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他不再沒事找事的戳申漾解悶,而是捧着書坐在床上。由于申漾不讓他看手機,遇上不懂的專業詞彙時,他只能問申漾,兩人隔着一道門,說的話反而比前幾天多。
申漾在廚房裏乒乒乓乓的弄了整整一個下午,才顫顫巍巍的端出一碗聞起來甜絲絲的黑湯出來。
張正義正盤腿坐着,就着攤開的床桌寫什麽。聞到味兒他伸手,頭都沒擡,接了那碗湯,一口喝掉,把空碗還給申漾,這期間他的右手沒有停過。
“……”申漾本以為勸他喝藥又将是一場大戰,沒想到他這麽配合,當即愣那兒了!
他辛辛苦苦熬了一下午,他居然一口就喝光了!他這麽乖這麽溫順這麽聽話他萬分不适應,忽然間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笑了!
“還有?”覺出申漾沒走 ,張正義擡頭,古怪的看着他,可他手上并沒有第二碗藥。
“????”
“你這不是挺乖的嗎?”申漾拿着空碗坐在自己的床鋪上,道:“那你先前都在鬧什麽呀?”
“就……無聊呗!”張正義一邊寫,一邊跟他閑聊道:“其實這還不算什麽,我最無聊的時候是在一中的時候!”張正義忽然打開話匣子,開始說自己高中時期逃課請家長的轶事。
原來他真的那麽荒唐過!申漾聽得龇牙咧嘴,他簡直不敢想象眼前這個人和他正在說的那個混子一樣的學生是同一個人!
五
、一箭雙雕
可他相信他們是同一個人,看張正義像說別人的故事一般講自己的高中生活,他甚至相信那個關于張正義抑郁障礙的傳言,高中那三年,他太難了。
一中模式申漾很清楚。如席小東所言,張正義一直是X大附中的人,他是第一個吃一中螃蟹的附中人,當年的情形和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張正義也可以任性,申漾想,他一定會跟費涵一樣,也做個充滿怨憎之意的雕塑送給母校!
可張正義不能任性。
他的任性在那三年已經撒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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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然用對老師們的那些手段對付我!”申漾無言以對,他一直端着空碗聽張正義吐槽那段枯燥異常的無聊歲月,見他進度漸緩,申漾心知他已經不想說了,便接了話頭,先抗議一句。跟張正義面對面這幾天,申漾覺得自己最多的感覺就是無語凝噎,無言以對,無話可說,反正全不似原來的自己。
他覺得自己像是變了一個人,變成了一個他不認識的自己!
他把空碗放回廚房後,也坐在床上,抱着另外那本書,沒好氣的翻他一眼。
“你……”張正義也很無語,算起來他們是校友,他們都是一中人,一個是一中公認的典範标杆,是全體一中人學習的榜樣,一個是一中人公認的老學長,是一中人力挺的驕傲,無論怎麽看他們之間都應該比他們跟X大附中的人有更多話題可以聊。
然而,沒有。
他們之間沒有多少話好說。
他們根本無話可說。
張正義嘆道:“老學長,你真的好一中啊,你絕對是我見過的最一中的一中人!”
這是什麽話!申漾啼笑皆非,他本來就是一中人!否則他何必不忍殷寧再三挑釁,跟他鬥那一場!
“我原來從不标榜我是一中人。”
“為什麽?”
“因為你。”申漾一本正經的酸爽道:“你一入校就沒我什麽事了,既然一中不要我也不愛我,那我何必上趕着說我是一中人!我才不倒貼呢!”
