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賈寶玉臉上有些說不出的激動,三春把他的舉動看在眼裏抿唇暗笑,賈寶玉每次見到林黛玉都這個樣子,慌裏慌張的,有些拙有些傻。史湘雲擡手搭上寶釵的胳膊,看了賈寶玉一會,心裏莫名堵上一口氣。她是剛來的親戚,林黛玉是日日都住賈家的,怎麽見到林黛玉比見到自己還激動?
黛玉說完話就往人後退了退,賈寶玉又要跟上去,史湘雲忍不住了開口道:“二哥哥,你們天天在一處玩,我好容易來了,也不跟我玩玩?”
賈寶玉聽言回了下身,只是嘿嘿傻笑,之前的陰霾在見到林黛玉後都一掃而散了,又玩鬧起來。
史湘雲十分喜歡寶釵,便處處粘着她,話語中有意無意總是戳到黛玉。黛玉只當沒聽見,寶釵自是也不說什麽,不過有時會說句話給蓋過去。幾人在賈寶玉院裏玩了一會,聽得賈母處傳飯,便又一道過去吃飯。晚間史湘雲不願跟黛玉去住,硬着跟寶釵去了梨香院。
寶釵在賈家籠絡了那麽久的人心,也就得了一些下人們的喜歡,到底沒什麽成就感。今兒史湘雲來了,話裏話外處處擡舉她打壓黛玉,說她心裏沒一點舒服是假的。她也樂得跟史湘雲在一起,誰還不喜歡被信賴被喜歡被捧麽?
黛玉是與三春一塊兒回去的,探春只跟她說:“林姐姐,你心大,可別把雲丫頭的話往心裏去。”
黛玉道:“若要往心裏去,早些年就記在心裏了。我若是跟她計較,今日也必不會跟你們去寶玉院裏。我是什麽人你們還不知道?我可不會藏那深心思。”
探春一笑,“就林姐姐你最實誠,不跟人藏奸耍詐的,難怪太太疼你。”
黛玉颔首抿了下唇,也沒再說什麽。史湘雲的事情實在是微不足道,總是明面上給你話頭聽,不痛不癢的沒什麽意思。說她無心也可,有心也行,總歸沒什麽礙的。史湘雲又不是黛玉的知心人,誤解和抹黑都傷不到什麽。
黛玉不放在心上不做任何回擊對史湘雲大度,她王夫人可做不到。若她史湘雲不自己收着賤,那必須虐啊!果然史湘雲來到賈家不久,王夫人就接到了任務:【戲子】
不需要系統的提示,沒有比這再好猜的劇情了。瞧着吧,寶釵的生日宴上,可要有好戲看了。
王夫人接受任務沒一會,賈母那邊就提起了要給寶釵過生日的事情。就賈寶玉婚事而言,王夫人到底還是沒看出來賈母更中意寶釵還是更中意黛玉的。她自然是希望賈母更中意寶釵,她可不願意最後因為黛玉的事情和賈母有什麽矛盾。讓她能安安分分老去歸西,何嘗不好。
又說因寶釵過的是十五歲及笄生日,較之與往年給黛玉過生日的規格又有些不同。這事自然是李纨着手辦的,只等到了二十一日吃席看戲。
至二十一日,就賈母內院中搭了家常小巧戲臺,定了一班新出小戲,昆弋兩腔皆有。同時就在賈母上房排了幾席家宴酒席,并無一個外客。
這還是寶釵到賈家第一次有受到重視的感覺,且又是賈母重視她。她心裏想着,王夫人不把她放在眼裏,巴結了賈母亦是好的。便是在點戲與點吃的上,都順着賈母口味喜好來的。賈母倒是吃這一套,面上越發喜歡寶釵起來,只是誇她。
吃完了戲,便又坐下看戲。賈母先讓寶釵點一出,寶釵再三推辭最後沒法只得點了出《西游記》。原就是順着賈母意,看個熱鬧罷了。賈母自是喜歡,只看戲不提別的話。
Advertisement
以前不管是席上還是戲臺下,那都有王熙鳳哄着熱鬧着,活躍氣氛。這會子她自坐着一句話不說,倒是人都安靜看戲。
王夫人看了看衆人的樣子,又看了下戲臺,忽轉頭看向賈母開口道:“老太太,咱們家的姑娘可沒過過這樣子的生日,寶丫頭來了這還是頭一遭,看來老太太是喜歡咱們寶丫頭。”
聽到王夫人說話,賈母一邊看戲一邊道:“這麽懂事乖巧的孩子,怎麽能不喜歡?和林丫頭和咱家幾個丫頭在一處,正像個姐姐,有姐姐的樣子,哪裏跟她們似的還都像個孩子。寶丫頭大了,若不是還待着選,可是能找婆家了。”
聽得這話,王夫人薛姨媽薛寶釵都心裏“咯噔”一下,眼睛一亮。突突提到婚事了,那麽就說明這史老太君心裏對各個還是的婚事有盤算。說薛寶釵能嫁人了,是什麽意思呢?薛姨媽笑了笑,開口試探道:“老太太,您瞧着,有什麽好人家沒有?”
