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戰前夕
玲珑一來,事情頓時撥雲散霧,逐漸明朗化。據她所說,她本是當年雲留王的黑岩軍的後人,當年鐘陰陽鬼鳴山上落敗,雖然被唐無庸暗地裏救下,但卻遺失了他放在身上的鬼鈴钹,被玄安主持和修心師太帶走。玲珑是被青虬派往京城尋訪鬼鈴钹下落的,結果玄安主持那一只就奉在佛前,說是要洗去其上的血腥之氣,反倒是修心師太這裏,她找了很久也找不到一絲蹤跡。就這麽留在了三仙庵,直到養好傷的鐘陰陽殺進京城。
“花公子,我不是有意要害師太的。”玲珑臉色煞白,餘喜端着碗起來站到一旁,讓她坐下。就見她從貼身的衣兜裏掏出來一塊黑色的山形石塊,造型獨特,古樸別致,“這塊玉,是我爹娘給我的,可是如果可以選擇,我絕對不想得到它。”
“師太她......”花滿樓面色戚戚,聽玲珑之語,修心師太想必兇多吉少。
“我趕到的時候,師太已經圓寂了。”陸小鳳開口,看了看花滿樓神色,安慰道,“你放心,她是死在玲珑懷裏的,她走得很安心。”
一旁玲珑已經泣不成聲。雖然她與修心師太相處不過幾載,但師太總是像母親一眼照顧她,保護她,從小就失去母親,對她而言,從師太那裏得到的失而複得的母愛,遠比一塊玉佩上所賦予的責任和仇恨寶貴。可是她最終還是親手葬送了這份感情,沒有人知道再來一次,她會如何選擇,但現在,她後悔莫及。
蛋兒老板拿過那塊黑色石玉,翻來覆去打量,忽然道:“既然你說你是黑岩後人,那鳴悲築在哪裏?”這塊玉石,看形狀大小應該是敲擊鳴悲築用的。
“在青大哥手裏。”玲珑道,“他已經得到了離人笛,鳴悲築和五戒琴,只剩下鬼鈴钹的另一半。”
餘喜又端着碗湊過來,看那塊玉片:“鳴悲築是我理解的那個築嗎?築不是很大,需要以竹尺敲擊嗎?”傳說中的高漸離擊築可就是那麽演的。
“鳴悲築很小的。”玲珑雖然不認識他是誰,但總歸是陸小鳳這一邊的沒錯,便解釋道,“不止鳴悲築,還有離人笛和五戒琴,都跟鬼鈴钹差不多大小。”
“那集齊這些迷你樂器,當真能召喚什麽七将軍?”餘喜不以為然。
玲珑搖頭:“黑岩到我這一代是個女孩子,青大哥平時并不讓我參與這些事,去京城也是我自己主動提出的。不過我聽鐘大哥提起過,他們早就有辦法對付七将軍了,只要找到鬼鈴钹在何處。”
“你知道赤羽後人的下落嗎?”蛋兒老板難得神色嚴肅。
“他們奇怪的很。”玲珑道,“我在山上從未見過他們,只知道還有這麽一群人,青大哥偶爾會去找他們。但具體在做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陸小鳳擡頭,見花滿樓一個人站在窗邊,似乎并未關心這裏的交談,心裏動了一動,還是忍不住走過去。
“師太的死不是你的錯。”
安慰的話有時候并不管用,受安慰的人比任何人都懂這個道理,卻仍然無法釋懷,因為有時候人的情緒心情,并不能簡單地由自己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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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樓安靜地望着窗外,一手搭在窗臺上,另一手空着,微微握攏成拳。“對不起。”陸小鳳聽到他壓低的聲音。
“什麽?”
可花滿樓已經轉過頭來,自我安慰地一笑:“修心師太清苦了一輩子,玲珑陪伴她的這幾年,應該是她最快樂的日子,我想她在臨死前能與玲珑敞開心扉,一定是含笑而逝。”然後他又道,“走吧,既然你從對方手裏把玲珑搶了回來,他們應該不會沒有動作,我們既然知道對方下一步的行動,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陸小鳳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無奈暗道:花滿樓啊花滿樓,你永遠都是這麽灑脫無謂,究竟怎麽樣才會讓你上心呢?