他別着脖子,像只驕傲的孔雀。
“這是一中的損失。”張正義卻沒有看他,他低着頭一邊繼續書寫,一邊随口一說,自然而然道:“不過,幸好你回來了。一中需要你。”
“……”申漾意義不明的看着張正義,他說他一中,可聽他這麽說,他覺得張正義才一中呢!他被他說得臉發燙。無論一中是否需要他,可他從來只把一中當個跳板,對于他而言,那兩年高中生活根本不算什麽非一中不可的經歷。
可他是一中人,雖然只有兩年,雖然他一直否認,雖然他從來不把這件事當回事。可他是一中人,直到在阿房和殷寧一争,到一中的校友們一再簇擁,到張正義也說,一中需要他,他才愈發清晰的認識到這個事實,他是一中人,是公認的一中老學長。無論他是否做什麽貢獻,可他得做好學長的榜樣。
這是一中人特有的超乎旁人的責任感,他也有。
他們都有。
這也是一中“蘿蔔坑教育”的獨特産物。
而張正義的責任感已經深入骨髓,與生俱來一般,他甚至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随口就說了一句旁人不會想更不會說的話。
“……”張正義擡頭,笑笑的看他一眼,推着自己面前的紙張,道:“你檢查一下,看我譯的行不行。我已經盡可能不用規範的老式英語了。”
“?”申漾拿起一張,張正義的手書很工整,他寫的英文帶着一股子老電影裏的男主角用鵝毛筆寫信的味道,看着很舒服。
看了一會兒,申漾就明白他所謂規範的老式英語是什麽了!張正義的英語很紳士,是典型的傳統貴族英語。申漾本想問他怎麽會用這麽不日常的語言方式,轉念一想張正義學英語的作用和準備,他什麽都沒問,只道:“感覺瞬間上了個檔次!”
這感覺就像王子殿下翻譯他的論文一樣。
“不夠日常。”張正義很明白自己用詞的缺點。
“醫學論文本身也跟日常不沾邊。”申漾道:“你要是用美式英語,反而顯得不倫不類。”
“他那口美式英語,地道的跟土著似的!”
“……”申漾愣了,他沒想到張正義會忽然說起他那個“死對頭”一樣的男朋友,身上的汗毛立刻起立了!如果他也有頸羽,那圈毛肯定都立起來已經開始準備戰鬥了!他還沒有完全接受這件事呢,他根本無法接受被死對頭了幾十年的人其實是情侶!
還是這兩個人!
他拒絕!
他抗拒!
他不接受!
“他每次都笑我,說外交部發言人都不用老式英語了!”想起陳皓清,張正義不由笑了,眼神都變得柔和了。
“我跟你說說他,你介意嗎?”張正義道:“我沒有機會跟任何人說他。”
“……不。”申漾遲疑了一瞬,勉強搖頭示意自己不介意。
作為一名醫生,他能理解他的想法,他們在世人眼中是王不見王的死對頭,張正義跟任何人說陳皓清,都像是“将有大事”發生的預兆,會引起恐慌。
可他是人,他也有傾訴需求。他既然想說,作為他的主治醫生,他就該聽。
然而申漾有自己的顧慮。
他遲疑不是因為不願意聽,而是……
他在張正義面前,總擺不太好自己的位置,無論他怎麽對自己說,我是一名醫生,醫生,醫生,他依舊會被他逗得跳腳炸毛,和張正義面對面時,他總是不由自主帶入“我”,而不是“醫生”。
可是為什麽會這樣呢?
他是專業的,卻在張正義面前跌跟頭,顯得自己很不專業了!申漾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末了他只能将問題的根結歸咎于自己,因為自己在面對張正義這張和張澤皓一樣的臉時,難以自我定位。
他只能竭盡全力撫順自己倒立的寒毛,讓自己坦然面對眼前這個事實:他們不是死對頭。
他們是情侶。
“從哪兒開始說呢……”張正義想了想,将手中對的英文稿收起來,攤開新的稿紙,又書寫起來,他一邊寫,一邊想自己應該怎麽講這個有點冗長又瑣碎的故事。
可是他和陳皓清的故事究竟應該從哪裏說起呢?
從王不見王說起,還是從S省的教育改革說起?從更早的國企私有化說起還是從改革開放說起?又或者從計劃生育,少生優生說起?更或者從父輩上山說起,從祖輩下鄉改造說起?
張正義也不知道該先說什麽了,和他們的故事相關的沒有多少風花雪月,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政策決斷。隔了好一會兒,他忽然道:“他來到這個世上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
他們的緣分很深,兩個母親是閨中好友,一同入職一同成婚,一同受孕,他們前後出生,相隔不足兩日,在同一個醫院,同一間産房,用同一組醫護人員,兩個母親連月子期間都在一起。
這是他們之間最花前月下的柔情,也是只屬于他們的命中注定。
可這些事情外人并不知情。
這些事也是他第一次對旁人說。
“這不可能,新生兒沒有視力。”申漾脫口而出。
“……”
“……”
“抱歉,我是不知浪漫為何物的理工男。”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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