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王夫人松了口氣,跟黛玉沒有關系就好,別的管她是誰呢。真是史湘雲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偏作啊。她這麽作,王夫人不成全她都有點不好意思。
王夫人一直摸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周瑞家的就在一旁一直看着她。見她不出聲,半晌又問:“太太,這事兒如何是好?”
王夫人輕出口氣,慢慢開口道:“這事兒咱們賈家的姑娘不能背黑鍋,更不能叫寶丫頭和林丫頭一起背了黑鍋。外頭那些人的嘴是堵不住的,既是雲丫頭傳的這些故事,你就讓那些說故事的女娃知道是誰傳出的這些故事。再有,去把這事兒告訴鴛鴦知道。”
周瑞家的道:“太太,鴛鴦怕是早知道了。”
王夫人看了她一眼,“老太太不是不知道麽?”
周瑞家的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王夫人的意思。特意就去鴛鴦說這一聲,不是叫鴛鴦知道這事兒,而是叫鴛鴦讓賈母知道這事兒。賈母知道這事兒後,能有史湘雲好果子吃?
周瑞家的心裏寒了一下,然後應:“太太,我明白了。”說罷,人便去了。
她先去找一些小丫鬟出去跟傳故事的女娃囑咐了幾句,自己又往賈母處去。她一邊走一邊搖頭,一邊在心裏替史湘雲惋惜。這麽好一大姑娘,都定了親了,夫家也是不錯,怎麽就遭到這些個破事。原從小就是沒爹沒娘,現今還不能有個好的下半生,也是個可憐的。
想來,都是這史大姑娘命太硬啊。克死了父母兄弟不夠,連自己都克!
史湘雲只樂得跟翠縷講故事,哪裏知道這些事。若有寶釵在意,只怕還能幫她一幫,攔她一攔,便不會出這些事。只是寶釵還陷在落選的愁悶裏,也是無心別的事,調整着情緒呢。史湘雲是死是活,能關到她毛事?
罪魁禍首賈寶玉呢?他今兒個心情好,正在外面與一堆狐朋狗友糙男美女吃酒作樂呢。原是馮紫英做東,請大夥兒玩呢。倒也沒去別處,就在馮紫英家裏。
賈寶玉坐着與馮紫英等人吃了陣子酒,談文說雅的,好不矯情。吃了一會之後,又有薛蟠過來。這薛蟠一坐下後,就完全換了個氛圍。薛蟠是個糙爺們,見得這裏有不少唱曲的小厮,還有一個唱小旦的蔣玉菡又有一個叫雲兒,嘴裏能說出什麽細致話來?能講出的,不過都是糙話葷段子。
薛蟠喝了幾杯酒,就有些忘形,色眯眯瞧着雲兒道:“是個美人,給爺摸摸。”說罷,就去拉雲兒的手。
賈寶玉見得他這樣,看了一眼出聲道:“薛大哥哥,你可注意些,怎麽就沒個正形的。”
薛蟠一聽賈寶玉教育自己呢,只笑了兩聲放開雲兒的手,看向賈寶玉道:“寶兄弟,咱們可比不得你,喜你愛你的人多,咱們只能調戲調戲雲兒這樣的罷了。”
賈寶玉個傻缺聽不出薛蟠是話裏有話,只笑着道:“我竟不覺得調戲人有什麽樂趣,女孩家清爽可人,便是要愛護的。若是只當個玩物,那便是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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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大笑一聲,“瞧瞧瞧瞧,咱們的寶二爺就是有氣性。來,喝一杯喝一杯。”說罷,薛蟠就端了酒杯與賈寶玉碰杯。
賈寶玉笑着把酒喝下去,薛蟠又看着他道:“寶兄弟,我可聽說了,你帶着史家來的那位妹妹一塊兒看雜書,傳得大街小巷都知道了。我才剛來的時候,就聽人講了。”
賈寶玉臉上一紅,不大願意承認這事兒,只道:“薛大哥哥可別渾說,沒有的事。”
可巧這桌子上就坐着衛家的衛若蘭,他聽得薛蟠說史家姑娘,便又問了一句:“可是保齡候家的那個侄女?”
薛蟠一笑,“正是,怎麽?衛大爺你也聽說了?”
聽說個P啊,這是和她定了親還沒娶過門的媳婦啊!他寧願沒聽說啊!賈寶玉是個沒把史湘雲婚事放在心上過的,別人是不知的。那衛若蘭心裏就跟吃了一百只蒼蠅似的,這婚絕壁要退啊!
就不說史湘雲與賈寶玉看雜書,跟丫鬟們傳雜書這事兒,就是被男人們拿到酒桌上來談資,就不能要了啊!衛若蘭接下來就是喝酒,半句話也沒說過,即便是行令玩鬧他也一個不參與。
人也不知道他怎麽了,罵了他兩句見他沒反應,就不管他了。剩下的幾人又玩鬧起來,薛蟠嘴裏葷話俗話一籮筐,說得人好沒趣味。便有蔣玉菡說了句:“花氣襲人知晝暖。”
薛蟠又跳起來,嚷道:“了不得,了不得!該罰,該罰!這席上沒有寶貝,你怎麽念起寶貝來了?”說罷人都不解,他自己愣了一陣,又好沒意思坐下道:“那寶貝好像沒了,是吧?寶兄弟?”
