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往事随風去
待得輪到她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且是今晚最後一組。
按照順序,她站在第三個,第一個是個會噴火的大肚男,第二位似乎是個劍客,真是蠢,正常人怎麽可能會讓一個劍客來表演,萬一是刺客怎麽辦。而站在她右邊的則是些以歌舞為主的表演者。
“那就開始吧,使出你們全部的手段來說服我們觀看你們的表演吧。”說話的依舊是那個白衣男子。她幾乎是可以斷定,那個竹青色衣服的男子就是他們口中的少爺,而這個白衣男子則只是他的下屬。如果他是傳說中的少爺,那李總督又是否是他的父親呢,她不敢想也不願想。
随着他的一聲令下,舞劍的,噴火的,唱歌的,跳舞的,一時間叮當聲四起,她就這樣一動不動,望着那青衣男子,這次沒有逃避,沒有閃躲。
是的,雖然娘親再三教導,這世間男子皆薄情,但是那一刻這一切叮囑都化作青煙,忘卻在腦後。
“我叫酒娘。”她開口說道,他卻笑了。
“怎麽不做表演?”那男子終于開口。
“公子自會留下我,待三天後客人來訪時再做表演不遲。”她莞爾一笑,便轉身離開,她在賭,賭他是否會同她一樣心動。
就這樣惴惴不安的過了兩日,她既忘不掉娘親的叮囑,也放不下他。
這天傍晚,正當她感到懊悔不該沖動時,李府的小斯找到了她,将她安排進了府,為明晚的宴會做準備。
這李府極大,單單是表演者就一人住一間房,對于明天的行刺她已有十足的把握,要乘他不備殺了他,還是很容易的,也只有在他毫無防備之下,她才有把握殺他。
天方破曉,她便被丫環叫了起來,開始洗漱吃飯,她不知道其他人現在在做什麽,想來也跟她一樣。
吃完早膳,丫環便把她帶到了今晚要做戲臺的花園裏去,她從有記憶開始便是在點蒼山上,對世間美景哪有不好奇的,更何況是如此雕梁畫棟的李府。她雖被眼前美景所吸引卻也不敢怠慢。
來到花園中,只見戲臺早已搭建完畢,而此時只有她與丫環二人,她不由覺得奇怪。
“姑娘,是今晚最後出場的,少爺說姑娘才藝出衆,讓姑娘先行熟悉場地,待姑娘練好了,方可叫其他人進來。”
只讓她一個人嗎?站在戲臺上,随意一個走位,就示意丫環自己看好了,對于舞蹈領悟到一個境界就不需要顧及場地,随性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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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環是有點吃驚的,雖然少爺吩咐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個姑娘肯定有什麽過人之處,沒想到她如此胸有成竹,她竟然連她要表演什麽節目都不知道。
雖然心裏吃驚,但是在大戶人家做丫環的到底見過世面,并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帶着酒娘就回了房間。
※※※
入夜,總督府,燈火通明,熱鬧的很。
酒娘站在後院,望見花園裏坐在酒席上的衆人,他竟然坐在李總督身邊,李總督對他如此謙卑,難道他就是那個客人?難怪,他的一句話就讓她成為這壓軸大戲,只是今天這裏注定要有人死去,但願不要掃了他的興。
音樂聲響起,她慢慢步入舞池,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翩翩起舞,袅袅婷婷。
随着舞步,自然而然的經過在場所有人身前,衆人只覺得似有一股幽香撲鼻而來,不由的心跳加速,忍不住在心裏贊嘆,好一個妖女!
