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糖水夫人(6)
血腥味極為濃烈,當其它隊員将王隊長的屍體拉出來時,他的身體分了家,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在場的人除了那幾個當兵的心理素質過硬外,其它人都已經懵了;秦可可蹲在一旁嘔吐,那種感覺不是一般的難受,最後吐得胃裏沒有東西了,她就望着地上的枯枝落葉發呆。
昨天還是那樣鮮活的一個人啊,就這麽……突然就死了,還是那樣的慘狀。現實不同于電視劇,遇到這種事情,她的情緒似乎只能用崩潰這個詞來形容了。她想起身,可是雙腿抖啊抖,軟得根本起不了。
替代王隊長的年輕士兵小肖,帶着餘下兄弟将隊長的屍體從石頭下拉了出來,就像是在拉一只被石頭壓的五髒四流的麻雀,一拉,鮮豔的熱血便泊泊流出,在冬日的低溫下,還冒着熱氣兒。
秦可可瞥目不小心看到了,又吐了……
同行的女同志過來安撫她,讓她別看了。秦可可臉色蒼白,捂着小腹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了,額頭冒着細密的汗珠子,眼眶裏的眼淚包的很辛苦。被同行的女孩子柔聲一勸,她好不容易鑄就起的一道冰牆,傾然崩塌;哇地一張,哭了出來。
她膽小,她小腹疼。
她沒用,她怕死人。
昨天還是那樣一個鮮活的人啊,昨天她還給王隊長遞酒喝呀……這才過了幾個小時?
她覺得很不可思議,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做噩夢;這種時候她無比的想念唐思淼,真想趴在他懷裏甕着聲音哭,然後哭着哭着,會發現這一切不過是夢。
“告訴大家一個壞消息。”代隊長小肖整理了自己的軍裝,垂了眼睑,聲音很小,顯得十分沒有底氣。
四名士兵,他們的目的,是保護眼前三個受難百姓出山:兩個年輕女孩,一個年輕男孩。
昨晚秦可可給衆人分花生和酒時,認識了其它兩個受難者;年輕男孩叫盛離,在夏川上大學;女孩叫陳甜甜,在夏川工作,做銷售的,膽子相比秦可可和盛天都大。
陳甜甜望着小肖,盡量讓自己平靜,問他:“怎麽了?”
即使小肖不給答案,他們也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王隊長突然離世,也算是英勇殉職,怎麽說也要安葬好;這樣一來,他們就又得在山裏耽擱一天。
他們表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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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糟糕的事,不僅僅如此。
小肖吸了口氣,看了眼自己其它幾名隊友,才無奈地對着秦可可說:“因為地震突然,為了給平川縣那邊留更多資源,我們這隊裝備不是很齊全;通訊設備全放在王隊長身上,現在設備已經被巨石損壞了,我們跟外界斷了聯系。”
“相信不說你們也知道,這座山不小;加上地震、滑坡,山裏平常的路已經被毀的七七八八了,靠着原先規劃的路是行不通了;我們身上的幹糧也少,如果四天我們走不出去,後果……”說到這裏,小肖頓了頓,止住了話語。
秦可可努力讓自己平靜,她望着幾名士兵,怯懦的問:“你們,是新兵?”
她這話一出,惹得幾名士兵尴尬又不爽;這個時候了,她還歧視新兵不成?
秦可可沒別的意思,她定了定思緒,說:“山裏雖然大,可我們按着指南針走,一定能走出去,哪兒要得了四天?”
“……”小肖望着她,他脾氣本就不好,都懶得解釋了。
還是盛離解釋說:“這裏山挨着山,有路未必通,無路肯定不能走;想要走出去,就得東走西繞探索,知道方向有什麽用?我們又不會飛。”
另一個年輕士兵也跟着說:“而且這裏的樹都是上百年的老樹,遮天蔽日,就算是總部派了直升機來找我們,也不一定能找到。”
這麽說來,他們只能靠自己了?
秦可可已經死如死灰了,感覺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他們幫忙挖了坑,秦可可又拿了自己幾件衣服給幾位兵哥哥,由他們将王隊長的屍體包裹起來,埋入土中。
因為條件有限,兵哥哥們草草堆了幾塊石頭當做墓碑,又撕了秦可可幾件顏色顯眼的衣服蓋在墳包上,用石頭壓住;
最後,小肖帶着兄弟們,給隊長敬了個禮,身姿挺拔,神色無比堅定:“隊長,等我們,回來接你。”
場面沒有多宏大,寥寥草草,有兩個兵哥哥竟然偷偷抹起淚來;走的時候,仍舊戀戀不舍的對着簡單的墳堆敬了個嚴肅而莊重的軍禮。
秦可可心情很複雜,深切體會到當兵不易;有多少當兵的男孩子,是沖着部隊優秀待遇來的?
想到這一層,她不由對眼前這些新兵心生了幾分佩服;都是爹養娘生的,沒什麽不一樣,王隊長為了帶他們出山,遇難;而她呢?除了害怕的哭,還能做什麽?
處理完王隊長的事,回到山洞,秦可可從行李箱裏取出自己的小背包,将剩下的酒、花生,和一些小零食塞進了小背包;最後挑挑揀揀,将幾件厚實的羽絨服、大衣塞給盛離跟陳甜甜。
他們兩坐的都是短途車,也沒帶什麽行李,身上的衣服也單薄,挨不住在大山寒冷。之後,她将剩下的衣服和護膚品一起裝在了行李箱裏,抛棄了。
山路果然是不好走的,一些山間窄道走到一半,就被山上的落石給堵住了去路;遇到這種情況,他們只能原路返回,找另一條路。
這樣兜兜轉轉,臨近晚上,他們又回到了山洞。
操蛋啊,閑下來,秦可可又開始腹疼。
外邊的天漸漸暗下來,小肖帶着兄弟們生起了火,衆人圍着火堆才覺得暖和了些。大夥兒圍着火堆,出奇的平靜,還是陳甜甜開了話題,問小肖:“小肖隊長,你是士官吧?你們當兵的是不是工資都特別高啊?”
