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城北徐府
玄安大和尚一死,陸小鳳和花滿樓不得不想這件事會有多嚴重,畢竟現在一失蹤一暴斃,還都是江湖上頗有名望的人物,他們被牽涉其中,必須好好處理此事,才能避免一場混亂。
“花滿樓,你說難道真的是鐘陰陽回來報仇了?”回去的路上,陸小鳳問花滿樓。
花滿樓偏頭瞪他:“人命關天的事,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陸小鳳被他看得一怔,這一刻,他忽然無比希望花滿樓能看得見,借着街邊淡淡的燭光,他雖然能看到自己在他眼裏模糊的影子,但更想看到他靈動慧黠的一面,而不是永遠這麽的平靜如水。
“怎麽了?”花滿樓察覺他突然的沉默。
陸小鳳回過神來,摸了摸胡子:“沒什麽。”他努力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正常,以免被花滿樓聽出自己的走神。可讓他沒想到的是,一念初起,就再難消,甚至日後成為他的心魔,讓他入了迷,成了癡。
暗衛們走在房頂上,遠遠地看着夜色下空曠的街道上,兩個人并肩漫步,低低絮語,忍不住咧着嘴跟月亮姐姐招手——好滿意啊好滿意,真是恰逢良辰美景,有此賞心樂事。
第二天一早,陸花二人吃過早飯,就打算出門,按照昨天商量好的去一趟山西府。
可是剛走到巷子口,一道欠揍的雪白身影就擋住了去路。
“西門吹雪,你怎麽在這兒?”陸小鳳昨晚睡得很好,心情大好,看着西門吹雪那張讨債臉主動打了個招呼。
“西門兄。”花滿樓也問,“阿喜呢?”
沒錯,昨晚陸大俠蒙騙餘笨笨去的四海閣,正是每次西門吹雪來京城都會找他喝酒的去處。
西門吹雪臉色有些臭,不知是因為陸小鳳的爽約還是因為餘喜的緣故。他冷冰冰的眼神一直盯着陸小鳳看,陸小鳳被他看得發毛——不過就是沒有陪你喝酒,不用這種要吃人的目光吧,再說我不是找了個陪酒的去嗎?
陪酒的餘小喜:陸小鳳我□□大爺~%…,#*’☆&℃$︿★
半晌,西門吹雪才不屑似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昨天晚上那笨蛋是你找來的?”
陸小鳳回答:“是啊,他惹到你了?”然後拍肩膀,“沒事,他師父是怪老仙,家住白怪谷,你可以到那裏去要個說法,我和花滿樓還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了。”說完就拉着花滿樓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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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西門吹雪長劍一橫。
“還有什麽事?”陸小鳳也覺得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平時西門吹雪來京城,他一定會拖着他喝上七天七夜,不醉不休,可是這一次,他竟然寧願跑去查案,也不想三個人呆在一起。
心虛啊心虛。
“我暫時留在京城。”西門吹雪想了想,忽然冒出一句話來。
......
難得,真難得,除了一年一度的比劍大會,放火燒都從山莊裏燒不出來的西門劍神,竟然主動開口要留在京城,陸小鳳和花滿樓都有些驚訝。
“我和陸兄要去山西府一趟,西門兄可以暫住在花府,找花平安排就好。”花滿樓先回過神來,笑着開口——一點也沒有昨天提到西門時的撒手就走,真的一點都沒有。
暗衛在後面看——嘿嘿,少爺果然有容人之量,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好孩子。
......
“不用了,我住四海閣。”西門轉身就走。
陸小鳳摸着下巴嘀咕:“這冰塊臉在搞什麽鬼,難道昨晚吃壞肚子了?”
花滿樓今天穿了一件淺色的披風,他伸手系了系領口的錦帶:“陸兄擔心的話,不如跟過去看看。西門兄在京城似乎朋友不多,也好有個照應。”
陸小鳳扭頭看他,許是風太大,錦帶有些纏在一起,花滿樓系了很久也沒系好,他忍不住靠近一點,自然而然地接過他手裏的系帶,細致工整地系了個蝴蝶結......