酒娘舞到李總督和那男子身前,她的一颦一笑都是為他在舞,一舞畢,在場所有人盡皆癱軟在地。
“保護少爺!”李總督一聲令下,自己撲身擋在了男子身前。
“不錯,還挺衷心護主的嘛,可惜我要殺的人就是你。”酒娘手中不知從何時起多了一把匕首,匕首毫不遲疑的沒入了李總督的身體,只可惜她這句話只有那兩個人聽到了。
花園外的侍衛趕到的時候就只看到一個女子想要刺殺少爺,李總督将少爺護在身後,自己犧牲了,那女子覺得自己不可能在衆目睽睽之下殺了少爺就逃走了。
完成任務的她理應馬上回三生宮,只是她終究是忘不掉那個人。
她重新來到了李府,這個時候那些人身上的醉鄉散也應該散去了,她腳步輕點降落在李府中,不料剛一落地就被人抓住了,而抓她的人正是那個白衣男子,而白衣男子身邊還有幾個道士幾個和尚。
她被綁到了他的面前,“嘭”的一聲,房間裏就只剩下他和她。
他背對着她負手而立,語氣中滿是寒意,“你還是來了。”
她沒有說話一陣冷笑,罷了罷了,遇到他,她終究是輸。
“你是三生宮的人。”男子轉過身來,用肯定的語氣訴說着她的出處,一臉嚴肅,依舊冰冷。
“喲,想不到本門名氣這麽響。”她回眸一笑,萬般風情繞眉梢。
一夜春風,她以為他是愛她的才會對她這樣,只是沒想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卻被綁上了絞刑架。
她狂笑三聲,看着她面前的火麒麟,他竟然想要用這能焚盡人世間一切事物的麒麟火來燒掉她,自己還真是看錯了人。
“哈哈哈!”她輕笑三生,對這人世間徹底失望。
她最終被妙應所救但仍身中火麒麟的火毒,那日妙應夫人擋住在場所有人将她放走,自己則留在了絞刑場。
她拼了命往西行,她确實是想回大理的但卻沒有勇氣回去面對躺在病床上的娘親。于是積着一股怨氣,抱着一定要報仇的心态,她終究還是去了西藏,自己身中麒麟毒也就只有那終年寒冷的雪山能夠震懾住她體內的火毒。
只是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她竟然懷了他的孩子,在雪山之巅她臨盆之日也正是她火毒發作之時,沒辦法只能将唯一的女兒放在土地廟,期盼一世安康。
而妙應,她放棄千年修為只為她能存活于世。
“小慈,幫娘去殺了那個男的,娘已經命不久矣。索性世人都以為我當年要殺的人是他,索性世人都以為我已死去,索性世人都以為三生宮的宮主是妙應。我好恨,他不死我怎麽會死,哈哈。”酒娘萬般寵溺的将今酒慈摟在懷中,哼,讓你的親生女兒把你殺了,就是你的報應。
今酒慈突然頓住腳步,耳朵上的黑痣,剛才方伯父耳朵上不就有顆黑痣嗎?難道那個白衣男子竟然是方伯父?
