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養

第3章 ☆、陪我演戲吧

一顆顆頭顱在粘稠的血液中漂浮，老奶奶的頭，養父的頭……死不瞑目。

一個蒼白的女人從血潭中冒出，她舔舔尖牙，用那雙猩紅的眼溫情款款地盯着他看，呼喚着：“我親愛的洛，別怕，堕落到我的世界來吧！”

Kilo猛然驚醒，風把桌面上的信吹到了地上，窗外陽光正盛，女伯爵此時正在沉睡中。他看了看懷表，和梅波爾約定的時間到了。

他偷偷離開了大宅。

在隐蔽的馬廄，梅波爾焦急地抓住Kilo的手腕：“你還在糾結什麽！再這樣下去，你成年那天必然會被她殺死，你忘了她之前的祭品面臨的是怎樣的下場嗎？！依文的屍骨現在都沒找到！成年人類的血液對于吸血鬼來說吸引力太大了，她就算外表看着再像人類，也是沒有感情的野獸！”

“我們為了這一天，等待了多少年，計劃了多久，你沒忘吧？”

“Kilo……我，我一直都非常喜歡你，我爸媽也喜歡你，等這一切結束後，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的洛站在落地窗邊，在月光下為我演奏舒伯特的小夜曲。他身姿優雅，淺金色的發在微風中浮動，小提琴悠揚的旋律猶如我手中的天鵝絨，絲滑、柔軟，又有着一絲絲微涼。

我慵懶地問：“洛，昨天我睡覺的時候，你做了些什麽？”

“吃飯，睡覺，打掃……沒什麽特別的，主人。”

“有離開大宅嗎？”

“只是出去購買食材而已。”

我的洛一邊彈奏，一邊面無表情地回答我的問題。而我總是有些壞心眼，想讓他波瀾不驚的臉上多一些新鮮的表情。

“洛，你想離開我嗎？”我問。

琴音戛然而止，他立馬大步走過來，跪在我的跟前，垂首道：“主人，我從未想過離開您！”

我用塗有殷紅指甲油的指尖輕輕擡起他的下颌：“看着我的眼睛。”

他擡頭凝視着我，澄澈的藍眼中沒有一絲動搖。可是——這樣多無聊呀，我親愛的洛，要如何才能看到你動搖的模樣呢？

“我們出去走走吧。”我道。

我披着黑色鬥篷，和他走在茂密的灌木叢中。偶爾，我回頭看他，大片大片雛菊盛放在他的周圍，把他的皮膚襯得更加白皙，蓬松的衣袖在風中鼓動，低垂的眉眼有着若有若無的憂郁，仿佛迷失在花叢中的精靈。

曾經幻化成人類的我和他也曾來過這裏。那天——是我父母的忌日。我雖佯裝沒事，事實上心情糟糕透頂。一向擅長察言觀色的他發現了，他拉着我的手，來到了這裏，在千萬雛菊中拉着我奔跑，最後，像獻寶一樣把最美的那朵送給我，說我的笑臉就像那朵花一樣好看。

我望着他，企圖從他的眉眼中讀出動搖，但什麽都沒有。

“讨厭……不要！”

忽然聽到了奇怪的聲響，灌木叢裏露出兩對赤腳。

我就連更多細節都能聽到，也什麽都明白了。此刻對于人類而言也算是大半夜了吧，可情侶們就愛在這種時候到叢林裏私會，追求一些絕妙的感官體驗。

“年輕人吶，真好。”我小聲感嘆一句，瞥向洛。

竟發現我純真的洛動搖了。

他的耳廓微紅，那淡淡的紅猶如水彩，很快就蔓延到了他幹淨的臉上。發現我在觀察他的時候，他別扭地看向了別處：“主人，我們快走吧……”

果然還是血氣方剛的少年呀，一點點刺激就立刻上臉，不過……

“居然這麽容易臉紅，你和你的小女朋友梅波爾不會做這種事嗎？”我調侃道。

“主人，她……她不是……我們沒……”

他的嘴唇張張合合，而聲音已經被風吹散了。我恍惚地觀察着他嘴唇的形狀和顏色，發現就連他的唇瓣也比平時更加水潤、嬌嫩。啊，因為他不自在了、緊張了，會時不時舔嘴唇。就連他的血液似乎也更燙了一些，流動的速度更快，更誘人了……

