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救命
陸小鳳和花滿樓本來沒打算在唐門停留幾天,只問過大胖墩情況,告誡他小心謹慎就行了,結果這一住,竟然就住了三五日,而且非但自己沒走成,還又來了兩個拖油瓶,不過這拖油瓶來之前,還有個大麻煩是天天見。
認識唐盤,就一個感覺——胖紙兄都很特別。
唐門家大業大,門人衆多,陸小鳳并不擔心這裏會同徐府一樣全軍覆沒,畢竟要控制這麽大一個門派,動靜必定不小,到時候驚動了所謂的武林正道,浩浩蕩蕩再來個剿魔大戰,對方也占不到什麽優勢——千萬別小看那群看上去像是沒腦袋的江湖人,只要他們一日在這江湖,聯合起來那就是打不死的一只無敵小強,戰鬥力不足,韌性頂呱呱,煩都能把人煩死了。所以他和花滿樓本來準備先回京城,繼續調查修心師太的下路。
可是走了幾次都走不成,唐家那個胖紙啊,每天變着花樣纏在兩人身邊,你一說告辭,他立馬設宴擺酒,酒過三巡,再擺開戲臺子唱大戲,一折騰就是一整天,一看天黑了,得,既然天黑出山不安全,那二位就再住幾天吧。
就這樣,陸大俠和花七少放着案子不查,開始了唐門七日游。
這天唐盤又一大早跑到陸小鳳和花滿路暫住的廂房,想問兩個人要不要去爬山。說來也怪,無論怎麽暗示明示,這大胖子就跟一二愣子一樣裝傻,笑得一臉白癡,樂悠悠地繼續湊着,似乎一點都不覺得丢人,陸小鳳伸手想捏捏花滿樓的臉——難道人胖了臉皮就厚了?花七少一扇子把人戳出去——敢捏剁手!
唐盤到的時候,陸小鳳正在讀書給花滿樓聽,是一本介紹蜀中風情的書。蜀中不冷,兩人只穿了外袍坐在八角亭裏,一個藍衣簡潔,幹淨純粹的笑臉上,兩撇小胡子随着一個個圓溜溜滾出的字上下輕動;一個錦衣華美,俊美的臉上卻是一片恬淡柔和,靜默的眼神無甚着落,但一定是認真聽到了對方在念什麽,才會有偶爾的點頭會心一笑。
大胖墩眯着的眼睛睜開來,撓頭——這場景好特別好溫馨,感覺自己打擾了會遭天譴的呢。
他在這裏糾結,陸花二人早已注意到,陸小鳳半掩了書,微微嘆氣:“花滿樓,你确定我們要留在這裏再住幾日?這小胖子我是實在應付不了了啊!”
花滿樓好笑:“還有陸兄應付不來的人?”
“他要是個壞人,我自然抓了他就行,可現在他什麽都不做,整天纏着你我,我總不能因為這個原因把人送到盜無那兒去。”陸小鳳瞥了眼兀自站在太陽底下自言自語的唐盤。本來以為會暗中偷襲的人,必定是個陰險小人,可這幾日相處下來,這大胖子完完全全就是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無用小子,而且據他所說,當年鬼鳴山大戰,他是正好跟着唐無庸去探親,路上碰到了大部隊就跟着去了,會用離人笛,也不過是擔心唐無庸。
其實他沒想到自己會一擊得手,離人笛自然不是單純的笛子,其實每個孔徑之中,都暗藏玄機,如果吹向那首離人曲,便可因為空氣震動觸發機關,會有唐門特制的毒針射出。論危險程度,自然比不上唐門其他的大兵器,但因為它攻其不備,易被敵人忽視,才在江湖上小有名氣。而以鐘陰陽當時的功夫,這種檔次的兵器本來不會被放入眼裏,但當時唐盤年紀小,見識淺,被他入魔之後的兇殘表情一瞪,竟然一個緊張吹錯了調,結果誤打誤撞鐘陰陽沒有避開兩根一前一後卻幾乎同時發出的毒針。
......
所以說,鐘陰陽如果當真死了,就是因為自己一張臉太吓人?
簡直哭笑不得。
“二位,打擾了,今日天氣不錯,不如咱們去爬山如何?”糾結了半晌的唐盤看到兩個人察覺自己的村子,讪讪一笑,捧着小肚子過來,紅着面皮笑眯眯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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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驚訝:“爬山?”
