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養

第5章 ☆、貪婪的鬼

梅波爾被危險驚動了，她在木凳上掙紮了起來，Kilo變成了她的救命稻草：“Kilo！快幫我解開！到底發生了什麽……”

而當她發現女伯爵時，便想起了被綁架的事：“瘋女人！你到底想幹什麽？！”

女伯爵抱着手臂，有些不耐煩地活動着手指：“我的洛，你不是一直都想得到鑰匙嗎？只要你殺了她，我就把鑰匙給你。”

Kilo握着銀光閃閃的匕首朝梅波爾走去。

“什麽？Kilo？你被她魅惑了嗎？！我是梅波爾呀！！！醒醒呀Kilo！”

“我知道你是誰。”Kilo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可怖。

而梅波爾看着不斷朝自己靠近的人，顯然吓瘋了。她掙紮得厲害，一不小心連帶着椅子摔倒在地上。

她恐懼地看向Kilo，她抓緊了他的褲腳，而他根本不為所動。

她的童年玩伴，她最愛的人，她陽光善良的天使，和她一起想辦法準備逃出這所“監獄”的同伴，竟在此時此刻變成了最為可怕的魔剎，正緩緩舉起尖刀，對準了她，然後猛然揮下——

Kilo！！不！！！啊啊啊啊啊啊！！！！

梅波爾尖叫着閉上了眼睛。

可是疼痛并沒有及時傳來，她睜開眼，發現Kilo竟然背向她，朝女伯爵走去！

她幾乎喜極而泣！果然，她的Kilo絕對不會背叛她！他真正要殺的從始至終都是一個人——那就是将會在今夜被終結生命的吸血鬼！

Kilo朝女伯爵走去，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憤怒。

女伯爵凝望着他，幾乎眷念地觀賞着他的所有細節。從他飄飛的發梢，額頭上的青筋，皮膚上的汗水，憤怒無比的金色虹膜，咬緊的牙關，到他怦怦直跳的脈搏……

果然，故事的戲碼跟她預料的一模一樣，他的洛顯然會選擇梅波爾，而不是束縛了他這麽多年的千年吸血鬼。“綁架梅波爾”的情節也展現出了實際作用。

他一直都恨她，而此刻由于她動了他最愛的梅波爾，這種恨意終于飙升到了巅峰，可以将純潔且善良的小羊羔變成可怕的大灰狼，可以讓他輕輕松松地把那把匕首插/入她的胸膛。

她渾身都放松了，微微翹起嘴角。

呵，為了這一刻，她等了太久了。

——來吧，我親愛的洛，只要你殺了我，你就能得到自由。

Kilo憤怒地望着緩緩閉上雙眼的女伯爵，聲音微微發抖：“所以這就是你的目的？讓我用你送的匕首殺了你？”

“……這是我們共同的願望呀。”女伯爵疑惑道。

“你把我養在你身邊到底是為了什麽？”Kilo捉住女伯爵的肩，将她狠狠地抵在灰牆上，“只是為了把我養成一個工具？為了實現你自私的願望？你……口口聲聲說愛我，說想得到我的愛，結果你從來都沒有把我當成一個人對待過！我只是你游戲裏的棋子！你從來都不關心我想要什麽！！”

他血液沸騰，渾身都在微微顫抖，他身上的氣味那麽好聞。在這種時刻，女伯爵竟然還在思考為什麽就連他憤怒的樣子都如此誘人。尤其是現在，他直直地盯着她看，滿眼都是她。

他的咆哮和眼神似乎給了她新一輪奢望，可是已經習慣失望的吸血鬼怎麽會上當呢？

不過，她還是縱容地問：“那你想要什麽呢，孩子？”

“我想……我想要……”他的眼神熱烈，呼吸滾燙，可他怎麽也說不出口。

“無論你想要什麽都跟我無關吧？那就不用告訴我了。”女伯爵微笑，她望着牆上挂的時鐘，已經九點四十了。她道，“快到十點了呢，外面的人都在等着，你聽……”

