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自己竟然用這副樣子去求偶了,冬早回想起剛才蕭綏給自己擦臉時候臉上的笑意,自動自發就覺得那是笑他的臉色了。
冬早在銅鏡面前團成一個白胖胖的肉球,雙眼怔怔的盯着鏡子,眼眸之中流露出一些苦惱來,愁的幾乎沒了邊際。
這個樣子到底要怎麽辦才好啊?
他倒是不至于因為一次求偶的失敗就灰心,冬早怕的是自己會越變越醜還轉不回去了。
蕭綏将手頭的事情忙完時,屋外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他方才想起來似乎從淺眠開始就一直沒有見過冬早的身影,于是起身尋找冬早。
此時正好是晚飯時間,婢女們端着餐盤在走廊裏匆匆過來,原本是要端去飯廳,乍一見着蕭綏背着手站在廊下,吓得腳步一頓連忙行禮。
“胖胖呢?”蕭綏問。
面前的婢女并不是專門照顧冬早的,因此并不知道,蕭綏站在原地四下觀望了一圈,确定冬早并不在外面,徑直便又去了胖瘦婢女時常喂食冬早的屋門口。
胖瘦婢女聞聲出來,見着他後立刻為蕭綏指明了冬早的去向。
胖婢女前面就想要去找蕭綏了,只是怕打擾到他的公務而不敢輕易過去。
她跟在蕭綏後面快步往屋裏走,“這麽樣子好一會兒了,一直将自己腦袋悶在水裏頭不肯出來,起先我将它撈出來了,後面它又飛進去了,這麽冷的天氣我怕它凍着,隔一會兒就給胖胖換一點熱水。”
蕭綏走在前面,沒兩步就立刻看見了正站在木盆邊緣,雖然此時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冬早須臾還是半點兒不猶豫的一個猛子紮了下去。
不過冬早毛厚,不僅沒有沉下去,反而穩穩當當的漂浮在了水中,勉強只剩下一個腦袋被他自己按在水裏頭。雙翅也跟着來回撲騰。
蕭綏看出來他這是自己想洗臉呢。
果然,冬早在裏頭折騰了沒一會兒就自己跳了出來,來不及抖落抖落身上濕漉漉的羽毛,就立刻沖去銅鏡面前查看。
他飛起來的時候本來就挺費勁兒,沾了水的羽毛變沉就更難飛了。離開了熱水以後冷空氣的包裹帶來更加明顯的寒意,讓冬早禁不住有些發顫。冬早咬着牙又一次飛到銅鏡前面,想借着昏黃的燭光好好查看一下自己的臉,卻在這個時候給自己背後忽然伸過來的一直溫暖的手掌包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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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這麽傻?”蕭綏帶着些無奈的輕聲道,伸手取過一邊胖婢女遞上來的幹布巾,動作十分溫柔的将冬早給包在了裏頭,将他身上的寒冷驅散。
冬早蔫頭耷腦的,用自己黑水水的眸子淚眼汪汪的瞥了蕭綏一眼。
心裏忽然湧起一股委屈的不得了的情感。
他好可憐,本來就長得這樣醜了,如今臉上還多了這種難堪的色彩,可以說是其醜無比了。這樣阿綏還要傷口上撒鹽說自己傻……
可冬早又覺得自己無從反駁蕭綏的話,他好像的确是很傻就是了。
蕭綏多的話也不再說,徑直将冬早帶去書房,又囑咐婢女們将吃食全都端到書房裏。自己則坐在交椅上認真的為冬早擦拭羽毛上的水珠子。
等屋裏頭只剩下他們兩人,蕭綏才重新開口,“這麽冷的天氣,何至于整個鳥都泡進去?若是凍傷了反而吃虧。”
冬早本來心裏凄凄涼涼,垂頭喪氣的不想說話。可是得了蕭綏這麽仔細的擦身服務,又聽見他如此溫和的語氣,裏面的關切一下就點着了冬早所剩不多的精神氣。
“可是我好醜啊。”冬早細聲細氣的,這句話太過于紮心,即便是冬早自己所認定的事實,他還是不太想要在蕭綏面前承認。
“醜?”蕭綏全不知道冬早還有這樣的思緒。
從他的角度看來,冬早這小細作雖然算不上鳥裏頭頂天好看的,然而機敏可愛沒其他鳥能比,更別說他這獨一份能說話,又自帶憨頭憨腦小可憐的模樣了。
“醜!”冬早很肯定的應聲,同時将自己的腦袋壓得更加低,簡直要羞于擡頭了。
蕭綏忍笑,不知他們鳥兒的美醜标準在哪裏,于是問,“那怎麽樣才算是好看呢?”
冬早慢吞吞的擡起頭來,聲音又小了下去,有點害羞的道,“阿綏這樣的就很好看了。”
“一人一鳥要怎麽比呢?”蕭綏将冬早擦得半幹,怕他凍着于是用雙手一直包着他,“我覺得你長得十分讨喜。”
冬早心頭一暖,可不太相信。他給其他鳥兒叫了三十年的醜八怪可不是白白來的,“你不要哄我,我知道自己很醜的。”
他聲音不複往日脆生,伴着整個鳥都蔫蔫的,的确是将這事兒當真了。
再後面一句跟着出來時都帶了抖音的哭腔,加之冬早的少年音,更顯的可憐,他仰頭看着蕭綏,“如果,如果我以後都是這麽醜的了,你還要我嗎?”
