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林妹妹養成記

第10章

已到開春時節，枯樹散枝上也萌出了黑乎乎的芽苞。這一天黛玉正在屋裏窗下案前練字，忽聽得幾聲雀鳴，擡起頭來見得迎春、探春、惜春正站在窗前，透過窗紗正看着她笑呢。

黛玉放下筆來，看着三人笑道：“迎春姐姐、探春妹妹惜春妹妹，你們站那裏做什麽？怎麽不進來？”

探春一笑，“我和迎春姐姐惜春妹妹打了賭，賭你會不會發現我們站在這兒。想你一讀書就忘了其他，怎麽也會分神麽？”

說完，三春就過了窗子繞進屋裏來。黛玉叫已改了名的紫鵑到桌邊倒了熱茶，和三春一塊兒桌邊坐了。惜春瞧了黛玉一眼，開口道：“林姐姐在抄什麽？”

“《尚書》，妹妹最近在讀什麽書？”黛玉回。

探春道：“咱們剛學到《中庸》，《大學》還沒記牢呢。林姐姐才這麽些日子，《詩經》已學透了？”

黛玉笑了笑，“什麽學透不學透的，閑來無事看着玩罷了，咱們又不進那科考場。”

“若是女子能進考場，那林妹妹必定是狀元。”一直不說話的迎春突然道。

黛玉抿了一下唇，便也沒再謙虛。她記着王夫人的話呢，沒有女人，又何來這天下？這天單靠男人，那是頂部起來的。

這邊又說了一會話，忽又有丫鬟進來傳話說：“史大姑娘來了。”

探春忙起了身，“有些日子不見了，那猴兒這會子知道來了，咱們快瞧瞧她去。”

黛玉也跟着站起來，倒不知這史大姑娘是哪一個，只問：“來人是誰？”

探春回道：“老太太本家史家那邊的親戚，常來咱家玩的。林姐姐還沒見過呢，咱們一塊到老太太那邊去。”

說着，便成群往賈母院中去了。

到了賈母房中，果見得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子坐在賈母下手的椅子上，正與賈母說話呢。見人來了，又笑嘻嘻上來見過各位。到了黛玉跟前，只覺眼前一亮，不知是誰。

賈母道：“這是你林姐姐，揚州來的，你未見過。”

史湘雲一聽是揚州來的，就知道是哪一位了，忙行禮笑着道：“見過林姐姐，林姐姐長得真好看。”

黛玉臉帶羞意略微一笑，“見過雲妹妹。”只覺這女孩子看着憨憨的，大大咧咧挺有趣。

幾人又說了幾句話，賈母方道：“你們自己下去玩吧，林丫頭那地方大，今晚雲丫頭跟林丫頭睡就是了。”

“诶，謝過老太太。”史湘雲歡天喜地地說完，就跟三人又往王夫人院子裏去。

先去見過王夫人，又到了黛玉房中。史湘雲的丫鬟翠縷和紫鵑一起收拾了東西，史湘雲在黛玉屋中瞧了許久，四處都看了。探春幾人只暗暗瞧她幾眼，也不說話。

王夫人等幾人走了，目光追着又多瞧了史湘雲幾眼。史湘雲是個讨許多讀者喜歡的豪爽傻姑娘，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表裏如一。因為王夫人是黛玉粉，說起來對史湘雲好感并不多，只因為她借着爽直之名，嘴巴對黛玉尤為刻薄。

想到這裏，突然“叮——”一聲：

任務：【客走不相留】

任務獎勵：仙力一分，讀心戒一枚。

哎喲呵，終于來點高大上的東西了嘿！

卻說史湘雲看罷了黛玉的屋子，回到桌邊，看着黛玉道：“林姐姐住的屋子好生雅致，以後我來了都跟林姐姐睡好不好？”

黛玉見史湘雲對自己熱情得跟什麽似的，完全不似第一次相見，不跟她見外，心裏便是歡喜，黛玉只看着她道：“雲妹妹喜歡這裏，那以後就都睡這裏好了。”

“謝謝林姐姐。”史湘雲笑得十分開心，全無客氣。

“你們倆都是性直性子真的，在一起必是你侬我侬的。”探春打趣兩人道，心裏卻想着這兩個外來的親戚未必處得好。

這邊玩笑罷，翠縷和紫鵑把史湘雲的東西歸置好了，五人便要想着玩些什麽。最後就叫紫鵑端了兩盤棋來，五人下棋玩。原都是讀書的女孩子，琴棋書畫都會些，玩得也是自如，只迎春不想參與，坐在一旁看着。

史湘雲素來就是沒心沒肺最愛玩的，與其他姊妹也是較量過，這會兒自然就挑選黛玉對弈。那邊探春惜春下了一盤，見史湘雲還在與黛玉較勁，便過來觀戰。

這邊兩人下棋，三人圍觀。也不知賈寶玉什麽時候過來的，也擠進探春惜春之間看起來，見得黛玉神色淡然唇含微笑，史湘雲卻是皺着眉，便知道史湘雲棋藝不如黛玉偏又不服這個輸。他又見得棋局之上黛玉占盡上風，便插嘴說了幾句。

