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雲嫣并沒有真的暈倒過去,只是她這身子向來懶怠,今早又起得那般早,活動不了多久便困倦得不行。
她靠在景玉肩上,也不知過了多久便被他輕輕推開。
過了會兒,終于有人将他們救了上去。
待這事情傳到劉太後耳中,她又親自過來查看。
雲嫣滿身狼藉,澄瑩瑩的眼睛裏多出幾分惶然,後怕得很。
“虧得六皇子殿下經過時救了我……”
劉太待她安撫連連,聽她提及景玉,也未說什麽。
只是劉太後的目光掃到了景玉時,臉色卻難得緩和了幾分,随後吩咐道:“都回去吧。”
處理完這事情,老嬷嬷扶着劉太後回栖寧宮去,疑惑道:“那陷阱分明是有人刻意陷害這位公主,她怎說是她自己沒看清楚路,自個兒滾下去的?”
劉太後道:“這女孩兒聰慧狡黠,她給哀家也給景國留餘地罷了。”
這件事情劉太後自然會私下裏去派人仔細盤查。
不管是惡作劇還是故意陷害,這等惡意一旦放大,興許就會變成兩國之間的微妙摩擦。
顯然雲嫣知曉這一點,卻能大度地一筆帶過,聰明人自然會知道這事兒是怎麽回事,蠢人想不明白自然也沒有解釋的必要。
劉太後想着又忍不住一笑:“她這般乖巧懂事,與哀家的絮兒倒是有些像了。”
寧絮是劉太後頗為疼愛的表外甥女,二皇子的母妃,當年一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奇女子。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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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太後不知怎麽就想到了景玉,眉頭頓時皺起不願再想下去,随即問道:“二皇子何時回宮?”
嬷嬷道:“應當快了……”
另一頭知曉雲嫣走路粗心大意摔進了泥坑裏時,景婳心裏一面幸災樂禍一面卻又有些心虛。
“聽聞二皇子殿下回宮來了……”惜露猶豫道。
景婳擰眉道:“怎會回來的這樣快?”
惜露搖頭,又輕聲道:“他似乎聽聞那啓國公主掉進坑裏的事情與他有關,所以……”
景婳眉尖蹙得更緊。
這日雲嫣翹着腳卧在鋪着雪貂皮的軟榻上吃着淺草喂到唇邊的葡萄,着實有些惬意。
有人來看望她,淺草又手忙腳亂地收了那堆果脯果子瓜子糖糕和水果,順道将雲嫣塞進被子底下,只叫她露出張白嫩嫩的臉兒來。
“他們那樣欺負公主,咱可不能這樣輕易就叫這事情過去了。”淺草忿忿道。
雲嫣縮在錦被底下乖巧地點了點頭。
景婳來看望雲嫣時便在路上巧遇了景和,與景和道:“聽聞二皇兄知曉雲嫣妹妹掉進坑裏的事兒?”
景和身姿挺拔,遠觀其形宛若青松清逸。
他今日穿着竹青色常服,衣衫整潔素雅,周身不見一絲金線銀邊,一身清正之氣與其他幾位錦衣玉帶的皇子頗有些不同。
仔細瞧來,他的樣貌與三、四皇子沒有任何相似,與景玉那雙冷清的眸子卻有幾分相似。
然而他的母妃與景玉的母妃自有雲泥之別,唯一有牽連的便是天子血脈。
聽到景婳的問話,他才答道:“我先時聽聞是個小太監借了我的名義去見雲嫣公主。”
之所以不借別的皇子名義,是因為彼時只有二皇子景和不在宮裏,即便雲嫣指證,說出來也都是站不住腳的。
只是誰又能想到事情就是這樣的巧,原本不該這麽快回來的人竟提早回宮了……
景婳捏着帕子的指尖微微發白,“那咱們可得好好問問雲嫣妹妹了。”
景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在見到雲嫣之前,景婳心裏還存着幾分僥幸,心道這事情真要仔細盤查起來也沒那麽簡單。
可雲嫣聽到有人問及此事的時候,卻一副虛弱模樣倒在淺草懷裏,一改當日在景玉和劉太後面前大度的模樣。
雲嫣弱聲道:“我以為是景婳姐姐與我開的玩笑,才故意叫人引我去那陷阱邊上的。”
景婳愣了愣,待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再瞧見景和朝她看來的目光,血液頓時都湧上了臉頰。
“你……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雲嫣似有些畏懼,那雙黑瑩瑩的眼睛便看向景和。
景和掃了景婳一眼,随即溫聲問道:“公主何出此言?”