如今青虬一心尋找七将軍,而他們這裏卻沒有知道七将軍究竟是什麽,只能比對方搶先一步找到剩下的一只鬼鈴钹,才能扭轉全局。
陸小鳳忽然想起之前的事來,問玲珑:“你在青虬身邊,可曾聽他說過什麽混沌一出,群魔橫行?”
玲珑點頭:“當然知道,連綿山的山頂上就刻着這句話。”連綿山,就是之前陸花探過的那個山洞所在的山峰,也就是青虬他們的大本營。
“那你可知何意?”陸小鳳一喜。直覺告訴他,這句話一定另有深意。
玲珑本就身受重傷,支撐到現在已是勉強,坐在那兒都有些搖搖欲墜,搖頭:“青大哥一直告訴我們,只要找到七将軍,就可以請回雲君,再現祖輩榮光,這句話具體是指什麽,他從沒說過......”
“好了,你們先讓人姑娘休息吧,有什麽事好歹等睡一覺再說。”餘喜終于放下手中的碗,冒出頭來憐香惜玉。
蛋兒老板叫了兩個小丫鬟過來,帶着人去休息。
“你不是說你這兒只有兩間房?!”餘喜鼻子噴火。
蛋兒老板瞥他一眼,冷哼一聲:“一群蠢貨,還好意思怪我?”又看陸小鳳,“青虬他們的事我不想管,但赤羽歸我,找到他們之後,你放着就行,我自會處理。”
陸小鳳納悶:“他們身上難道還有什麽秘密?”
“你想管?”蛋兒老板忽然咧嘴一笑,笑得狡詐無比。
“免了!”陸爺神速擺手——他這件閑事還沒了結呢,可不想再來一樁。“那你還多嘴問!”蛋兒老板白他一眼,起身拉着羊管家上樓,真的是說不管就不管,看樣子連出個人都不想。
陸小鳳無奈,同花滿樓商量:“那我們現在要怎麽做?”
餘喜打着哈欠:“不是說找那個鬼鈴钹嗎?樓樓跟修心師太那麽熟,會不會知道她放在哪裏?”
花滿樓習慣性地伸手入袖中,想摸出扇子來,結果什麽都沒摸到,之前毀掉的扇面,一直沒機會再補上。他略略不自然地伸出手來,搖頭道:“我雖然與修心師太相熟,但一時也想不出她會收到哪裏。青虬的人一定搜過三仙庵,既然庵裏面沒有,也不在師太身上,只有可能是她另外交給了誰保管。”
陸小鳳忽聽心念一閃:“花滿樓,你二哥似乎一直有派人接濟三仙庵。”
花滿樓頓悟:“你是說師太可能将東西交給了我二哥?”他自己其實并不常在京城,因為修心師太于花家有恩,所以平時都是常在京城的花二少幫襯着庵裏的修葺或是日常生活,而且還有一點,他二哥平時就愛好些金石古玩。如果照玲珑所說,鬼鈴钹應該是二百年前,甚至更久的舊物,而且能成為一軍法寶,應該不會普通。他二哥看上,從師太那裏讨來也不無可能。
“我馬上派人去找我二哥問問情況。”
“讓西門吹雪去吧,他輕功好,來回快。”陸小鳳提議,看樓上,“他人呢?沒下來吃晚飯?”
餘喜忽然在一邊撇嘴:“你輕功也好,你怎麽不去,幹嘛每次都讓西門狐貍跑腿兒......”
“喲!”陸小鳳稱奇,“你不是看不上西門嗎?怎麽現在還心疼起他來了?”
“誰心疼了!”餘喜紅着腦袋跳腳,“我只是就事論事好嗎?!雖然我的确是看不上他,但他怎麽說也都是個什麽劍神,你天天讓他幹這些跑腿兒的事,這不是暴殄天物大材小用嗎?”
“我可使喚不了西門。”陸小鳳倒了杯茶,“他向來來去自由,這次他主動留下幫忙,還任勞任怨,雖然我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但一定不是為了我。至于讓他跑腿的事,要是你不每次見他都拼了命想逃,我用得着煞費苦心把你們倆分開嗎?”