史湘雲壓着心底的煩躁感，擡頭笑着看寶玉道：“觀棋不語真君子，愛哥哥你這也不懂？”

黛玉聽出史湘雲是大舌頭，噗嗤一笑重複了一遍：“愛哥哥。”純覺得有趣，倒是一點壞心也沒有的。

在旁觀戰的三春本不覺得有什麽，聽得黛玉這麽一重複也笑了。寶玉也笑，看着史湘雲道：“這毛病怕是一輩子也改不掉了。”說罷，又轉向黛玉道：“林妹妹你且讓讓雲妹妹，否則她今晚該吃不下飯了。”

本都是打趣的話，史湘雲這會子聽起來卻十分不是滋味。瞧着身旁這幾個人，沒有不把林黛玉奉承着捧着的，只來調侃自己。偏林黛玉還表現那般親和高高在上，好像她是主她是客，又單單把她咬舌的事情揪出來給衆人笑話。

最不爽的，是一向與她交好的寶玉哥哥，也是處處擡舉黛玉而臊她。這個，簡直不能忍。

“啪！”史湘雲把棋子往桌上一拍，不好對黛玉出聲，只轉頭看向寶玉道：“我哪裏需要她來讓？輸了便是輸了。你們倒是笑話我這一輩子改不過來的毛病，胎裏帶好的，倒是有什麽好笑的？”

賈寶玉不當史湘雲生氣了，還是笑着道：“你說的好笑，咱們笑笑也無妨。林妹妹能笑得，咱們就不能笑了？這棋你輸給了林妹妹也是應該的，事後要心服口服叫聲師父才是。”

史湘雲聽到這是真火了，猛地從炕上起來，看着賈寶玉道：“這師父要叫你叫，何苦這麽來貶損我。我是沒爹沒娘沒人教學問的，土孩子一個，哪如人家千金小姐有人教的樣樣好。她好是她的，你拿來與我比什麽？”比得她好沒意思。

聽得史湘雲這話，黛玉臉上的笑意全沒了，史湘雲若不是臊她的她也不信了。她可是因為死了母親，無母親長姐教養才來投靠賈家的。

迎春惜春不摻和，探春自是聽出了史湘雲話中帶棍。又見史湘雲在氣頭上，也不好勸什麽。

賈寶玉見史湘雲是真生氣了，忙上去攔道：“原是我的不好，不該拿你與林妹妹比。你這剛和林妹妹見面就要鬧的，可是不好！”

“好不好不由你說了算，今晚我也不住這兒，免得比得我處處不如人的。翠縷，收拾東西跟我回家去。”史湘雲不過見賈寶玉低聲下氣哄她，又擰上了脾氣了。

黛玉站在一旁看着這兩人，只是不說話。探春過來捏了她的手道：“林姐姐你可別往心裏去，雲丫頭素來就是心直口快的，沒壞心。”

黛玉颔了下首不說話，轉身就出了屋去，任憑裏面自己鬧去。史湘雲夾槍帶棍說了那麽多話，她心裏不生氣不難過是不可能的。這又是她來賈府第一次鬧事，想着必是要招人話柄嫌惡的，心裏無不又是更加懊惱幾分。

史湘雲還能沖賈寶玉撒氣，她能沖誰撒氣去？若不是與史湘雲第一次見，但凡熟點她也要回嘴的。

王夫人在房裏瞧見黛玉出來，忙叫金钏把她叫到自己屋裏，問了事情。黛玉眼框紅紅的氣悶着稍交代了兩句，王夫人一邊哄着黛玉給她寬心，一邊對金钏兒道：“金钏兒，雲丫頭要走你去送送她。”

黛玉覺得這事是因自己而起，史湘雲又是賈母的內侄孫女，怕事情再不好忙攔了道：“舅母不必為我如此，老太太叫雲妹妹來跟我睡的。”

現在這種情況還留她睡個球，看着就夠糟心的了，誰知道是真沒腦子說話傷人還是故意的？走也是她自己要走的，又不是別人趕她走的。還指望誰玩過家家留她，想太多！

那邊賈寶玉還在攔着史湘雲收拾東西，迎春惜春只當不是自己的事，管也不管。探春還上來勸幾句，也都被堵回去了。史湘雲不過是耍性子證明自己的存在感，想着大人出來發個話也就作罷了。

卻沒想到，金钏兒突然進來道：“太太說史姑娘嚷着要回去，叫我來送送姑娘。”

幾人傻了眼，探春往後退了一步也是不說話。史湘雲沒了氣勢，賈寶玉沒不再攔，呆呆道：“雲妹妹，那我幫你一塊兒收拾。”

到底史湘雲沒有回家去，而是像往常一樣住到了賈母那裏，在賈母套間的暖閣裏。賈母不過是當小孩子之間鬧脾氣，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寬慰了幾句來訴苦的史湘雲，也沒想到黛玉是否受了委屈，就翻過去了。

史湘雲也不敢跟賈母說是王夫人趕她出來的，畢竟是自己吵着鬧着要走，人家還“好心”送了一下。她在賈母這裏住下，也沒再和賈寶玉別扭，轉臉就好了。她心裏真正別扭的是林黛玉，不過是拿賈寶玉出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