“我雖然是他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但不是他老爹。”花滿樓聽到自己耳邊傳來熟悉含笑的聲音,“更何況我答應了你一同去山西府,答應過你的事,我絕不會食言。”
花滿樓後退一步,突然感覺有點熱,大概是披風穿太厚,擡起扇子扇了扇,局促道:“我們走吧,去晚了可能還會多生波折。”
陸小鳳抱着胳膊看有點奪路而逃意味的花滿樓,尤其是披風下隐約有點發紅的耳尖,嘴巴翹了翹,伸手壓了壓才跟上去:
“花滿樓,你等等我呀!”
從京城到山西府,陸小鳳第一次有種不是來查案,反而是郊游的感覺,雖然這郊游郊得有點遠。別看花滿樓眼盲,甚少出門,但閱覽衆多,各地的民情風俗都有所了解,一路上都是他向陸小鳳說說講講,陸小鳳在江湖上行走,這些地方自然是走過無數次,可他竟然十分有耐心地聽着,而且生出一種再對這些地方有興趣的感覺來。
果然,一個人走,和兩個人并肩,即使風景一樣,看風景的心情也大有不同。
山西府裏,陸小鳳朋友沒有幾百個,也有二三十,但未免造成恐慌,兩個人誰都沒驚動,只沿着官道溜了一圈,看到個茶棚就去坐一坐,畢竟這可是打聽消息的好地方。
可是這一整天下來,鐘陰陽的消息是一點都沒有。按理說他長得那麽有特點,只要有人見過,就絕不會記不住。
“诶,你們聽說沒,最近城裏鬧鬼呢?”
進城的最後一個茶棚,陸花二人剛坐下,茶還沒上來,就聽到旁邊有人說話聲。
自從知道鐘陰陽可能死而複生的事,鬧鬼一詞就顯得這麽不同尋常耳熟能聞了。陸小鳳拽一拽花滿樓的袖子——有門!
“聽說了聽說了,可玄乎着呢,聽說昨晚上就有,城北徐員外家,大半夜的宅子裏忽然飄出了唱歌聲,然後第二天一看,一院子的人都傻了呢!”
大家談論的熱熱鬧鬧,陸花這裏聽得是雲裏霧裏——什麽時候山西城的百姓這麽閑得慌了,大半夜不睡覺聽人家牆角。陸小鳳看見小二哥端着茶壺上來,替花滿樓倒了一杯,自己卻端着杯子往隔壁走。
“哥們兒,再說說鬧鬼的事呗!”
聊天的幾個人見他突然湊過來,心裏也有些嘀咕:“你是外地人吧,打聽這麽多做什麽?”
“唉,”陸小鳳嘆了口氣,伸手指一指花滿樓的背影,“看見沒,我這位朋友啊,平時就愛聽些神呀鬼呀的事,偏生自己又膽小,我只好替他來問問,等他下次再纏着我聽鬼故事,我也好講給他聽不是?”
那幾個人哪見過這種說謊話張口就來的,立馬被忽悠過去了,七嘴八舌地把自己知道的給交代了個完完全全。
“走吧,我們去這徐員外家看看,聽起來可不是什麽幹淨的人家啊!”
陸小鳳心滿意足回來,放下一錠銀锞子在桌上,對花滿樓道。花滿樓點點頭起身,兩人出了茶棚。
“陸兄。”
先上馬的花滿樓忽然開口。
“怎麽了?”
陸小鳳正在給自己的二黑順毛,昨天丫被花滿樓的黑姑娘踹了一腳,今兒一直蔫蔫的,也不說它自己又蠢又黏人那德性,一直去黑姑娘跟前蹭蹭咬咬的,被踹都是好的了。
“我怎麽不記得,什麽時候有纏着陸兄講鬼故事?”花滿樓一本正經地開口。
......
——糟,忘記花滿樓那雙順風耳了!
