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夜深,大約是蕭綏才睡着沒一會兒的功夫,他忽然覺得半邊身子一沉,将他才積攢起來的睡意全都驅散。蕭綏睜開眼睛,就着昏暗的光線,看見了一張小圓臉擠在自己的頸間,呼呼大睡渾然不覺自己又化形了。
冬早白花花的身子半邊都露在外頭,夜間寒冷,沒不過就一會兒他便皺起眉頭來,顯然是在睡夢中也察覺到冷了。
蕭綏被冬早壓住的半邊手臂動了動,想要将冬早起碼先蓋上被子,可還不等他做動作,冬早忽然就渾身一挪,從蕭綏身上滾到了床沿。
身上的重量驟然消失,但是心裏面反而空了一截。蕭綏半支撐起自己的上身,想要推醒冬早,讓他變回鳥形或者加床被子,就見冬早像一條小肉蟲一般蠕動起來。他的眼睛依舊閉的緊緊的,可是雙手和身體自發的摩挲着溫暖的地方,一點點将自己蹭進了被子裏頭。
冬早軟軟的指腹從蕭綏的裏衣上拂過,微涼的一路按到了他的心房,大概是覺得哪裏最暖,冬早後面又摸摸索索的将自己的腦袋鑽進被子裏頭,耳廓貼到了蕭綏的心房上面。
耳邊聽着蕭綏沉緩的心跳,冬早終于安分下來,摟着熱乎乎的蕭綏睡覺。
冬早渾身像是沒有長骨頭一樣柔軟,貼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毫無縫隙,讓蕭綏感受到完全的貼合。隔着薄薄的裏衣,就算他身上傳來的些微涼意也無法完全沖淡蕭綏渾身蓬勃湧出的熱度。
這樣大概也能睡吧……?
蕭綏的雙手僵直在身體兩側,有些不知如何舉止,如果挪動兩寸,一邊要碰到冬早小腿,一邊則要碰到冬早的腰。兩者的皮膚都裸露在外面,沒有絲毫遮掩,觸感也細膩柔滑,不小心碰到一下指尖都是酥的。
他沉了一口氣,暗自祈禱自己能夠順利入睡,不過這顯然是很困難的事情,因為冬早冰涼涼的腳丫子依舊并不是太安分。
蕭綏的眼眸微睜着,窗外的月光很暗淡,隐約透過窗戶紙透進來一些。冬早一雙肉嘟嘟的腳丫子從他的小腿肚蹭過去,有些癢,讓蕭綏半邊身體都跟着麻了一下。
他盡力忍耐,原本想着過了這一下也就沒事兒了,誰成想冬早的足背還是嫌不夠暖和,來回找尋後終于算是找到了滿意的地方。他将自己給整個縮成了一小團,壓在蕭綏的身上,雙腳直接按在了他的雙腿中間。
蕭綏:……
若說如此已經算是過分,那麽後面冬早還覺得不夠暖和,雙腳來回搓。
那大蟲不負所望,倔頭倔腦的站了起來,睡夢中的小細作這才覺得滿意似的,緊緊地摟住蕭綏,真正自顧自的睡熟了。
蕭綏摟住冬早,依舊對小細作生不起氣來,他帶着一些無奈的将冬早的腦袋從被子裏挖了出來,讓他起碼将鼻子露在外頭,以免在被子裏頭悶着。
Advertisement
他嘆一口氣,強迫自己忽略全身都不斷傳來的躁動感,勉強自己在一整夜的時間裏面找出一會兒入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冬早故意,蕭綏早上睜眼發現他卻還是鳥形,若非一晚上沒消下去的地方依舊提醒着蕭綏昨晚上胖鳥的所作所為,他恐怕還要以為那又是自己的一場春夢。
冬早乍一醒來有些愣,站在床沿雙目盯着不遠處的圓桌,小胖球一動不動。直到蕭綏穿好衣服走過去伸手戳了戳冬早的背。
蕭綏的臉色明顯是沒有睡好,即便是呆如冬早也看出來了,“你沒有睡好嗎,看上去好累啊。”
冬早說着展翅飛到蕭綏的肩頭上。
始作俑者反而關心起來了。蕭綏略冷淡的嗯了一聲,給折騰了一夜,折騰你的人半點兒都不記得了,你說這氣人不氣人。
“唉,”冬早扭了扭腦袋,口氣有些煩惱,“其實我也沒有睡好。”
“你沒有睡好?”蕭綏的聲音高了一點,非常懷疑冬早的這句話。昨天趴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還呼呼大睡到天亮的人還能說出這話?
