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去北晉
從君長青房間出來,相思四處尋找了一番,發現浮生不在身邊,她皺了皺眉,走到前院,就看到浮生背對着她和頌義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見到她過來,頌義對她行了禮,浮生才轉過頭,看到她出來,目光不再似之前那般呆滞,眼底蒙上欣喜。
“公主,你怎麽出來了。”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還是發不出聲音,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然後用嘴唇示意,“浮生,你告訴我,君長情是不是沒死?”
浮生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公主,你的嗓子怎麽了?”
她搖搖頭,喉嚨不痛不癢,但是她說話的時候,就是發不出聲音來。
頌義也發現了不對,原本以為她這幾日不聲不響,是因為傷心過度不願說話,原來是嗓子出了問題。
“我沒事,你回答我,長情是不是沒死?”
浮生低下頭,“公主您說什麽呀,公子從皇宮出來,就身中劇毒,寧王爺看着他發病身亡的。”
說話的聲音中帶着的心傷并不像是作假,君長情那樣無所不能的人,她以為什麽難題到他面前都會被迎刃而解的。
相思擡起被紗布包着的手掌,掌心還在隐隐作痛,她突然想起那天從蕭青雲那邊回來,她應該和他好好談談的。
即便他是北晉的人,可從來也沒有做過傷害她的事情。他早就知道自己要走了,所以才讓杜夫子轉交給她那封信。讓她好好的,等他處理完事情,就會回來找她。
可是浮生告訴她,君長情已經不在了。
“公主,慎王爺來了。”
相思點點頭,跟着丫鬟到了前廳,英祁慎正坐在花廳中喝茶,寧王和他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相思走過去,兩人都将目光轉過來。
寧王關切道,“相思來了,你也是該出來走走,整日呆在那個房間,遲早會憋出病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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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笑了笑,沒有說話,對着英祁慎點點頭。
浮生這才上前,對兩人說道,“王爺,公主她說不了話了。”
寧王緊張道,“你說什麽?叫太醫來看過了嗎?”
“公主從那天追着北晉瑞王的馬車回來後,就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了。那時候奴婢還未發現異常,所以沒有叫過大夫。”
“不用了。”相思對着寧王搖搖頭,讓他不要如此緊張。
寧王臉上的線條繃起來,眼底滿是心疼。摸着相思的頭頂,“孩子,他已經過去了,你忘了他吧。”
相思的手微僵,不敢置信的看着寧王,明明前不久還對君長情疼愛有加的人,才幾日,便對她說如此殘忍的話,說君長情已經過去了。
她仿佛不認識面前這個人一般,還是英祁慎看出她眼底的不對,連忙上前來,“相思,寧叔不是那個意思,若是換了君長情,他肯定也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不要因為他而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相思搖搖頭,甩開英祁慎握着她的手。
他明明就不了解君長情,憑什麽往下定論,他死了,最開心的人不就是他嘛。
英祁慎眼底閃過一絲痛色,“相思,我告訴過你他不是東秦之人,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沒有做過害他的事情,我只是求證而已,你不需要用這種我是殺人兇手一般的眼神看我。”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英祁慎,她當然知道殺了君長情的不是他,是當今皇上容不下罷了。
“蕭青雲回到北晉,就将秦晉三省君長情原先那三十萬大軍盡數納入麾下,秦晉三省現在屬于誰已經不言而喻,他蟄伏在寧叔身邊多年,從來就不是真心的幫助寧叔,幫助東秦,就連你,他也只是利用。”
相思大聲的喊着,雖然發不出聲音,但是英祁慎看得出來她說的是,“不可能。”
“相思,你清醒一點,不要一廂情願了。”
每個人都勸她,君長情已經死了,你要好好活着。
可是,為什麽沒有人告訴她,如果沒有君長情,她應該怎麽好好活着。
過去許多時候,都是因為有他在,所以她現在才能安然無恙。
英祁慎說,他只是利用她,讓她不要一廂情願。她很想問他,她在禦花園從宋旭钰手下救下她,在林府從宋旭钰刀下救她時,到底利用了她什麽,才會不顧自己的生命危險。
她現在很失望,看着英祁慎的目光不餘遺力的展露自己的失望。
她的目光刺痛了英祁慎,他怔了怔,“相思……”
相思在紙上寫了一行字,交給他,“你不要來看我了,我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說他的壞話。”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花廳。英祁慎拉着她的手,攔住她,“相思,你若是一直放不開他,你想過你以後怎麽辦嗎?”
