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往常過年的時候,靜王府裏并不算熱鬧,最關鍵還是因為蕭綏孤身一人,年過三十連個老婆孩子都沒有。私下裏奴仆們圍在一起過年時,偶爾擡眼從偏房窗戶望出去,主屋裏頭一盞燭火映照出無盡的孤獨來。
不過今年卻好像有什麽不太一樣了。
胖婢女這天起的格外早,趕過去給冬早送飯時,發現屋裏桌上還放着她昨天夜裏給冬早送進去的肉糜。更沒想到,手上的東西還沒有放下,蕭綏就讓她出去換了。
“要些粥水包子,以後不必送這些。”
他背對着胖婢女,正在擰衣扣,開口時雖然和往常似的語氣平淡,但簡單幾個字卻也能聽出心情不錯。
“是。”胖婢女低聲應了,就算心裏滿腹疑惑,可也不敢問冬早吃什麽。
事實上,胖婢女自己仔細想一想,她已經有些天沒怎麽看見冬早了。心中有思慮,腳步就跟着放緩下來。走到大約窗沿處,胖婢女聽見屋裏隐約的說話聲。
冬早穿着蕭綏的外袍和衣褲,為了防止褲子掉下去,腰帶紮的很緊,只不過各個部位都大不止一號的衣服套在他身上顯然保暖的用途大過美觀很多。
冬早渾不在意,這裏摸摸那裏碰碰,站在蕭綏身邊仰望他時兩人的體型終于不是一個巨大一個渺小,這讓冬早覺得十分滿意,“以後都這樣,不要變成鳥了。”
胖婢女聽的十分不真切,這時候入耳的只有一個少年清朗的聲音,說的好像是什麽,“不要鳥了”?
聯系起冬早不太出現,前面蕭綏又說要将冬早的夥食撤了,胖婢女心裏有了不太好的預感,憂心忡忡的去廚房讓人準備早飯。
王爺房裏有了個人,全院子的小厮奴仆都知道了這個消息。沒多少時候也就傳去了外面,因為蕭綏為冬早定制衣物與起居用具一類的行為半點兒沒有遮掩。
只冬早一個還有一些雞賊的小習慣,一聽見外面有人的腳步聲,立刻就要變成一只鳥,得益于給蕭綏拉住,剛穿好的衣服才沒有立刻掉到地上去疊成一團。
“幹什麽呀,有人來了。”冬早很謹慎,小心的注意着外面的動向。
他自認這是一個小妖怪必備的自我修養。
“以後不用躲着外面的人。”蕭綏站在冬早面前,伸手為他整理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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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早仰頭有些懵懂,“為什麽呀?”他怕蕭綏忘了妖怪的忌諱,很謹慎的竊竊湊到蕭綏的耳邊提醒,“我們不能被發現的。”
他白淨的臉蛋看上去就是個軟綿綿的模樣,可面頰上偏偏帶着似算計的神色,實在讨人喜歡極了,蕭綏忍不住屈起手指在他的臉頰上刮了一下。
“你和我在一起無需避着誰。”蕭綏開口,以為冬早前面指的是是兩人之間親密的關系。
“不行的,”冬早搖頭晃腦,哼聲哼氣的不太願意,明顯是還記着前面那個道士來時和蕭綏的一唱一和,“我怕給人炖湯,萬一有人要給你增壽怎麽辦。”
看着冬早篤信不疑的模樣,蕭綏才覺得前面找來的假道士是在一定程度上砸了自己的腳。
他略一思索,有了個想法,于是開口迂回的問冬早,“昨晚睡覺之前,你叫我什麽的?”
冬早面不改色的飛快道,“親親大寶貝!”