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饑渴湧上喉頭，我吞了一口唾液，壓抑住自己想立刻撲倒他的沖動，往前走去。

為了我小小的、無聊的願望，我需要意志力。

終于，我來到了曾經的我常來捕獵的地方。燈紅酒綠的街道上，坐落着好幾家小酒館。醉醺醺的人類在其中醉生夢死。

我活動了一下筋骨：“今天會是誰上鈎呢？”

“主人，您渴了嗎，喝我的血吧。”洛直截了當地說。

“昨天才喝了，今天嘗試點新的。”

“他們的血不好喝。”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我将黑色鬥篷利落地脫下，甩給他，“我的小男孩，乖乖在這裏等我吧。”

說着便整理了一下長發，踩着高跟鞋朝酒館走去。為了我的小游戲，我專門穿了貼身的純黑蕾絲收腰長裙，若隐若現地露出□□，臉上抹着濃妝，嘴唇紅豔，指甲鮮紅。這番不要臉的打扮，估計我的獵物很快就能上鈎了吧？

果然，在酒館門口站了一分鐘不到，就來了位醉醺醺的男士，他一臉驚豔地盯着我看：“這位美麗的女士，你在等男伴嗎？”

“我沒有男伴。”

“噢！那太好了，不知我是否有幸成為你的男伴呢？”

幾乎不用吹灰之力，他已經滿臉興奮地跟着我走進了旁邊陰森的小巷。他一來就想接吻，被我避開了，嘴唇便落到了我臉上，濕熱的。這個男人大致三十來歲，脖頸上的脂肪稍微多了點，血管不太明顯，不僅如此，脖子還帶有些污垢，讓我實在有點難下口……

我的餘光瞥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洛，他正盯着我們這邊，臉上既沒有紅暈，也沒有憤怒，又恢複到了面無表情的狀态。

看來我關于“想要看洛為我嫉妒”的小願望大概率沒法實現了。

人類所謂的“嫉妒”情緒，是建立在由愛情産生的占有欲之上的。而他并不愛我，又怎會嫉妒呢？他僅僅在擔心我會不會在這裏把這個男人吸幹吧？

可是我的小演員，如果你真的想讨好我的話，難道不應該陪我進行這場游戲麽？假裝你嫉妒了，假裝你不希望別人碰我，假裝你喜歡我。

“喂！專心點！”

男人低吼一聲，一把扯松了我的領口衣帶，大片肌膚裸露了出來。凡事點到即止，我的尖牙冒了出來。

然而，正準備咬他之時，男人被猛地推開，踉跄了好幾步。他驚訝地盯着忽然出現的洛，又看看我：“這是你的男伴？不是說沒男伴嗎？”

“不認識的人，別走呀。”我笑眯眯地挽留他。

“不認識的人？”說話的人是洛。

顯然，我的洛生氣了——或是，演技爆發了。

他的血液在奔騰，氣息在發抖，他挑眉，嘴邊帶着嘲諷的笑：“原來你不認識我啊。”也不叫我主人了。

——不過，還不夠，你應該更生氣一些。

他伸手，企圖重新系上我大開的領口，卻被我用手擋開：“一邊去，別礙事。”

“看來真是不認識的人？小夥子，這事兒也得有個先來後到吧！”男人在一旁調侃道。

——親愛的洛，再憤怒一點吧！

這一次，我的洛完全不顧我的躲閃，用鬥篷擦拭我的嘴唇，我忽然意識到，剛才從他的視角看過來，或許認為我們正在接吻。

他擦得很用力，眉頭皺得很緊，幽深的眼眸中泛着憤怒的金色。想必我精心塗抹的口紅已經被他擦得亂七八糟了。

“比起我，你更喜歡他那種肮髒的大叔嗎？！”他終于憤怒地質問我了。

——真是可愛呀，你忘了我是千年老吸血鬼，你們也就差了十來歲對我而言都是小孩呀。可是如何才能看到更加動搖的你呢？滿足一下我的小願望吧。

“我喜歡更加成熟的。”

我朝站在一旁的男人抛了個媚眼，自顧自地笑了起來。笑這個路人甲有多傻，笑自己的游戲到底有多無聊，笑陪着我演戲的洛有多配合，笑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望有多麽虛無缥缈。