“我就是死了,也不用你管。”
甩開英祁慎的手,相思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英祁慎對寧王道,“寧叔,相思這個樣子,遲早會害了你的。”
“以後這種話,你不要說了。相思她不是小孩子了,許多事情她有自己的分辨能力。你如果不想她恨你的話。”
寧王低下頭,在英祁慎看不見的地方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他若不是還要撐起這寧王府護着相思,他早就追到北晉去,看看君長情到底怎麽樣了。他當成親生兒子養了這麽多年的人,這份情誼怎麽可能說斷就斷。
英祁慎皺了皺眉,“我是為了她好,寧叔難道願意看她一直這樣嗎?”
“慎兒,相思有多固執你不知道嗎?”不等英祁慎回答,寧王便說道,“頌義,送客。”
頌義再回來時,寧王對他說到,“去請太醫過來,看看相思的嗓子到底怎麽回事。”
頌義應了一聲,剛轉身準備出去,寧王又叫住他,“等下,他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這個,屬下也不清楚。傳到北晉的書信還未收到答複,料想情況應該不好吧。”
說完,頌義不再看寧王痛心疾首的表情,福了福身便出去請太醫了。
寧王整個人癱軟下來,躺在椅子上。那天從皇宮出來,君長情一直隐忍着,讓人看不出絲毫中毒的跡象。
等到了蕭青雲休息的客棧,他才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臨昏迷前還告訴他,如果不确定他是否還能活下來,就告訴相思他已經死了,讓她好好活下去。
後來,蕭青雲将他趕出了客棧,派人去請來雪瑩醫治他,現在到底什麽情況,只有蕭青雲才知道了。
太醫的診斷和杜夫子的相差無幾,他說相思的嗓子并沒有什麽問題,說不出來話只是因為她不想說,算是心病,最後只開了點滋補的藥給她。
“父親,我不相信君長情他死了。”
寧王将她攬入懷中,拍着她的後背輕聲安慰,“長情他希望你活得好好的,你若是這樣折磨自己,為父也會難過的。”
她點點頭,沒再說話。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時間已經到了最熱的時候,蘇月偲忌日這天,寧王和相思一起去蘇府的墓園裏看望了她。
寧王沉默着呆在蘇月偲母親許久,一直到半夜才回來。等他回來,才發現相思已經将蘇月偲的牌位拿回來了。
将她想說的話都寫在了紙上,交給寧王,“母親說,她身上的冤屈即便是洗清了,到底還是不幹淨了。不求你原諒她,但她還是希望死後能和你葬在一起的。”
寧王府是有一個祠堂的,那是寧王為自己建的。那時候他還未想過,有一天他拿生命去愛的那個王妃,會先離他而去。
既然相思将蘇月偲的牌位拿回來了,他便帶着相思去了那個祠堂,祠堂中間擺放着一個用紅色布帏蓋着的牌位。蘇月偲的牌位放到那塊被遮着的牌位旁邊,君長情的也被拿了過來。
這世上,君長情已經死了,即便他活着,君長情這個身份也不會再存在于世上。
“這個是?”相思疑惑的目光望着他。
寧王拉着她要去揭開紅布的手,笑道,“過段時間吧,相思,過段時間你就會知道了。”
雖然好奇,相思還是點點頭,沒有在說話。
給蘇月偲和君長情上了香,兩人就離開了祠堂。
蘇月偲的忌日過後,一連幾天,天氣都變得陰沉不已。整日不見陽光,壓着人有種喘不過來氣的感覺。
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直到這日,相思聽說宋旭钰被诏回了京城。
宋府的事情發生後,宋旭钰便整日在東秦和南韓的邊界駐守,一方面提防南韓的下一步動作,一方面也是為了搜尋宋麟的下落。
但是他突然被密诏回京,相思察覺到事情并不如表面這麽簡單。
出乎意料的是,宋旭钰竟然主動到寧王府來找她了。
見她消瘦了許多,下巴更尖了,他皺了皺眉,“我不過才離開三個月時間,你怎麽就成這樣了?”
相思搖搖頭,只是拿詢問的目光看着他。
宋旭钰只以為他不想和他說話,徑直說道,“我要去北晉了,如果能碰到君長情,可以幫你帶話給他。”
“他死了。”相思将寫好的字遞給他。
他接過來看了一眼,冷笑道,“他要真死了,你不早就尋死覓活了。禍害遺千年,他不會這麽短命的。”
相思突然笑了,所有人都告訴她君長情死了,你好好活着。唯一一個對她說說君長情沒有死的人,竟然是過去恨不得要她命的宋旭钰。
想想真覺得有些諷刺。
相思眼底閃着盈盈的光芒,“你也覺得他還活着是不是?”