寶玉低了下頭,自然之道他說的是襲人。提到這事便是心酸的,賈寶玉頓時沒了玩鬧的情緒,連臉都有幾分冷。人都不知怎麽回事,蔣玉菡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薛蟠道:“原寶兄弟房裏有這麽個寶貝人兒,後來沒了。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說到這兒人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那蔣玉菡忙站起來賠罪。寶玉勉強笑出來,只道:“都過去的事了,說他做甚。”
沒過一會,賈寶玉便坐不住了,以解手之名出席來。蔣玉菡見寶玉出去,自己也随了出去。兩人站在廊檐下,蔣玉菡又向賈寶玉賠不是。
賈寶玉笑了笑,見蔣玉菡生得妩媚溫柔,心中留念,說了幾句“沒事兒”之後也就真沒事了。兩人又攀談了幾句,賈寶玉得知蔣玉菡就是自己一直心生向往的一個戲子“琪官”,心裏更是歡喜,就把蔣玉菡手攥手心了。兩人互膩歪了一陣,又互換了信物。
賈寶玉沒什麽好給的,就把自己身上挂的東西挑了件有些貴重的給了蔣玉菡。蔣玉菡只把腰間的一個荷包給了賈寶玉,賈寶玉把荷包系在腰間,兩人又進去屋裏。
薛蟠見兩人出去許久,自然就把心思歪了,逼着兩人亂嚷了一氣方罷。衆人玩鬧,至晚方散。
那寶玉到了家裏,身上酒氣稍重,進了屋就要洗漱睡覺。茜雪上來服侍他脫衣服,解他腰間的挂件時便發現了那荷包。她可記着賈寶玉出去後腰間沒有挂這東西的,就細看了看。看了半晌,茜雪出聲道:“二爺見着襲人姐姐了?”
“這話怎麽說?”寶玉不解,看向茜雪道。
茜雪把荷包拿到他眼前,看着寶玉道:“這個東西,不論是繡工還是線腳還是秀面上的花式,都像是出自襲人姐姐之手。我與她從小一起長大,她做的東西,我還是瞧得出來的。”
賈寶玉聽了這話,忙把荷包奪了過來,看了幾眼看向茜雪道:“果真,你沒有看錯?”
“不出意外便是沒錯的,卻也不能十分肯定。”茜雪道。
賈寶玉頓時猶如看到了希望一般,抓了荷包就往外跑。茜雪一把拉住他,不明所以道:“二爺,你這是做什麽?”
“我去找襲人。”賈寶玉說完,甩開茜雪的手就往外奔去了。奔到門口恰好撞上了晴雯端水進來,把臉盆也撞翻了,水撒了滿身。
晴雯一驚,眉心一擰道:“我的祖宗,不穿衣服你這是要去哪?便是去哪也該看着些。”說罷就拉他進來脫裏面剩下的幾件薄衣。
賈寶玉這時有些清醒過來,知道這麽晚去找襲人也是沒可能,便洗洗就躺下了。他躺在床上,把那荷包捏在胸口,眼睛睜着,傻缺缺地不睡覺。
他想着,等天兒亮了,他就要去找蔣玉菡,問清楚這東西是不是襲人做的。若是襲人做的,那襲人在哪?他要見到襲人,告訴襲人自己有多麽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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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這沒心沒肺,有這個忘那個的暫且不說。只說賈母知道了史湘雲那事兒後勃然大怒,當即就把王夫人和李纨叫到了跟前。
王夫人早頂好“鍋蓋”做好了被罵的準備,她和李纨是管家的,家裏沒管住竟出了這種事情不被罵才怪。兩人到了賈母房裏,行禮,低頭,站着不動。好生……默契。
賈母道:“給我擡起頭來!”
王夫人和李纨同時擡頭,賈母氣得胸膛起伏,氣喘噓噓,顫着聲音開口道:“你們跟我說說,雲丫頭怎麽會有那些書?這事兒怎麽會傳得人盡皆知?!”
王夫人憋出哀愁情緒來,長嘆了口氣,十分感慨道:“若是自家姑娘還可打得,這人家的人,怎麽好說什麽?這事兒我和珠兒媳婦也是不知,若是知道也不會到了今天這一步。也怪我們只看着自家孩子,沒想到親戚也會作亂,老太太要罵要罰,兒媳都認了。”
系統君:剽悍的主人,不要這麽小白兔好麽?
賈母還是氣得很,也知這事兒不是王夫人和李纨想避免就能避免的。她氣了一陣,擺手道:“幾年前那次教訓還不夠,今兒又來禍害咱們家,這死(史)丫頭是災星啊!老二家的,你想想法子,咱們家別的姑娘名聲不能毀,這史丫頭給我送回去,再也不準要她來我賈家。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鴛鴦忙上去給賈母順氣,王夫人看着賈母被氣成這樣莫名覺得十分有喜感,只憋着笑。站着又被賈母罵了一陣出氣,王夫人便帶着李纨出去了。到了外面沒走幾步,王夫人道:“老太太的話你都聽到了,叫雲丫頭收拾收拾回去罷,別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诶,太太。”李纨應了,出了賈母院子就去梨香院找史湘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