冬早想來想去就擔心蕭綏會嫌棄自己。
蕭綏搓了搓冬早臉上已經有些漸漸淡去的粉色痕跡,“我有什麽好騙你的,不醜就是不醜。”
他不解冬早的悲戚戚來在于哪裏,但依舊能夠拿出耐心安穩他。
“真的,真的嗎?”冬早心底裏漸漸燃起了一點希望,目光殷切的盯着蕭綏。
蕭綏點頭,“你臉上的顏色沒有兩天就會淡去的,不要擔心。”
得了這一番安慰,冬早的心情才算是好了一些。即便是入夜之前他還是憂心忡忡的去自己照了鏡子,粉色好像的确如蕭綏所說的淡去了一點點。
冬早聽着淨房裏傳出來的蕭綏洗澡時候嘩啦啦的水聲,心猿意馬的小心展翅飛起來,停到了簾子上面,探進去一個腦袋偷看。
蕭綏正背對着他坐在水池中央,長發披散混合着乳色水池中源源不斷往上萦繞的水汽,場面宛若仙境。
冬早呆看了一會兒,說不出這場面哪裏有些熟悉。不過這個想法在他的腦中一晃而過,很快就沒了蹤影。
一陣涼風吹過,冬早打了個哆嗦,他回頭一看,發現有一扇窗戶不知道什麽時候打開了。今夜外頭月色明亮,将庭院裏照的透徹,冬早飛到窗邊,盯着月光看了一會兒,正要飛離時,一個人影忽然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窗前。
冬早給他吓了一跳,對方似乎也為這裏還有這麽一只鳥兒而覺得訝異,不過他顯然并沒有将冬早當一回事,卻不料冬早驟然間展翅飛起來,猛的往淨房裏沖,同時口中高喊,“阿綏!”
淨房裏的水聲戛然而止,窗外的黑衣人也迅速飛身進屋,他不敢相信的盯着冬早瞧,剛才那鳥兒是開口說話了……?
然而還不容他多想什麽,蕭綏便已經用劍挑開淨房的布簾,徑直沖着黑衣人來。
黑衣人并不慌張,他這一趟過來本來就是有必死的決心,方成進屋之前又一連輕松的殺死了蕭綏身邊的四個暗衛,無聲無息的做完這一切以後,他心裏對蕭綏的武功便也差不多自覺的有些估計了。
他自信是能夠将蕭綏殺掉的。
黑衣人随即從身上掏出武器迎戰,兩人刀劍相碰,在空氣中交織出噼裏啪啦的金屬撞擊聲,聽的冬早心頭一顫一顫的害怕。
不過他的腦筋飛快的轉了一圈,立刻從房梁上面小心翼翼的飛了下來,又從哪窗戶口飛了出去,站在這屋的屋頂上放聲大喊,“來人啊!來人啊!”
黑衣人原本就沒懂一只鳥兒為什麽會說話,前面還想着是不是自己聽岔了,這會兒如此清晰的再度聽見冬早的聲音,也怔了怔。
就因為這一瞬間的走神,蕭綏的撿從他的頸間擦過,割開一道長長的很深的血痕,鮮血如注般噴湧出來,
這一劍下去蕭綏就沒打算留有餘地,黑衣人不敢相信的直直的倒了下去。
蕭綏目光冰冷,面無表情的擡手将前面劃開黑衣人脖子的劍刃切豆腐一般的刺進了他的心房,使之徹底死了過去。
而他身上僅披着一件外衣,雙足還赤着,頭發濕漉漉的披在身後,卻偏偏不見半點兒狼狽。
而外頭的侍衛們被冬早的聲音吓着,已經陸陸續續趕了過來,一進屋裏就被這場面吓得說不出其他話來,連連告罪自己護主不力。
蕭綏沒管他們,徑直往門外走,擡頭對着房頂上急的跳來跳去的冬早道,“冬早,下來。”
遇見這麽大的變故,頭一件事情竟然是出去找鳥了……
衆人心裏有想法,可全都壓低着腦袋不敢擡頭看,只有胖婢女看見屋頂上的冬早飛速的落到蕭綏手上,十分焦急的上蹿下跳來回檢查蕭綏的身體。
确認蕭綏并沒有再剛才的打鬥中受傷的冬早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然後站到了蕭綏的肩膀上不肯下來了。
這屋裏此刻鮮血四濺,晚上是不能住人了。蕭綏去淨房裏簡單的梳洗完畢後,與冬早一起住進隔壁的偏房裏頭。
至于黑衣人背後的主使是誰,蕭綏心裏有七八分的掌握,心裏便更加冷了兩分。
冬早經歷了前面心情的跌宕起伏,等到睡覺之前回想起來,自覺的不能這樣輕易的完了。
趁着蕭綏在和幾個部下商議調查的事情,他十分小心的窩在軟榻的小幾上,對着窗外的月色小心禱告,“希望這裏的大神仙能夠聽見我說的話,我有兩個願望,希望阿綏以後平平安安,希望我能夠變得美一點,就這兩個,其他我都不要的。”
冬早話一說完就覺得自己可能下嘴太快,連忙往回撤,“不對,不對,剛才說的話太快了,我還漏掉了一點點,您再聽聽好嗎?”
“希望阿綏會喜歡我。”冬早小聲極了的默默念道,末了還不太放心的囑咐大神仙,“您千萬要達成我的心願呀,謝謝,謝謝了。”
靜王府今夜從明竹院往外,注定是個不太平的夜晚,一夜幾乎燈火通明,嚴加戒備。
而明竹院的偏房裏頭,冬早靜靜的依偎在蕭綏的頸間,軟聲軟氣的安慰他,“不怕不怕,阿綏不怕的。”
即便冬早自己随即就困頓的睡着,蕭綏還是被他的舉動融了心頭的些許堅冰。。
冬早呼哧呼哧的睡的平靜又安穩,使得原本清醒的蕭綏也漸漸湧上了睡意,兩人緊緊靠在一起,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