觸及到她的目光,宋旭钰頓了頓,“這三個月京城發生的事情我也聽說了,鶴頂紅見血封喉,活着的希望也的确不是很大。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相思眼底的光芒即刻便消失了,宋旭钰恨不得打這張嘴。
想了想,他還是說道,“建安公主,你沒想過,去他的家鄉看看嗎?”
宋旭钰循循善誘,“他在東秦生活了十年,但過去的幾年他都是在北晉度過的,那邊的生活是怎麽樣的,你不好奇嗎?”
“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麽?”相思看着他,目光帶着審視。
宋旭钰躲開她的目光,擺擺手,“沒事,我走了。”
他肯定是想暗示她什麽,否則,宋旭钰怎麽會跑來找她呢。
想了想,她回到畫院,拉着浮生的手,無聲的說道,“你告訴我,君長情……不,蕭甫雲是不是還活着?”
浮生咬了咬嘴唇,跪到他面前,“公主,公子他的确還活着。”
相思看着她,等她繼續說。
“那日喝了王爺送上的茶後,回到瑞王的住處,雪瑩花了一整夜的時間才将他體內的毒清了,但是鶴頂紅的毒不容小觑,他全身麻痹了躺在床上一個月,才終于有了意識。”
相思拉着浮生,“你帶我去找他。”
浮生猶豫道,“可是,公主,公子是北晉的,您若是這樣貿然去到北晉,王爺怎麽辦?”
是啊,她怎麽忘了,若是他貿然走了,寧王該怎麽辦呢。
“……”
“王爺是您的父親,你若是這一走,就坐實了王爺和北晉勾結的罪名。王爺最近這段時間因為公子的事情,被皇上打壓着,一直在尋找合适的機會将王爺定罪。”
浮生話說完,突然有聲音穿插進來。
“你們去吧。”
相思和浮生同時回頭,就看到門口,寧王的身影走進來。
他拍了拍相思的肩膀,“為父好歹也是皇上的親兄長,血脈相連這種的東西不是說斷就斷的,更何況,為父相信皇上。”
寧王一直堅信,即使皇上對他有懷疑,但是他們血脈親情在,只要他不真的做出那些事情,皇上便不會對他怎麽樣。
“你去見他,見完了你就回來。為父幫你瞞着,不會怎麽樣的。”
浮生想着這樣也行,如果是還回來的話,這段時間對外稱病,實在瞞不下去了就回來了就好了。
現在皇後已經失勢,中宮無位,宮宴也不會要求女眷必須參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也沒什麽。奴婢先去傳信,等消息來了就帶您過去。”
浮生飛鴿傳書第四天,就收到北晉傳來的消息。
相思收拾好後,浮生和頌義便護送着喬裝打扮的相思出了寧王府。若夢留在王府中,和寧王配合,隐瞞相思離開的事情。
北晉和東秦馬車行走大概要一個月的路程,相思心中急切,出了京城後,就換成了馬,三人快馬加鞭的往北晉趕。
終于節省了半個月的時間,到了秦晉三省。
三人剛進入秦晉三省最外面的松城地界,就被人攔了下來。
“進入北晉地界是要檢查身份的,公主你不要輕舉妄動,奴婢會和他們說好的。”
相思點點頭。
浮生和頌義先經過官員的盤查,然後準備去和他們說明情況,相思被落在後面。盤查的士兵詢問她幾句,見她不說話,當即冷了臉。
在搜查她随身物品的時候,動作粗魯,相思皺了皺眉,揮手格開他的動作。那人就将手中的長槍指着她,“拒不搜查的人,是要被帶到衙門去的。”
浮生聽到動作回過頭來,連忙陪笑着走過來,“這位大哥,我們家小姐不能說話,您高擡貴手,不要為難我們家小家。”
士兵笑了笑,目光在相思臉上掃過,“不會說話啊,那真是可惜了這張小臉了。”
說着,便将手伸到了她臉上,白皙的臉蛋,觸感十分潤滑,讓士兵眼底顯出貪婪之色。
浮生急了,連忙将相思護到身後,“你住手,我們小姐豈是你能随意撫摸的。”
心裏開始有些後悔,他們這幾日連夜趕路,并未來得及通知君長情,是以他現在并不知道,也不會派人來接他們。
若是她們此時驚動了瑞王,瑞王還不知道會怎麽對付相思。
那名士兵臉色頓時沉下來,“看她這模樣也不是北晉的人,若是要入我們北晉的城門,那也得得到我的允許,你攔着我,莫非你們是不想進城了?”