花滿樓滿意地聽陸小鳳讪讪一笑,自己揚鞭揮馬,率先往城中趕去。
二黑在後面拿蹄子擦地,不滿地看還傻笑的陸小鳳——你走不走,不走我先走了啊!不看黑姑娘都不見了嗎?
“蠢貨!”陸小鳳彈了一下它的馬鼻子——唉,爺怎麽就選了一匹你這麽又二又流氓的馬呢?
到了城北徐府,府邸雖然看着像模像樣,但真像城外那群人所說,這宅子一股子鬧過鬼的氣息,陰森森的,似乎裏面還傳出哭笑聲,男男女女摻雜在一起,瘆人得很。
陸小鳳上去敲門,半晌才有一個灰撲撲的腦袋探出來:“找誰啊!”
皺巴巴的一張臉,氣力卻不小,吼的一嗓子驚得陸大俠都後退了幾步。
“老人家,我是徐員外的老朋友,從京城過來,路過府上特來探望,不知徐員外可在家?”兩相對視,陸小鳳先穩了心神——笑話,大風大浪都闖過,怎麽可能栽在一個看門老鬼手裏?
“胡說!”老鬼還在吼,“我們家老爺從沒有京城的朋友!”
……
“老人家,你不是你家老爺,又怎麽知道他真的有沒有?每個人都會有一些別人不知道的秘密,即使是最親近的人。”花滿樓适時開口,語氣沉穩的讓人不相信都不行。
“啊呀呀,又有新鬼鬼來了!”一只慘白的手掌忽然抓上門框,然後陸小鳳就看到一個頭發散亂瘋瘋癫癫的女人探出頭來。
不會吧,真鬧鬼啊?!陸爺拍胸口,退回花滿樓身邊,拖着扇子不撒手——好怕怕,求保護~
看門人拉不回那瘋女人,索性打開門:“既然你們想進來就進來吧,但老頭子話說在前頭,這裏面是閻王殿,進來變成鬼可別怪別人!”
陸小鳳樂了:“我這輩子去過的地方不少,閻羅殿也去過幾次,還真想看看這兒這個有什麽不同?”
看門人嘿嘿冷笑——原來本來就是瘋鬼!
“走吧。”花滿樓一把扇子拖着只大鳳凰闖地獄。
但有些人不能慣,慣了他就變本加厲——陸小鳳順着扇子黏上去,笑:“花滿樓,你有什麽秘密我不知道嗎?”
花滿樓不答反問:“陸兄呢?”
陸小鳳嘻嘻哈哈片刻,竟然真的仔細思考了思考,然後認認真真又帶着點疑惑回道:“我的确覺得有一件事想跟你說,但我現在又說不好,再等等,等我徹底想明白了再告訴你。”
花滿樓抽回扇子,緩緩搖了搖:“好。”
在外面看的瘆人,聽的可怕,這進來一看,偌大一個府院,果然死氣沉沉,陸小鳳上前一步擋在花滿樓前面,臉上神色已多了一縷凝重,戒備地看着滿院随風飄舞的雪白帳幔後,有人正鬼鬼祟祟從柱子邊看過來,眼神都是不同于正常人的奇怪。
“落心草的味道。”花滿樓被陸小鳳擋在身後,忽然吸了吸鼻子一把拽過陸小鳳的胳膊,“陸兄,你去看看牆邊是否有燃燒過的草灰?”
陸小鳳側頭看着花滿樓近在咫尺的臉,白白淨淨的鼻頭,薄薄潤潤的雙唇,心裏頓時像被一大群螞蟻咬了一下,撓心撓肺的癢癢——以前一直知道花滿樓好看,但怎麽就沒發現這麽地勾人呢?!
……
陸小鳳去牆邊溜達一圈回來,柱子後的人又多了一些,他走到花滿樓身邊小聲道:“有,看起來還不少。”
花滿樓眉頭微蹙,問他:“我們周圍的人,他們是不是都額頭發紅,目光看起來格外有神?”
陸小鳳捏着下巴打量——好像是格外的有神,簡直是一群大白天出來捕兔子的貓頭鷹……
可惜,他和花滿樓可不是白白胖胖的大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