他真想戳戳冬早的臉皮,或者看看上面還紅不紅。
冬早沒有注意到蕭綏語氣裏的懷疑反問,全将前面那句當成了正常的關心詢問。
“是的呀,”冬早極其認真的點頭,和蕭綏說起了昨天晚上自己做的夢,“我昨天晚上夢見回到山裏面了,在我的窩裏面找到一條小蟲子。
是我最喜歡吃的那種小蟲子,一口咬下去特別香。”
盡管冬早才将自己的夢境敘述了一半,蕭綏已經不知怎麽有了複雜的預感。
不過他沒有打斷冬早,由着他往下敘述。
“我連忙就要用腳踩住它,可誰知道那蟲子狡猾的很,騰挪閃移特別的厲害,我費勁兒的踩了好多次,只有幾次踩中的,還給它又滑了出去……”
蕭綏的臉色已經有些黑了。
“你知道嗎,”冬早反問,拿捏住了一個講故事人最需要做到的語氣繪聲繪色,“最離奇的還不是這個。”
他的語氣滿滿當當都是和蕭綏分享自己夢境的動力感,壓根沒有空去注意蕭綏的情緒。
蕭綏順接下去問,“最離奇的是什麽?”
冬早口中說的小蟲是什麽他現在要是還猜不出來,那真是能将自己的腦子摘下來。
“哈哈,”冬早在蕭綏的肩膀上跳了兩下,“那個蟲子被我越踩越大,最後比我還大了,真是壯觀啊。”
他說完自己又覺得有趣,嘻嘻哈哈的窩在蕭綏的肩膀上好一陣樂。
雖然沒有得到蕭綏的什麽回應,冬早停下笑聲以後還是繼續往下感嘆,“這個夢境要是真的就好了。”
“為什麽?”無法告訴冬早任何內情的蕭綏還不得不接胖鳥的話。
“我真的很喜歡吃那個蟲子的,”冬早贊嘆道,“要是真有那麽大的蟲子,我一口一口的可以吃多久啊,阿綏你說有沒有?”
“我不知道。”知道內情的蕭綏覺得這話簡直沒法接了。
“我希望是有的,要是有,我就藏一只在家裏,天天吃。”冬早滿臉期盼。
蕭綏覺得身下有些疼。
明日就是年節,王府裏上上下下都格外匆忙,這反而給了冬早很多自由。
蕭綏的卧房裏面并沒有銅鏡,也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這一茬,下面的人都對此十分習慣,可這兩天奴仆們卻接到好幾個命令,前前後後找了不少鏡子,大大小小,有照人臉都很清楚的,有稍微模糊一點的,最後剩下一面等人高的放在蕭綏的卧房裏面。
想要照鏡子是人之常情,何況是王爺這般俊美的人呢。
用瘦婢女的話來說,“要是我長得那樣好看,我每天都得揣一面小鏡子在懷裏,隔一會兒就照一照。”
“胡說八道。”胖婢女笑罵道,“王爺那樣剛毅,哪裏是臭美的人?”
她說着起身,端起準備好的餐盤,“我去給胖胖送飯了。”
胖婢女沿着走廊過去,遠遠看見幾個侍衛站在院子裏面,與卧房隔出一段距離。見到胖婢女,幾個侍衛也沒有多看她一眼,由着她慢慢靠近蕭綏的卧房。
“我長得好看嗎?”胖婢女隐隐約約聽見裏頭有人傳出說話的聲音。
她再走一步,又聽見一句,“長得很好看。”
再走一步,“把衣服穿上。”
“為什麽呀,不穿衣服就不好看了嗎?”這下聲音更清楚了一點。
胖婢女聽的滿腹疑窦,又聽見蕭綏的聲音很明确的說,“好看,穿衣服不穿衣服都好看……”
房間裏面有別人嗎?胖婢女心想,這倒是個新鮮事兒,這麽多年還沒聽過王爺的房裏留人呢,也不知道是哪一個人運氣了。
也是她的腳步聲近了,房間裏的說話聲一下就沒了。
胖婢女再走兩步,伸手敲了敲房門。
“進來。”蕭綏道。
胖婢女低着頭走進去,餘光裏還想要看一看是誰這麽幸運。但是蕭綏布局簡單,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卧房裏明明白白的只在銅鏡面前站了一個蕭綏,剩下的就是一只胖乎乎的肥啾,正用黑湫湫的眼珠子歪頭無辜看她。
哎呀呀。
胖婢女放下餐盤裏的食物,抱着餐盤快步往回走的時候将前面自己聽到串聯起來,兩個聲音雖然聽的不真切,可都是男子的沒錯,她忽然明白了前面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在她的勾勒中,威名遠揚的靜王殿下大清早的站在鏡子面前自問自答說自己長得好看,穿衣服不穿衣服都長得非常好看。
胖婢女想想覺得古怪,心頭狂跳,她站在院中擡頭看了一眼豔陽,覺得這府裏的妖怪可能還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