按照完美的表演劇本，接下來他應當做的，就是馬上對我表現他的成熟，乖乖地把脖子送到我的跟前，讓我解渴，結束這場鬧劇。

而顯然，他做得更好。

他用鬥篷遮住了我裸露的肌膚，将我束縛在他的雙臂間，最後一次用大拇指擦拭了我的嘴唇後，埋頭吻了下來。

與他表現出的憤怒不同，第一下竟然是極輕的，仿佛不願真正碰到一般，輕輕拂過。

——他的讨好從來都不包含“接吻服務”的，我主動的索吻從來都會被他躲開。畢竟，吸血鬼的嘴是可怕且肮髒的吧，我理解他。其實親親臉，親親手，親親脖子，我就滿足了。真的沒必要勉強自己做到這種地步的。我幾乎開始同情他了。

“夠了。”

我輕聲道，微微偏頭，想要推開他。

而他的手臂将我的腰握的死緊，另一只手捉住了我的下颌，讓我面朝他。

在錯誤的思維間隙，我注意到他褪去青澀的輪廓：他的下颌已經有了硬朗的線條，他結實的手臂有着蘊含爆發力的肌肉——他确實長大了，不再是曾經的那個纖細少年了。

他再度吻了下來，這次依然是很輕、很輕的磨蹭，臉和耳廓都是情窦初開的紅，純真到了極點，明明近在咫尺的喘息已經重到不可救藥。

稍微磨蹭了一會兒，他又離開了，而他微紅的雙眼死死地盯着我的嘴唇，沒有片刻離開。

“姐姐。”他小聲呢喃着，那雙眼裏映出的是震驚無比的我。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從我身上看到了奶油小姐的影子，所以忽然動情了。

而他輕輕的呢喃确實點燃了我所有的沖動，很快，欲求席卷了我的全身。我徹底忘掉了旁觀者，忘掉了自己的游戲，徹底忘掉了他出色的演技，忘掉了他認錯了人、根本不愛我的事實。

我的雙手穿過他濃密的發絲，仰頭親吻他的嘴角。

我輕咬他的下唇，在他張口喘息的片刻，侵入。

顯然，他十分驚訝，但他沒有躲，沒有抗拒，很快，他便學會了我的動作，甚至比我更加猛烈地回應了我。他摟着我的腰，垂頭密密麻麻地吻我。他喘息的聲音和熱度讓我渾身戰栗。

我的嘴冰冷無比，而他的唇舌熾熱得猶如火焰，與他相互交纏時，甚至會産生暴露在熾熱的陽光之中，馬上就會灰飛煙滅的錯覺。

不知不覺，香甜到極致的血液融合在這個吻中，空氣中缭繞着無法忽視的水聲，他的溫度徹底感染了我，讓我的軀體也擁有了片刻的火熱。

“你……還有辦法吸食其他人的血液嗎？”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他喑啞的聲音，随後也不等我的回答，繼續親吻已經癱軟地坐在他身上的我。

他說得沒錯，我沉溺于他的血液，已經沉溺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了。以後等他離開我了，我會不會餓死呢？

不過……根本不會有餓死的機會吧？

我的結局大概率是什麽，我是知道的——這是我的洛精心布置的計劃，他等待了這麽多年，在我跟前受盡了恥辱，也不過就是為了在他成年的那一天——聯合整個村落的人，把我這個罪孽深重的吸血鬼殺死，然後與他心愛的小女友在一起，從此過上王子與公主的幸福生活吧。

我的洛，你真的以為，我會不知道你可愛的計劃嗎？

你書桌上的信，你和梅波爾的屢次見面，你和村落的人頻繁的聯系……

只要得到了解開項圈的鑰匙，你将沒有任何理由留在我的身邊，不用擔心成為我的陪葬，村裏的人也不再有顧慮。所以你才那麽想拿到鑰匙。

如此恨我的你，居然還下得了嘴，我真真佩服你。

在徹底陷入沉睡前，我望着理想中的、深愛着我的臉，幸福地說：“親愛的洛，感謝你陪我演這出戲，我很滿意，哪怕化成灰燼也不會忘掉的。”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下次更新，28日晚上7點。感謝在2020-05-21 19:17:02~2020-05-22 15:53: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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