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在江湖

第55章 ：羲皇隕落

那道橫掃天外天的光芒爆發出來的一瞬間，瑤光的臉色瞬間蒼白到毫無半分血色。

糾纏了她數千年的夢魇再次在她眼前重演。

她最重要的人，三界的最高統治者，天地之主，伏羲神王，于此役，隕落。

瑤光死死地盯着那道光芒，哪怕眼睛被刺痛到幾乎要流淚，也不願意阖上。她必須看着，她最重要的人，是如何因為她的無能而不得不犧牲自己。她必須看着，羲皇最後的路程。

不過，除了知曉整個作戰計劃的寥寥數人之外，沒有人知道那道光芒的含義。羲皇隕落的消息一旦傳揚開來，對軍心士氣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

這件事情，在戰局還沒明朗之前，必須捂着。

沉甸甸地壓力，就這樣瞬間壓到了瑤光的肩上。

瑤光咬着唇，死死地頂着突然加重的壓力。身為三軍主帥，她站在最前線的地方，即可以清楚地總覽戰局随時調整陣勢，也是穩定軍心的一種手段。

戰局越發艱難，每時每刻瑤光都有種下一秒戰線就會徹底崩潰的錯覺。但一想到羲皇不惜身犯險境賭上自己的性命，瑤光壓榨出自己的全部潛能，死死地頂住攻勢，岌岌可危的戰線随時都有崩潰的可能性，卻極為堅韌地在一波又一波的攻勢下頑固地守住了。

直到一道震蕩的餘波自異空間傳遞過來，敵方的攻勢在此後不久突然放緩了下去，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對方陣營內開始産生的混亂，瑤光松了一口氣，始終崩得緊緊的神經終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堅持了這麽久，羲皇不惜以自身為餌，她眼睜睜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去送死卻只能視而不見，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

心神放松下來的那一剎那，瑤光腿一軟，幾乎要跪倒在地，幸好旁邊一股力道及時撐住了她，不然，在這種情況下，主帥突然倒下去可就不得了。

瑤光下意識轉過頭，看着及時出手的人，是一個身着玄色宮裝的女子。好半天，瑤光才有些遲鈍地把人認了出來：“是你啊，九玄。”聲音飄渺地得如同天外傳來一般，随時都可能消散在虛無之中。

九天玄女聞言擰起了眉，看着瑤光蒼白如紙的臉色和搖搖欲墜的身形，果斷地下了決定：“瑤光，你先休息一下，這裏我們處理就是。”

瑤光下意識地表示了反對的意見：“不行！”

九天玄女厲聲斥責道：“就你現在這狀态，你能保證不出錯嗎？”

“我……”瑤光渾身一震，咬着下唇說不出話來。見到親近的人，聽到的卻是斥責的話語，瑤光心裏不禁覺得委屈，眼中泛起幾許淚光。

見到瑤光硬忍着不哭出來的委屈的樣子，九天玄女想起眼前的人也不過還是個孩子，卻被現實逼得不得不扛起如此重責，不由得心先軟了半分，柔聲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現在戰局稍緩，趁機休息一下吧。這可不是叫你臨陣脫逃，一張一弛文武之道。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你不休息好了，怎麽打啊？”九天玄女難得溫柔地哄起了人，完全不顧周圍的人眼珠子都快掉出來的樣子。素來以正直嚴肅嚴格聞名、報憂不報喜的九天玄女何時有過如此溫柔的神色？

“可是……”瑤光還是有些猶豫。

九天玄女板起臉佯怒道：“難不成你是不相信我們的能力嗎？”

“沒有沒有！”瑤光連忙澄清，“我沒有！”

最終，瑤光最終還是被九天玄女說服了，在近衛軍的護送下回到天外天內部的一座行宮休息。

屏退了所有的侍從，瑤光怔怔地站在空蕩的大殿內發呆。

鋪滿了一地的霧氣翻湧間隐約可見下面的玄黃，瑤光赤足踩在玉石地板上，卻分毫沒有覺得冷，只是仰起頭，看着蒼翠欲滴的翡翠鋪就的屋頂，忍着不哭出來。

蒼碧祭天，玄黃禮地。

這裏，本來是為羲皇和娲皇準備的行宮，只是因為這場突然暴發的戰争的關系，并未徹底完工，只完成了主體框架而已，行宮內空蕩蕩的沒有多少擺設，如今作為後勤周轉中心在使用着。

如今，羲皇隕落的現在，瑤光一個人站在這間原本羲皇為她準備的房間裏，心中百味陳雜。

直到從戰場上脫身之後，瑤光的神智漸漸回籠，才緩緩想起，這場戰争早就過去了千萬年，這裏，不過是山河社稷圖虛構出來的幻境而已。

然而，明知這只是幻境而已，瑤光的心神依舊受到重創。若非她現在投胎到人間，被凡人的身軀所束縛住，只怕這一場幻境下來，心神受損，修為一落千丈。

“羲皇……”

靠着牆，瑤光慢慢滑坐下來，捂着臉泣不成聲。

大殿空曠而冰冷，但更冷的卻是瑤光的心。

就算一切重來，就算知道日後無數個日日夜夜裏會被夢魇糾結，就算明知這事将成為自己的心魔，她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她是主掌兵事的瑤光，是天道應劫而生的先天星君，三界的安危才是她要考慮的第一要素，無論是誰，無論對方有多重要，都必須排在這之後。

就算這只是個由山河社稷圖虛構出來的幻境，她都無法抛開一切去救羲皇……

縱然知道只要能夠守護住三界，無論怎樣的結局，羲皇都甘之如饴；縱然知道整個計劃完全出自羲皇的意願，而且這是唯一的辦法；縱然知道如果不這麽做，三界連最後的一線生機都抓不住……

然而……

對羲皇提出的作戰計劃保持沉默的，是她。對羲皇身陷險境視而不見，是她。

羲皇的隕落，有一半是因為她的沉默造成的。是不是，當初我若做了其他的決定，羲皇就可以不用隕落？是不是，我當初再強一點，羲皇就不用犧牲自己？

明知過去的無法改變，瑤光還是忍不住這麽想着。

哪怕，前前後後有多少人都勸說過她，也依然無法讓瑤光将自己從愧疚中解脫出來，把羲皇的隕落的責任歸咎到自己頭上。

這是瑤光的心魔，至今不得解脫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