“這位大哥,我們進城是找貴人有事的,您大人大量,放我們進去吧。”
一邊說着,浮生暗地裏塞了不少銀子給那人,那人卻似乎并不領情。銀子照收,還順道摸了把浮生的手。
等下銀子落入手中後,他臉色就變得嚴肅,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貴人?你倒是說說哪位貴人?秦晉三省都是瑞王的地盤,沒有瑞王的吩咐,你們說的貴人來了,那也讨不得好。”
相思臉色鐵青的盯着他,手伸到他面前,“銀子還回來。”
那人找到機會嘲笑道,“小啞巴,你說什麽?沒聲音,我可看不明白你說什麽。”
士兵一起的人也跟着附和道,“哈哈哈,小啞巴,我們這都看不懂呢。”
說着,兩人便笑開了,相思的臉色越難看,他們笑得更開心。一時之間,城門樓圍着他們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那名士兵上前來,“小娘子,你若是不服氣呢,那就別進城了,或者你一定要進城的話,讓本大爺滿意了,也不是不可以額外……”
說着,他手往相思臉上去,然後繞到她身後,意圖将她攬入懷中。
浮生臉色一變,連忙上前将相思護住,一拳打在那人身上。
他臉色劇變,捂着肚子痛苦的呻吟。
“将她們拿下。”
立馬有人上前來,将兩人圍住。
浮生警惕的盯着他們,“青天白日的,你們還有王法嗎?”
剛剛下令的人從包圍圈外走來,冷笑道,“王法?在這個地方,我就是王法。”
話剛落音,在相思聽來猶如天籁的聲音響起,“本王竟不知道,如今秦晉三省要唯你陳毅是尊了。”
相思一震,從聽到聲音開始渾身不住的顫抖,她不敢相信的将目光放過去,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錯覺。
君長情一身白衣,坐在白色的駿馬身上,高高在上,臉上冷漠的神色,讓她覺得遙不可及。
“下官參見齊王殿下,齊王殿下恕罪。這兩人毆打官員,下官正在教訓他們,一時沒注意到王爺……”
君長情打斷他的話,“浮生!你說。”
看着浮生對君長情行了禮,陳毅臉色一變,他自然沒有料想到,這兩人竟然是認識齊王的。
他突然記起,剛剛浮生說要進城找貴人,莫非?
“齊王殿下,奴婢護着小姐準備去找您,這裏的人不肯放人,還想占小姐便宜,求殿下做主。”
最後的希望被打破,陳毅臉色變得灰白,心裏直呼完了。這下,瑞王也救不了他了。
他原本就是仗着是瑞王的人,才能在秦晉三省嚣張跋扈,欺負百姓都是常事,只要不鬧得過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
可是齊王不一樣,瑞王都禮讓三分的人,他是萬萬不敢得罪的。
正想着,就見君長情翻身下馬,手中執着長劍,劍尖指向剛才攔住她們的人,“哪只手?”
那人感覺到君長情驚人的氣勢,一時被震懾住了,目光直直的盯着君長情,沒有反應過來。
浮生說,“兩只手。”
“啊……”
話音剛落,就聽到凄慘的叫聲傳來,血光閃過,那人的雙臂,已經被君長情給卸了。相思往後退了一步,血漬仍濺到了她臉上。
君長情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用手帕将她臉上的血擦幹淨,“本王的人都敢動,卸你兩條手臂算是便宜你了。”
說完,他将仍在顫抖不止的相思攬入懷中,聽着他的心跳聲,相思才漸漸平靜下來,伸出手臂抱着他,眼淚毫無征兆的流出來。
感覺到胸前的衣衫被打濕,君長情皺着眉,看着她已經淚流滿面的臉。抱着她放到馬上,随後翻身上馬。
臨走前,他轉頭對頌義說,“頌義,陳毅欺淩百姓,強收百姓賄賂,将他們都送去大牢,本王擇日親審。”
頌義單膝跪地,“是,屬下明白。”
“你……”陳毅看着頌義,只恨自己有眼無珠,竟然沒有認出齊王的貼身侍從。
頌義跟在齊王身邊多年,有他的地方,基本都有齊王,只可惜,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君長情帶着相思進了城,騎着馬到了一處院子前停下來,“不是讓你等我去找你嗎?自己跑過來,路上出了事可怎麽辦?”
相思眼底的淚已經止住,笑着搖搖頭,伸出手細細的撫摸他熟悉的面容。
“怎麽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