“今酒,你怎麽了?從爹爹那裏回來你就很不正常。”
“沒什麽,休息一下就好了。”對當年的事情有太多的疑問,她本以為娘親只是讓她去殺一個負心漢,可是現在看來當年的事情,還有太多的疑點。
兩人回到院子裏,發現另外五人均等在院中不曾休息,不由心中一暖,今酒慈重新将頭埋在黑色鬥篷之下,還好她還有這些僞裝。
※※※
無法靜下心來入睡的今酒慈飛到了屋檐上,望着滿天的繁星和那一輪彎月。娘親,雖然我們只是相處了一天的時間,可是有娘親的感覺是很好很好的。
一陣風吹過,她轉頭,身邊多了個白衣僧人,他是這茫茫夜色中唯一的光亮,那兩個字脫口而出,不知已在心中呼喚過多少遍:“桑央。”
“你有心事。”桑央在她旁邊屈身而坐,她回來時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即便是用鬥篷遮着其他人看不到可是他看的到。
“借我個肩膀靠一靠。”沒有聽到他回答就将頭埋在他胸口,這裏心髒跳的很有力,初時見你,你身上有股檀香的味道,現在一個多月了已經淡了很多,卻依舊可以讓我僅憑氣息就分辨出你。那檀香的味道是不是你對寺廟的思念,而如今又是否證明,你以不再想念。
突然之間就滿臉通紅,雖然他很喜歡她這樣,可是好不習慣啊,整個人都僵硬了,罪過罪過。心裏想着,雙手還是沒有遲疑的環住她的肩膀輕輕拍打着她的背,安撫着她脆弱的心。
耳邊傳來她輕柔的聲音,她在訴說一個故事,他卻似跟她一起經歷了那個故事。
“我在這裏,一直都在這裏。”
她點點頭,摟得他更緊了,“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是在雪山腳下出生,娘親明明說了已經将我送人,可我卻分明是師父帶大。我是不是很笨,什麽都不知道,有的時候我自己都會問自己,我到底是誰!”腦袋裏空空如也,所有的疑問都彙成了一團漿糊,弄得她腦袋亂亂的。
“往事随風而去,不必介懷。”向來巧言善變的他,每次遇到她的問題時都變得少言寡語,他會緊張,會躊躇,生怕說錯了一句話,便會惹的她不開心。
“恩。”伴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她微微揚起嘴角,是啊,都過去了,至少現在她身邊有這樣一個他,他不在乎她的過去,也不過問她的未來,只是單純的一直一直陪在她身邊,這樣就夠了。
“桑央,住手!”閻秋氣呼呼的跳上房頂,拆開了相擁的兩個人,一把搶過今酒就要抱,卻發現有個人擋在自己面前,竟然是方潇潇。
“你男人背着你跟個和尚鬼混,你現在竟然還護着他!”大家顯然都不明白為什麽閻秋火氣這麽大,桑央則看的很清楚,同樣是十三年未見,對她的眷戀不止他一個。
“相公和桑央只是朋友,我們家的事情關你什麽事。”聽到動靜從房間裏出來的梁明月顯然是很懊惱自己不會武功,人家都在房頂上就她飛不上去,看着身邊氣定神閑一臉欠揍的百曉生。踹了他一腳,沒好氣的說:“喂,把我帶上去。”
百曉生真的是想哭的心情都有了,關他什麽事,他和閻秋本來只是來偷聽的,誰知道這兩個人講了一大堆偏偏聲音小的要死什麽都聽不到。就看見他們兩個抱在一起的情行,他只是路過的啊,你們捉奸關他什麽事,不要把他當小弟好不好,他可是尊貴的百曉生!聽海閣的少閣主!雖然心裏這麽想還是一把提着梁明月來到了屋頂上,做完這一切的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竟然淪落至此!話說他們這些人幹嘛放着好好的房間不待要到屋頂上來聊天。
梁明月瞪了一眼百曉生,一點都不會照顧女孩子,看看人家桑央,不知道好好學一學。理了理衣服,跟方潇潇站在統一戰線。
閻秋一副不跟兩個醜八怪一般見識的表情,遠遠的隔着兩個人望着今酒慈,哎,這些人怎麽都要阻止他保護她呢,你們要排外,桑央也是外人,你們幹嘛不阻止他呢。他怎麽這麽倒黴,搶男人還搶不過一個和尚。诶?他在想什麽?什麽搶男人,他只是單純的覺得今酒很帥,沒錯很單純的。為什麽這世界上的和尚都那麽讨厭,那個西藏的法王還有這個桑央,真是可惡。
今酒慈瞥了一眼閻秋一臉無奈,這個人真是無聊,沖着桑央抛了個媚眼,對着那兩男一女比了個加油的嘴型,輕輕一躍跳到地上,進了房間。
“相公!”“相公!”“今酒!”一男兩女,親眼看着今酒慈就這麽走了,拜托他們是為她在吵架耶,她可不可以表現出一點點吃驚關心的樣子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