實在不是他歧視胖子,事實上他認識好幾個胖子,都靈活的一比豹子,可看眼前這大胖墩,實打實地就是個大胖墩。他說去爬山,難道是他理解的那個爬山,還是蜀地的方言?
唐盤顯然知道他在想什麽,一張大胖臉更紅了,又白有寬的額頭上滋滋地直冒汗:“嘿嘿,雖然我有點胖,但我還是喜歡爬山的......”他自己說着這話都沒什麽底氣。
花滿樓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伸手壓住還想再說的陸小鳳的一截袖子,開口:“陸兄,反正閑來無事,不如我們就去爬爬這蜀中的山吧。”
陸小鳳沒舍得把袖子抽回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不過,誰說閑來無事?他可是剛發現,原來念書是一項這麽惬意的工作,尤其看着某人沉浸在自己念書聲中的神情,簡直享受。
站到山腳下的三個人,擡頭望着‘高聳’的一座山,陸小鳳覺得自己真的在唐門住夠了。
“唐公子,這就是你要帶我們來爬的山?”他掃了一眼唐盤,又站到花滿樓身邊,“花滿樓,你猜這座山有多高?”
花滿樓不答反問:“這算打賭嗎?”
......
陸小鳳納悶——以前怎麽不知道花滿樓這麽好賭呢?
終究,這個賭還是打成了,而且陸大俠直覺就知道,自己這次又要輸了。果然,花滿樓搖着新換了的雪絹扇面沉穩開口:“此山不過五十丈。”
唐盤驚訝地努力睜大眼睛,也顧不得禮不禮貌了,問花滿樓:“這......這是怎麽知道的啊?”眼前這座山,卻是稱不上高山,就是個長滿了樹的小山包。
“因為風。”
回答的是旁邊有氣無力的陸小鳳,剛剛花滿樓嘴角一勾,他就知道自己這次獻殷勤的機會是獻定了。
唐盤看着花滿樓的眼神裏立馬充滿了一絲質疑十分崇拜的感情——質疑的是他究竟是不是瞎子,崇拜的是他瞎不瞎都足夠厲害。
身後暗衛們興奮地紅着雙頰沖陸小鳳揮胳膊——加油,看好你喲!
可陸小鳳并沒有心思關注他們,他剛剛自然注意到了唐盤看花滿樓的态度,不知為何心中突然閃過一絲不忿。扭頭看着已經開始沿着碎石子路登上的花滿樓的背影,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唇邊笑意漸漸淡去。
......
一座高不過五十丈的小山,還是花費了唐胖子大半天的功夫,等他一屁股坐在山頂上大口喘氣的時候,花滿樓覺得這整座山都顫了一顫。“唐公子,既然已經爬過山了,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們,你究竟有什麽話想對我們說?”他遞過去自己的扇子,借給他扇風。
陸小鳳伸手一撈,扇子已經到了他手裏:“我也熱得很。”
“陸兄......”花滿樓無奈。
陸大俠望天,雪白的扇子搖着,滿足地很,剛剛那一閃而過的不快情緒,似乎絲毫沒影響到他。
“不妨事不妨事。”唐盤喘着氣擺手,“花兄的扇子那麽幹淨,別讓我弄髒了。”頓了一頓,他又看花滿樓,“花兄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啊?”
“行了別裝了,有什麽話就痛快說,我們倆可沒心情陪你曬日頭。”陸小鳳覺得這人真是太磨叽了,從第一次見面,就覺得奇怪,這人明明是唐府的公子,如今唐無庸不在,吩咐他待人接客,也算是看得重,可他卻一副小心翼翼親近人的模樣,完全不似主人家的氣場,整天低眉順目圍着他們兩個不請自來的客人轉,如果不是天性如此,那就是必有所求。
“兩位都是聰明人。”唐盤拿袖子擦汗,表情有些尴尬,“是我太自不量力了,竟然還想着能先做個朋友再說。”
花滿樓覺得他這話說得甚是怪異:“做了朋友就能予取予求了嗎?向朋友開口幫忙,往往是最難的。”尤其是如果這是一件麻煩事,只要能避免,真正是朋友的人,就絕不會牽連對方進來。
唐盤詫異:“可是陸兄和花兄不是嗎?江湖上都說,陸小鳳有三個好朋友,他之所以能破那麽的奇案,就是因為有這些有求必應的朋友。”
......
有三個有求必應神外挂的陸大俠扶額:“你從哪兒聽到江湖上是這麽傳的?”百曉生那個六指兒的,如果是從他那張損嘴兒說出去的,下次見面非得給他把那第六指兒給剁了!