話本上學的,同類還有諸如“小心肝”一類的稱謂,冬早記得十分仔細,有需要的時候就搬出來用。他從不吝惜,俏皮話溜得飛起。
蕭綏給他迅速反應說的臉頰微紅,忍不住別過臉去避開冬早的目光,“另外一個。”
後面這個稱呼比前面那個純潔的多,可冬早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了。他嗯嗯嗯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帶着點害羞的小聲道,“叫了你相公。”
兩個稱呼蕭綏其實都沒答應,所以冬早心裏很沒底。
他也知道自己的求偶行動還沒有結果,仗着蕭綏的縱容就在稱呼上占他便宜,這是不好的。
冬早暗自深刻反省過。
“這個稱呼是能夠胡亂叫的嗎?”蕭綏問。
“是不能夠的。”冬早很老實的搖頭。
“那叫了以後有什麽後果你可知道?”蕭綏接着問。
陳生和徐娘的話本裏有這麽一段:徐娘芳心暗許,見到陳生幾次後一回緊張,脫口叫了他“相公”。陳生當即便說,叫了不能白叫,真成了相公才行。
蕭綏相信冬早這樣的骨灰級讀者應該是将這一段記得清清楚楚,是以也覺得冬早能順利的将話茬接下去,然後他就能夠将自己的真正目的表露出來了。
誰曾想冬早的臉上立刻出現了為難的神色,繼續“嗯……嗯……嗯。”一會兒後,顯然是有話憋着沒有說。
兩人的目光對視一陣,“你不知道?”蕭綏挑眉,以為只是冬早遲來的害羞到場了。
裝不下去的冬早敗下陣來,臉頰通紅一鼓作氣的說,“說錯了話的後果就是要被打屁股,我知道的。”
冬早說着眼睛裏就起了汪汪的水意,可憐兮兮的走到軟榻邊上背對着蕭綏,鼓起勇氣道,“那,你打吧。”
蕭綏沒将陳生和徐娘的話本讀完,不知道後頭還有這種操作,原本想要順勢挑明,現在卻給冬早驟然的回馬槍殺得措手不及。
他神色糾結的走到冬早身後,看着冬早緊緊閉着眼睛,眼睫毛上還挂着水珠子,模樣可憐的不得了。伸出手去揉了揉冬早的腦袋,正要開口安慰,冬早馬上開口将他的手推開,盡管很害怕被打屁股,但是還要提醒蕭綏正确的順序,“不是摸腦袋,是先脫褲子,嗯,脫,脫我的褲子。”
做錯了事情就要承擔後果,冬早是知道這個道理的。
蕭綏不動,冬早便伸手要自己脫褲子。
蕭綏立刻按住冬早的手,将他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兩人一起坐在軟榻上。
“後面呢?”他湊過去親了親冬早的臉頰,然後問道。
冬早的一切參考都來自于話本,裏面寫的什麽蕭綏有些數,知道不會是什麽正經東西。
若是有這樣的操作,不妨順勢而為。蕭綏的視線落在冬早纖白的脖頸上,懷裏軟乎乎的人讓他有些心猿意馬。
蕭綏用心等待着冬早開個黃腔。
“後面就是打屁股啊。”冬早卻茫茫然的看着蕭綏,不懂他問後面是什麽意思。
不過他給蕭綏主動親了一口,心房立刻撲通撲通跳起來,眼睛裏的水珠還沒有幹,嘴邊就泛起笑容來。
先想捋清身份卻給胖鳥引誘,轉而向引誘胖鳥卻又給引回正道的蕭綏此刻黑臉無話可說。
然而冬早的神色太過溫軟甜蜜,将他的脾氣抽的幹幹淨淨,無法對他有半點兒責備。
後頭蕭綏偷偷去看了陳生和徐娘,發現打屁股那一段還真是只打了屁股。他立刻将那書扔到了角落裏,什麽破書!該走路的地方騎馬亂沖,該騎馬的地方改成進三退二。
“總之。”此刻蕭綏摟着冬早的腰,幹脆利落的下結論,“以後不要怕出現在人前,我都陪着你,沒人敢吃你。”
冬早這才點頭,“好的吧”
即便答應的爽快,真正進行起來,還是有些難度的。
換上下面人送進來的合身衣服,冬早和蕭綏一起坐在餐桌邊上準備吃飯。
“筷子這樣拿。”蕭綏手把手的教他。
“這個好難。”冬早皺眉,他哼哧費勁的用筷子想去夾炸花生,卻頻頻從手下漏出。
冬早屏息凝氣,眉頭擰在一起,眼睛也瞪起來,如臨大敵的用筷子在花生盤子裏一頓亂戳。半晌終于成功夾起一顆,冬早心裏的氣氛一下被烘托到最高點,幾乎要響起贊歌。他得意洋洋的高舉起筷子給蕭綏看,可還沒等得及看一眼,花生就倔強的從筷子中間掉了出去,啪嗒一身掉在地上,骨碌碌滾到蕭綏腳邊,被沒注意到的蕭綏一腳踩碎了。
一顆花生短暫凄苦而慘烈的一生。
冬早收到的刺激更大,他盯着地上碎裂的花生,睜大眼睛嘴巴癟了癟,看着蕭綏不說話。
“那不僅僅是一顆花生,”冬早稍後在蕭綏有些不解的目光中,失望的搖頭道,“那是我初次勝利的心,被你踩碎了。”
這樣一說起來,蕭綏倒真覺得自己剛才不小心的錯誤不太應該被饒恕了。
好在哄冬早十分簡單,沒有什麽是一個親親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兩個。
吧唧吧唧摟着蕭綏親兩口,冬早的氣立刻消了。
蕭綏給他親的意動,只是礙于胖瘦婢女在場,無法再做什麽。
其實一直到這個時候都還好,等到外面陌生的小婢女們端着各類吃食進來時,冬早渾身立刻就僵住了。
蕭綏便伸出一只手去,扶在冬早的腰後。
小婢女們看見也不敢當自己看見,低着頭不言不語的退了出去。
少年,約莫十六左右,模樣俊俏,模樣嬌裏嬌氣。
關于冬早的簡練總結立刻流傳出去,霎時間幾乎成了京城裏的奇聞。
管他男女,靜王身邊有人了,這簡直可以類比太陽打西邊出來。
只有胖婢女一個人找了一天胖胖不見蹤影,晚上躲在被窩裏咬牙切齒的懷疑起冬早這個小妖精吹了王爺的枕邊風對胖胖下了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