，因為我是想要進決賽，想要拿冠軍的！”
主持人心中大喜，趕緊問道：“你是覺得你比楊老師和陳老師演技好嗎？”
虞檸有些詫異地看了眼主持人：“我沒有，我不是，你別胡說。”
主持人不願意放過虞檸：“那你說你想要拿冠軍，不就得打敗所有的參賽選手嗎？”
虞檸理所當然地說道：“我來參加比賽，自然是想要進決賽拿冠軍，難道我連想一下都不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