花滿樓在唐盤之前開口:“我倒是想知道,那三個好朋友都是誰。”
唐盤從口袋裏摸出一本小人書——吶,就是這個,《江湖上那點不得不說的事兒》。
暗衛一號跑過來,殷勤地翻開書,給花滿樓找那三個朋友:“少爺,一個是劍神西門吹雪,一個是神偷司空摘星,還有一個是......少爺,是您!”
陸小鳳望天——真行,這作者瞎編的功力比百曉生還本事,除了花滿樓,那倆每次幫個忙簡直跟剁他們塊兒肉一樣,但凡有個選擇,誰想看他們那副賤人樣兒!
咦?自己好像每次請花滿樓幫忙,似乎都理所當然的,但為什麽花滿樓也從來二話不說就會幫忙呢?
......
心裏一動,眼神熠熠的陸大俠刷地一下扭頭去看花滿樓,張口想問,卻又閉了嘴。花滿樓側過頭來——怎麽了?
“沒事,沒事......”陸大俠張着嘴傻笑,小酒窩深得喲,真能醉人了。
唐盤拿回自己的小人書裝好——看來這小人書果然是假的,不過看陸兄和花兄,整日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吃住都形影不離,還以為世上當真有這種親密無間的朋友呢!
暗衛二號裝作無意地從他身邊滑過,意味深長的眼神送過去——少年,你還年輕,這世上,絕對有這種好的同穿一條褲子的‘朋友’。
花滿樓只問了那三個朋友的事,卻沒再繼續問下去,換回原先的話題問還在心碎碎的唐盤:“那現在能說你特意把我們帶到這兒的目的了嗎?”
唐盤嘆口氣,從地上爬起來:“實不相瞞,我是來求二位救命的。”
救命?陸小鳳看了花滿樓一眼,不錯啊,這人還知道自己危在旦夕,被大鬼兒惦記着呢!
唐盤看到他表情,連連擺手:“不是兩位之前提到的那個鐘陰陽的事兒,是我唐門啊!我大伯他,他不見了啊!”說一句嘆一口氣的大胖墩,這會兒白煞煞的一張臉,才看得出來有幾分憔悴。
唐無庸不見了?花滿樓收斂笑意——又一個無故失蹤的。
陸小鳳也抓下巴,這次陣仗又玩兒這麽大的啊?京城丢一個,山西死一個,唐門這又丢一個,那下次,該哪裏再死一個了?
唐盤剛要找個地方仔仔細細把事情緣由說給兩人聽,忽然陸小鳳和花滿樓齊齊看山下,然後就見林中百鳥驚飛,一群束發衣勁裝的殺手正迅疾而上。
......
暗衛一二號齊齊鄙視地看唐盤——真特麽挑了一個好地方。這小坡上打,連拳腳都施展不開啊,還不被人包圓了捆吧起來一腳踢着骨碌碌滾下山。
唐盤卻是一臉無畏地挪到陸花二人身邊,小眯縫眼兒裏隐隐閃着期待,簡直就像知道會有人來。
陸小鳳伸出一指頭點在他肩膀上推開,表情戲谑:“唐公子,這是沖着你來的吧,要不要我們先避一避,別占地方打擾你清理門戶?”不錯,那群人的肩頭,都以黑色嗅着一個唐字,顯然是唐門弟子。
唐盤臉一白。
“陸兄,小心地上!”花滿樓忽然以扇掩鼻,後退一步道——诶?扇子什麽時候又回到自己手裏的?
然後就是四聲抽氣聲,分別來自除花滿樓以為的四人。
陸小鳳帶着暗衛一二號再次鄙視唐胖子——這不是你唐門的好漢嗎?你也好意思抽氣?!
無數的毒蟲毒蟻,還有認不得的各種惡心蟲子,正以或快或慢的速度沿着山路向上爬,一時之間,山頭的人已經被團團包圍。
一陣山風過,陸小鳳忽然皺眉,他好像不止聽到了風聲,風裏還帶着其他的一些聲音,隐隐聽出是首殘破的樂曲,幾乎不成章,讓人無法辯解,是何種樂器彈奏而成。
“你們聽!”他提醒花滿樓。
“什麽?”花滿樓不解,暗衛們和唐盤也看他——聽什麽,現在不應該是看嗎?
......
陸小鳳愕然,什麽意思,難道耳朵都快通靈的花滿樓沒聽到,只有自己一個人聽到了那破調子?
真是一點幸運的感覺也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才回到家,更晚了,明天雙更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