女伯爵用冰涼的手捂住Kilo的雙耳，頓時，外邊的一切動靜都清晰地傳入了Kilo的大腦，那是幾百人拿着兵器和火把隐匿在外面的響動，戰争一觸即發。

“現在所有人都想殺你。”Kilo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似乎下了一個決定。

“沒錯，所以——”

“但我可以救你！！”Kilo提起聲音，雙眼發亮，“我知道該怎麽救你！你可以依賴我！”

女伯爵顯然有些意外。

而梅波爾則是難以置信，她在一旁尖叫，但很快又暈了過去。

女伯爵輕輕撫摸他微燙的臉頰上，調侃道：“被束縛了十二年的小男孩竟然想救他最恨的千年吸血鬼，難道小男孩喜歡上了那只吸血鬼了嗎？”

說完，她便滿意地看到了Kilo眼中的掙紮，微笑：“放心，我不會誤會的。”

她輕輕推開Kilo近在咫尺的身體，淡淡地說：“或許，你真的可以救我，我現在雖然虛弱，但好歹也是吸血鬼，稍微掙紮一下也能活下去吧？不過……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哈哈，放心，不是你讨厭的《睡美人》，這是個新故事，雖然也很無聊。嗯，就叫這個故事《花園》吧。”

“從前有一家人，爸爸、媽媽和女兒，他們十分幸福。爸爸媽媽很愛花，他們擁有非常大非常大的花園，裏面盛開着各種各樣的花，其中薔薇開得最盛，鮮紅色的花朵爬滿了大棚的骨架。花園的中央有一張大床，女兒喜歡在上面打滾，爸爸喜歡坐在上面看書，而媽媽則喜歡在上面小憩……無論春夏秋冬，花園永遠都鳥語花香，仿佛時間都靜止了，每一天都是歲月靜好。

在女兒十六歲生日的那天，女兒開開心心地步入花園。媽媽送給了她一份禮物，和爸爸一起溫柔地把她抱在懷裏。他們對她說：‘我們親愛的女兒，你已經長大了。就算沒有我們，你一定也能好好活下去。’

‘我們真的非常非常愛你，但我們已經在這世間活了整整兩千年，已經膩了。’

‘現在，我們想要擁有這世間終極的愛……’

‘就用我們一直教給你的辦法，很快就可以了’

‘親愛的，你可以成全我們嗎？’”

女伯爵把玩着桌上的薔薇，鮮紅的花瓣飄落在地上，她笑得花枝亂顫：“後來發生了什麽，或許你也能猜到吧？女兒打開了母親送的禮物，那裏面竟然是一把銀光閃閃的匕首，據說是非常非常特別的匕首，只有用它才能了結他們的生命。而她并沒有如他們的期待，變成一只大灰狼，她依然只是個小羊羔，她怎麽下得了手？她讓爸爸媽媽很失望。

就用那把匕首，媽媽捅了爸爸，爸爸捅了媽媽。她哭喊着搶過那把匕首，卻只聽到了他們說‘再見’。他們幸福地躺在那張大床上，而她被抛出了花園之外。就在那叢綠地裏，她看着美麗無比的花園被燒成了灰燼。當然，爸爸媽媽也變成了灰燼。”

女伯爵歪頭思索着：“現在想想，《花園》和《睡美人》還真有點相似。睡美人裏的公主在被紡車刺到手指後，沉睡了一百年。而《花園》裏的女兒，則沉睡了千年。整整一千年，她孑然一身地在這個世界上茍延殘喘，常常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現實亦或是噩夢，她是鬼，靠鮮血才能活下去的鬼，不被任何人接受的鬼，她常常在想，為什麽就連爸爸媽媽也拒絕她呢？這一千年來，她也努力活過那麽幾次，但結果都是一樣的，無盡的時光對于她而言只是延長的折磨罷了。”

Kilo明白了。《花園》就是女伯爵的過去。她的父母将花園當做墓穴，在她十六歲生日那天送給了她那把匕首，希望她了結他們漫長的生命。而她無法動手，兩人就在她面前殺了彼此，焚燒了整個花園，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之後整整一千年。