雲嫣道似有難言之隐,颦着細眉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景婳見狀冷笑:“有證據嗎?我與你無冤無仇,你要這樣壞我名聲?”
雲嫣見她生氣,肩頭微微瑟縮,又低聲認錯:“也是,這幾日我病得糊塗,竟做出這樣的猜想,險些就誤了姐姐的名聲,我回頭便去太後她老人家跟前說清楚,叫她別誤會到姐姐頭上去。”
劉太後正派了人查此事,因不知是誰所為,也捉不出個頭緒。
但雲嫣若是過去替景婳“澄清”一番,劉太後必然是要好生查查景婳的底子。
宮裏無後,天子待妃嫔冷淡,管理後宮的一直都是劉太後,她豈能會對每個人的底細不清不楚?
景婳使喚的每一個人用的每一筆錢都出自宮中賬務,若是盯着她盤查,她自然是禁不住查的。
景和一直沉默不語,卻見景婳在雲嫣說完後,臉色立馬變得煞白,心裏又豈能沒數。
正當他拿不準主意時,卻見雲嫣将臉兒埋在淺草懷裏吃吃得笑。
景婳氣得指尖冰涼,又不好翻臉,唯恐雲嫣真跑去劉太後面前說些什麽,便幹巴巴道:“你笑什麽?”
雲嫣眨了眨眼,溫吞道:“景婳姐姐來看望我卻連個禮都不帶,我才故意戲弄姐姐的,姐姐若是能給我吃些你上回送的果脯,我必然能好得更快。”
景婳愣了愣,不知她如何能将話題扯到果脯上。
景和無奈一笑,與景婳道:“你我都是空手而來,難怪雲嫣公主會不高興了。”
景婳眼中露出幾分茫然,疑心雲嫣方才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了。
雲嫣問道:“姐姐那兒可還有果脯了?”
景婳只得硬着頭皮道:“自然是……有的。”
雲嫣嫣然一笑:“姐姐待我真好。”
景婳走出來時,還沒能反應過來,一旁景和與她溫聲道:“你找準時機要與我一道來,便是怕我從雲嫣公主口中問出什麽?”
景婳臉色頓時有些難堪。
景和道:“雲嫣公主是啓國來的貴客,未來亦是要嫁入皇族,如今她不與你計較也就罷了,只是這件事情被皇祖母查出以後,于你又有什麽好處?”
景婳嘴硬道:“我……我就是給她吃個教訓罷了。”
景和面容溫和平靜,話語卻多出幾分冷肅:“景婳,你的婚事未定,便不要再給自己添上不好的名聲了。”
即便她是公主,也是宮裏最不受寵的公主,焉能與雲嫣相比。
她不謹慎行事,亦不願讨好太後,反而卻任性妄為。
婚事這兩個字無疑是抓住了景婳的痛腳。
景和擡腳離開,景婳忙叫住對方:“皇兄……”
景和停住,景婳緊張問道:“你會不會告訴皇祖母去?”
景和見她眼眶微紅,有些不忍地軟下了語氣:“雲嫣公主大度,已經給了你臺階下,你好生待她就是。”
言下之意顯然便打算順着雲嫣的意思,将這件事一筆帶過。
景婳聞言,頓時松開了濕潮的掌心。
“奴婢才明白這雲嫣公主慣是會裝瘋賣傻的,尋常人又豈會直接指認出公主您?”
惜露見景和走遠了才敢開口。
景婳冷着臉道:“便是讓太後知道了又能如何……”
太後再不疼她,最多也就罰她禁足抄寫經書罷了,真要喧嚷出去,叫別人知曉景國公主給啓國公主挖了個坑,待景國焉能有好處?
可偏偏景和方才警告她時,還帶上了她的婚事,這才叫她慌神。
惜露打量着她的臉色,片刻又問:“那咱們回去還要再準備些果脯嗎?”
景婳聽到這話,咬了咬牙,道:“自然是要準備……”
最好撐死那饞嘴的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