賈母想了一下,然後笑着道:“我這兩個玉兒都還小,倒沒正兒八經想過這事兒。既今兒提起來了,那我就給寶丫頭留心留心,遇着好的人家,就給她說。”
王夫人薛姨媽和薛寶釵的臉都黑了,說賈寶玉林黛玉還小沒考慮過這事,這下話裏的意思還不夠明顯麽?只怕傻子都聽出來了,這史老太君從來就沒把寶釵當成過孫媳婦的人選。看來寶釵讨好來讨好去,也沒入得賈母的心。
寶釵手捏帕子,手指頭互相扣着,心裏冷冷的。王夫人卻笑了一下,開口道:“要我說啊,寶丫頭這事兒沒個準呢。過些幾日子大選就到了,指不定人家就進宮去了。若不是有這一層擱着,我看着寶丫頭最是喜歡,只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賈母聽了這話,只當沒聽到一樣。旁邊人都聽出來了,在寶玉婚事上,賈母和王夫人兩人産生分歧了。雖不知賈母心中的人選是誰,至少王夫人的話表達了她想要寶釵做兒媳婦。這會子,人又都納悶上了,這王夫人是向來是喜歡林黛玉,又怎麽會想要寶釵做自己兒媳婦呢?
最訝異的要數寶釵,自己讨好賈母沒得好,怎麽又突然在王夫人那得了好?這蹊跷事兒一樁接一樁,真叫人琢磨不透。
只說黛玉與三春李纨在一處,并不大關心這事兒。幾人說說笑笑吃吃的,十分開心。又一起打趣了一會迎春,迎春經不得鬧,說了幾句又轉了話。史湘雲坐在寶釵邊上,也沒瞧出寶釵心情有變,她看迎春被打趣得滿臉紅,便開口道:“林姐姐偏生愛戲弄別人,自己倒不能叫別人說了半句。”
黛玉臉上笑意未退,看向史湘雲道:“雲妹妹這話怎麽說,平日裏你說我的還少麽?你可見我回過你半句?不過都是姐妹,一處說說笑笑罷了。”
史湘雲被黛玉堵得臉上有些紅,又說了一句:“你也別堵我,我這大舌頭,可說不過你那張嘴。”
黛玉一笑,又道:“看,不讓咱們說她的咬字,偏自己提出來說。既說了,那不如就這會叫聲‘愛哥哥’‘愛姐姐’來聽聽?”黛玉說罷,三春和李纨都跟着笑了,直說黛玉的嘴不饒人。
史湘雲惱也不是氣也不是,只能傻呵呵跟着笑,又要上去擰黛玉的嘴。寶釵拉了她,幾人又說了幾句,才不鬧了。賈母看着幾人混鬧,也是樂呵呵笑了半晌,道:“還是孩子們在一處熱鬧着些好啊,可別提往後長大的事,閑樂一時是一時。”
這般鬧着,戲臺上又換了一出戲。人看了一會,史湘雲眸子一動,手抓了寶釵的胳膊道:“寶姐姐你瞧瞧,臺上那唱小旦的,像不像林姐姐?”
寶釵看了看,心知黛玉是得寵的,自己怎麽敢附和這個話來踩低黛玉,只道:“我瞧着不像,雲妹妹怕是看晃了眼了。”
史湘雲不懂寶釵的意思,繼續道:“寶姐姐你再仔細瞧瞧,愛哥哥你也看看,真的跟林姐姐很像。”
寶釵颔首黑了腦門,黛玉也冷了表情低了頭,賈寶玉沖她使了個眼色只不說話。史湘雲卻還是不懂,看着寶玉道:“愛哥哥,你眼睛怎麽了?”
賈母李纨三春幾人都還樂呵呵的,沒在意這事。這時一直被忽略的王熙鳳卻突然開了口,道:“我瞧着也活像林丫頭。”她可是故意的,現在巴不得能多找點地方刺激刺激王夫人和林黛玉。
王熙鳳說完,王夫人的手指猛地在案幾上敲了一下,震得人都不笑了。王夫人臉色陰沉,慢慢看向王熙鳳道:“鳳丫頭,你都不是這院裏的人了,說話可還不知收着些,還當自己是當家的呢?”
說罷又看向史湘雲道:“雲丫頭,你的意思是我一手養大的黛玉就跟一個戲子無異?你是侮辱林丫頭呢?還是侮辱我呢?還是……侮辱咱們賈家呢?”
王夫人故意把話越說越嚴重,直唬得史湘雲白了臉,一句話都不敢再說。王熙鳳坐着也不再出聲,臉上表情淡淡的,這破生日宴叫她來幹啥?來了可就別怪她嘴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