可是她為什麽跟他講這個故事？

忽然，他想起了她的房間。她喜歡他帶來的玫瑰，所以鼓勵他帶了很多很多，現在整個房間就像一個小花園！

忽然想起她曾經啃食玫瑰的樣子，問她為什麽吃玫瑰，她說因為玫瑰有毒！

想起此時此刻他握在手中的匕首，正是殺死她父母的那把！

想起她剛剛說，由于她不忍心動手，讓她的父母很失望！

在Kilo的思緒飛速運轉時，女伯爵已經開口問了：“我親愛的洛，你告訴我，這樣的‘女兒’還有生存下去的意義嗎？”

她所期待的答案，當然是否定的。畢竟她一直都在尋求死亡。——可是她并沒有直接完結自己的生命，她喂養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到底該如何才能讓她活下去？！！！

時間滴答、滴答地前行，此時此刻，僅僅只剩五分鐘了。

Kilo強迫自己冷靜，他試探性地問：“你覺得自己之所以不幸的原因是什麽？”

女伯爵有些疑惑：“是什麽？因為我是個吸血鬼？已經不重要了……”

“你認為自己之所以不幸，是因為你沒有成全你的父母，你感到被他們抛棄了，從此之後你認為自己與世界格格不入。”Kilo緊緊地觀察着女伯爵略微松動的表情，更加堅定地說，“你喂養我，就像喂養了曾經的你一樣，你花盡心思培養我，就像他們花盡心思培養你，你把你經歷的一切在我身上重演，在我成年的時候，你送給我一把刀，希望我完成你未盡的遺憾，對嗎？”

很顯然，就連女伯爵都沒有意識到隐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她愣了幾秒後，忽然笑了，眼睛紅紅的：“哈哈哈……是嗎？那就請你幫我完成未盡的遺憾吧！”

“你未盡的遺憾不是被我殺死！”

“那是什麽？”

“是被接受！是被愛！”

“……那怎麽可能？”

“凱瑟琳。”

還剩兩分鐘就到十點時，Kilo喚道。

他的聲音微啞，那雙湛藍的眼中閃耀着金色的星辰，其中映出的是迷茫的她。

他竟叫出了她的名字，竟叫出了除了她父母，沒人叫過的名字。

他的聲音那麽柔，仿佛柔軟的羽毛，而那聲音帶來的力量又是那麽強大——似乎在那一瞬間，她僵硬的軀殼變得柔軟，她的身體再次充斥着人類的血肉，她不再是吸血鬼，她只是人類的女孩，她就像普通的女孩那樣憧憬着愛情！

他喊出的名字，竟然在那個剎那，給了她生的力量。

“你……在說什麽？”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凱瑟琳，我……可以嘗試愛你！”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重磅炸彈，等待了一千年，渴望了一千年的話語忽然傳入耳膜，凱瑟琳後退了好幾步。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她一邊後退，一邊問。

“你在夢裏告訴我的。”而他步步緊逼。

“你不是恨我嗎？”她完全無法理解。

“我曾經确實恨你，但現在……愛比恨更多！說不定……我已經愛上你了……我……”而他一臉情窦初開的模樣。

她先是湧上一陣狂喜，而那笑容都還沒展開，她便露出了憤怒之色：“你一定在騙我！”

她周身的力量似乎都被抽走了，她整個身體往下滑，她太累了：“天哪！你又在騙我！你到底想要什麽？！我已經死到臨頭了，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好嗎？……你怎麽可能愛上我……”

他馬上将她撈了起來，道：“現在來不及了，以後再告訴你。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你是沉睡在城堡裏的睡美人，那喚醒你的王子只可能是我！”