餘喜臉色一陣白一陣青,黑眼珠轉來轉去,到底沒說什麽。
陸小鳳也不勉強他,自個兒的事都一團亂,別人的就讓他們自己理去吧!
回屋之後,陸小鳳發現西門吹雪并不在屋裏,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大概這裏的條件滿足不了劍神,估計臨時回萬梅山莊去了——以他的輕功,一炷香的功夫也就到了,人比人,氣死人,簡直不能深想。
坐了一會兒,終究還是無聊,摸了摸袖子裏的東西,出門下了樓梯,又上了樓梯。
“篤篤。”
門裏餘喜正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啃果子,聞聲抹了把嘴,擦在旁邊的床簾上——反正樓樓也不會在這兒睡了。
“看吧,我就說他忍不住。”他沖正坐在桌邊翻書的花滿樓說。花滿樓拿過一枚瑩白色的長條玉簽子壓在書裏,蓋上,頓了一頓才起身去開門。
“你們去一趟沐川吧。”餘喜快啃完,又拿過一個接着啃——盤子就在床邊的椅子上,拿起來還挺方便,他也不怕吃多了鬧肚子。花滿樓的手碰到門,他又開口,“我今天聽蛋兒老板說,沐川那裏有一片竹海,那些小銀狗,應該就是來自那裏,大概是青虬在那裏找些什麽沒找到,才把它們帶回來。我總覺得那些銀狗不簡單。”畢竟是國寶,傳說中的大熊貓,可不只是會賣萌的二黑,應該還有別的什麽秘密,但他平時不學無術,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
花滿樓點了點頭,其實他方才看書,也發現一些有趣的事。
陸小鳳見好久才把門打開,本來還有些尴尬的情緒煙消雲散了,語氣裏微帶不滿:“怎麽這麽久開門?”
餘喜咬一口脆梅子——呀,這個好酸!
“陸兄有什麽事?”花滿樓聽到裏面餘喜的話,臉色紅了紅,沒理會某個又想到歪處去的人。
陸小鳳也覺得自己擔心過度了,拿出扇子來:“我是來還你這個的,之前的扇面壞了,我今天下午找人又貼了一張,是群山圖,畫的都是蜀中的山,很應景。”
“你今天下午出去是為這個?”花滿樓接過來拿在手上,覺得心裏莫名踏實。
陸小鳳摸了摸胡子:“這不是閑着無事嗎?而且還有個意外收獲。”挑選杯子時因為花滿樓舉動的突然低落,不過是他們現在欲明未明的關系中注定要面對的情緒變化,但再怎麽變化,所有情緒來源的基礎是不變的,所以灌了一大壺清水之後,惦記的仍然是某個離了扇子就不能活的花七少。
“謝謝。”花滿樓細長的手指拂過新鮮的扇面,唇邊挑起一抹溫柔的笑,緩緩道,“我很高興。”
他從未拒絕他給予的每一份心意,無論回應不回應,這些心意都一件件地在自己心底深處堆積,早已築成一道堅固的城牆,裏頭風雨無侵,大雪難落,就仿佛在江南的莳花小築,只要自己知道那裏面鮮花滿園,一切便足矣。
而當他也想走進來,與自己一起莳花弄草,讀書彈琴,觀星賞月,忍不住就有一絲猶豫。因為即便是他為自己建築的城牆,也會害怕會因為他而破損,大抵還是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的一圃花草,一樓□□,能永遠地留住一只經歷過滄海莽山的鳳凰。
“我......”陸小鳳看着他美好的容顏,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麽,又好像說什麽都不足以打動他的心。“你陪我去一趟沐川吧?唐門要搬到那裏,一定另有原因。”他忽然想這麽說。
“好,我也正有此意。”花滿樓欣然同意。
陸小鳳聚起小酒窩笑了——看,不用說任何話,只要他們的方向永遠一樣,便可以相伴去任何地方,也在任何地方停留。
不過這一去沐川,可比之前去連綿山刺激多了,不止跟那位青虬大人直接來了個正面接觸,還差點把人千年的林海給毀了,簡直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