秦可可也跟着點點頭,望着小肖。
小肖打了個哈哈,笑說:“不高,津貼一個月2400。”
跟着餘下幾個新兵搭話,搓搓手,紛紛七嘴八舌說起來:“我們800……”
“……”秦可可對他們的敬佩已經不是一點兩點了,像是看超級英雄般望着他們:“你們真……”
她想不出用什麽詞來贊美他們了,幹脆說:“厲害。”
“當兵有當兵的苦,執行任務前,老王還跟她媳婦兒通了電話,現在人說沒就沒了。”小肖重重嘆氣,很無奈,明明喊傷感,卻将話吐得那樣平淡:“老王的媳婦兒,肚子這麽大了。”
小肖比劃了一下,秦可可意會,大概七八個月了吧。
“孩子要是一生下來就沒有爸爸,多造孽。”小肖一米七八的個子,整個人看起來很精幹,人也挺壯實。可這回提到王隊長,言語間柔如溫水;他埋着腦袋,火光在他臉上掠動,秦可可分明看見了他眼眶中的淚花。
一時間氣氛有些低沉,想起來大家晚上沒吃東西,秦可可忙從包裏摸出一盒巧克力,一人分了一塊,補充體力。大家都疲累了一天,又冷又餓的,這會吃了甜膩膩的東西,感覺胃都要被融化掉了;大家似乎是達到了一種默契,都是用舌頭小心翼翼舔着巧克力,似乎那樣吃會讓人覺得更有飽腹感、滿足感。
夜涼又深,大家都沒什麽睡意;有人提議,唱歌兒吧。
小肖帶着兄弟們唱了首“軍中綠花”,秦可可記得,以前大學軍訓時,她們教官經常帶着班裏男生唱這首歌“調戲”隔壁班美女,雙方不比誰唱得好,只比誰更有氣勢,誰聲音更亮。她一直覺得這首歌,屬于歡快類型。
可這會兒被小肖他們唱出來,變得異常沉重。
王隊長出了意外,他們唱歌也提不起神。之後盛離跟陳甜甜合唱了一首“泡沫”,這首歌調子比較平緩,唱的大家直打瞌睡。
大家沒什麽瞌睡,士氣又低沉;秦可可在山洞裏扯了幾把枯草,往火堆上一扔,轟地一聲,篝火直直竄上,差點燎到了她的頭發。
她咳了幾聲,站在石頭上,居高臨下望着衆人,停止胸脯,站姿像個孤傲的女将軍;她蹙眉,說話聲音底氣十足:“為了重振士氣,我給大家唱一首熱血沸騰的軍歌!”
大夥兒都以為她是要唱什麽“打靶歸來”、“咱當兵的人”之類的歌兒;沒想到她一開口,衆人就半傻了。自動帶入了一個馳騁沙場、以殺止殺的女将軍。
大夥兒聽她那歌詞,曲調,都也覺得熱血沸騰。
“聽——馬蹄踏疾聲;亂——夜色寫深沉;殺,一槍定乾坤;何懼,白骨荒魂!
燃火光,裂穹蒼,風卷戰旗聲漸狂;孤煙直,遠山長,邊城風雪煞喉腸;六鈞弓,八尺槍,當年立志未曾忘;
身無礙,心無缰,不過含血笑一場;
……
長槍之向,天地同傷,一騎戰八方
縱馬揮戈飲血狂,斷魂刺無人可擋
……
豪情自昂揚,無愧東都之狼榮光!”
好一個“豪情自昂揚”,雖然現在不是什麽兵戈鐵馬的戰争年代;但這首歌卻是勾起來在座幾個男人的豪邁;哪個男人兒時沒有個武俠英雄夢?沒有個提劍跨馬上戰場,所向披靡的将軍夢?
何況是他們這些當兵的熱血男兒,這首歌徹底,讓幾位兵哥哥的一腔熱血,沸騰了!
當然,沸騰的不僅僅是他們,還有唐思淼。
唐思淼坐在直升飛機上,讓人圍着這幾座山饒了好幾圈,都沒找着秦可可他們;最後實在沒法子,他跟着幾名有經驗的士兵下了直升機,從秦可可最有可能在的地方開始尋找。
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唐思淼總覺得秦可可是在這一片林子裏的,他堅持從這片林子開始找。
“剛才……歌聲,你們,聽見了嗎?”跟唐思淼一起來的搜救隊員,發出疑問。
不僅僅他聽見了,唐思淼也聽見了,這可不是秦可可的聲音嗎?
沸騰啊,沸騰啊,媳婦兒唱歌真好聽啊啊!不知道的以為是山間鬼魅啊!
搜救隊長對這種叢林搜索很有經驗,判斷了一下聲音來源,招呼人往左上方走;夜路不好走,但唐思淼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走的快。
搜救隊隊長望着前方風一般的男人,膛目結舌。
卧槽,這男人不打電筒沒有光照,不怕摔跤跌下山崖嗎?
唐思淼靠着身後淡淡的燈光,和手中的棍子,很靈敏的在林子裏穿梭;恨不得馬上就見到媳婦兒啊,抱着可樂球,揉着她腦袋說老公來晚了!
作者有話要說:糖水:媳婦兒我來啦!你的聲音太有穿透力……
另外,可可唱的歌,歌名叫天策.槍魂,很熱血的一首歌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