十點整，戰士們沖進了古宅。

可是古宅已經空無一人，除了梅波爾。

醒來的梅波爾徹底失去了在古宅的記憶。

颠簸的馬車上已經行駛了一夜，凱瑟琳躺在Kilo的腿上，陷入了沉睡。Kilo輕輕捋着她橘紅色的鬈發，安靜地觀察着她。

沉睡中的凱瑟琳簡直漂亮得像櫥窗裏的洋娃娃，明明已經活了千年，盛裝打扮的她依然是純潔姣好的，仿佛真的變成了城堡中的公主。

她偶爾會驚醒，醒來就會問：“我們要去哪裏？”

他就會說：“我們去梅德鎮。”

他一看她疑惑的表情，就知道這傻瓜又在想什麽，便道：“你一直以為我在那裏偷偷購置房産是為了将來跟梅波爾一起住吧？你為什麽總是覺得梅波爾是我的女朋友呢？她只是我的朋友而已。”

凱瑟琳昏昏沉沉地點點頭：“你這樣選擇真的好嗎？你跟着我消失，相當于背叛了村裏人。……你還年輕，做什麽比較沖動，要是後悔還可以折返……”

她說着說着又睡着了。

Kilo的雙眼沉浸在黑暗中，看不出神色，他的嘴唇微動：“這些真的是沖動的結果嗎？”

馬車停了，稍作休息，馬夫給兩人遞水。

Kilo将頭埋在凱瑟琳的身上，肩膀微微發抖，他似乎受到了天大的打擊，像個孩子似的哭了……

馬夫一時同情心泛濫，上前就像安慰這孩子。

結果還沒張口，就聽見了他的笑聲：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從一開始的隐忍，到難以忍耐，到發自內心的……爽朗的笑聲……

可是……馬夫依然覺得毛骨悚然，他趕緊回避，到前面去給馬喂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Kilo笑得那般開心，此時此刻他真想把他這麽多年的小心思告訴全世界，可他當然不會愚蠢到自爆的地步——

他癡情的吸血鬼，大概永遠也不知道，其實她喂養的小男孩的體內——也有一只鬼。

貪婪的、不擇手段的鬼。

這只鬼到底是什麽時候誕生的，已經不記得了。他潛伏在他的體內，他一遇到她就膨脹起來，他好奇她的眼淚，他喜歡她的擁抱，他沉迷于她的觸碰，他渴望她的一切！

可是他好生氣！因為他發現她不愛他！她只是把他當成實現願望的工具！

他決定讓她看到他！他想要徹底占有她！

所以首先，他讓她誤會梅波爾是他的女朋友，讓她嫉妒！

其次，他讓她沉溺于他的血液，無法自拔！

接着，他要時不時誘惑她！

再次，他要激化全村人對她的恨，他要讓她陷入絕境！

最後，讓她知道，能夠拯救她的只有他！他甚至早就想好了所有情景，包括逃跑的路線！

——所以，這只千年吸血鬼自以為自己喂養了他，可是，從結果來看，到底是誰喂養了誰呢？

凱瑟琳再次醒來時，他的男孩溫柔地給她緊了緊毛毯，輕聲問：“凱瑟琳，還記得你曾經救過一個四歲的小男孩嗎？”

凱瑟琳迷迷糊糊的：“……不記得了，怎麽了？”

“那個小男孩本來都快死了，你咬了他，卻沒要他的命，你随手救了他。”

凱瑟琳稍微精神了一些：“那男孩，不會就是你吧？”

Kilo勾起她的一縷發絲，輕吻了一下，嘴角帶着一抹狡黠的笑：

“你猜呢？”

——我是你種下的果實，如今成為了你的珍寶。

——而你，也終于成為了只屬于我的珍寶。

——The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撒花！這篇寫得我小心肝亂顫……腹黑小狼狗太香了嗝。

灰常愛女伯爵；這樣的洛洛也讓我分分鐘想撲上去……

接下來就該寫長篇了。《求你咬我一口》古耽abo玄幻（這個名我必須換- -）；《沒用的孩子》大概率現耽靈異；《陰婚》陰間穿越古言？這三篇應該都是長篇，我也都想寫。其實最近對《陰婚》最感興趣，因為太愛陰間的大背景啦！先更的文大概率是《求你咬我一口》！

好啦，下篇文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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