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頭呢?
餘詩行思想中一片混沌, 行走在有雪白煙霧籠罩行走在有雪白煙霧籠罩的小路上。
腳下是花石板路, 兩側山林樹木連綿不絕, 停下腳步,能聽到悠遠的鳥鳴聲,遠處的山林中偶爾閃過一只極為龐大的大白鳥, 翅膀遮天蔽日,長長的脖子彎曲成優雅的弧度,每拍打一下翅膀,周邊就能飄蕩起細膩的光點,餘詩行看得入迷, 一時間停下腳步,直直的伫立在原地。
一瞬間, 那大白鳥消失在了樹冠之間,餘詩行來回觀望都找不到它的蹤跡,心中略微失望,緊接着, 一陣眩暈感把她沖倒在地, 就在即将面朝石板的瞬間, 大白鳥突然出現在她身下,乘起她一飛沖天!
餘詩行驚訝的叫出聲, 死死地抱住纖細的鳥脖子, 手下是光滑如絲綢的白色羽毛,并不能抓穩,但也不知是這鳥通人性還是怎麽着, 不論翅膀拍打的動作有多大,餘詩行都能穩穩的趴在上面。
大白鳥的眼睛是一片漆黑,像個深不見底的幽潭,任何帶有光芒的東西都會被吸入其間,餘詩行畏縮一雙眼睛,手指松動地往後退。
身/下是流水般稀稀疏疏的雲,再往下看則是一望無際的叢林,一直綿延到天際,餘詩行不恐高,但看到這一景象,也忍不住膽戰心驚,下意識的把鳥脖子抱得更緊。
大白鳥幾聲長鳴,往着天的最高處飛,那勢頭像是要足足搓破着黑天,餘詩行閉起眼睛死死頂着迎面而來的大風,能感受到自己在急劇上升,像是被綁在火箭外殼上沖破臭氧層的可怕體驗。
就在快要抵擋不住時,面前一道白光出現,如躍出水面的魚,砰的一下,一切明亮。
餘詩行一頭霧水的睜開眼睛,剛開始只眯成一條縫,燈光晃得她刺眼,然後确認周圍沒有危險後,再慢慢的把眼睛全部睜開。
喉嚨幹啞的不像話:“姝林?”
何姝林:“沒事了,沒事了。”
餘詩行此時躺在何姝林的大腿上,何姝林手放在她的眼睛上,遮擋卻大部分刺眼的燈光,公交車此時停下了,車廂裏彌漫着難以散去的血腥味。
餘詩行悲咽,沒有哭出聲音,而是淚水不停往下掉,慢慢的閉上眼睛後,臉上也無表情,何姝林的手大半覆蓋在她眼睛上,無聲的安慰。
“連希……”餘詩行嘴裏不斷重複這個名字。
何姝林:“什麽?”
餘詩行搖搖頭不說話,淚水決堤而下,她慢慢的直起身體,頭枕在何姝林的肩窩裏,此刻她除了胳膊上的不疼三道抓痕外,全身上下也無嚴重的傷,肚子不餓,不絞痛,身上也不冷,身上穿着體面的衣服,頭發梳得柔順也沒有雨水淋過的痕跡,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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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詩行死死的咬着牙,在結界中所有的苦痛都不會因為現在的任務結束而消失,深刻的刻在靈魂上,一想到圍在身邊的那些孩子,心髒抽痛着難受。
何姝林探究的看着她,眼底是一片溫柔,餘詩行心裏有一絲擔心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會讓何姝林不耐,急忙的擦擦眼淚,勉強的露出一個微笑。
何姝林:“我剛剛聽你一直在念叨連希。”
餘詩行的表情險些繃不住,眼角再次滑過一行,“他……”
何姝林指指自己的肩膀,一只小湯圓大小的麻雀瑟瑟發抖。
“這……”
餘詩行破涕為笑,雙手捧着連希激動到顫抖!
連希:“啾啾啾~”
小小的麻雀還沒有半個手掌大,蹲在手上羽毛蓬松蓬松,一雙寶石似的,眼睛微微眯着,鳥喙的邊緣還是嫩黃色說明這還是個幼崽。
餘詩行不敢太用勁地握着,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嚣着激動。
連希側着腦袋不停的磨蹭餘詩行的大拇指,拿出一連串悅耳的叫聲。
何姝林:“好了,她現在身體很虛弱。”
何姝林雙手捏起小麻雀的小腦殼,把它揪到一邊的欄杆上,連希慫的不敢動,在何姝林的目光下,把頭死死埋進翅膀裏。
餘詩行手掌上頓時一空,“……”
何姝林沒有說話,只把頭撇向窗外,嘴角抿成一條線。
餘詩行看到車中一片狼藉,坐在前面的穿着白色皮草披肩的女人虛弱至極的躺倒在地上,脖子和身體之間只有薄薄的一層皮連接着,鮮紅色的血漿潑了滿地,仔細看去,能瞧見森森白骨,眼中驚恐萬狀。
最前面的司機師傅身上被無數個刀片劃過,如受過淩遲之刑,牙齒打顫着,不敢看向餘詩行。
那個蜥蜴的情況倒是好一點,只是被餘詩行觸碰過的頭頂的一塊皮膚全部被割去,俺不忍睹,委屈的嗷嗷叫。
餘詩行身後的乘客,右邊的乘客情況也都不妙,時刻保持着即将要死,但又死不了的詭異狀态。
餘詩行剛從結界中那樣惡劣的地方出來,又進入人間地獄般的公交車中,是放在常人身上早就瘋了,她沉聲:“是你幹的嗎?”
何姝林:“不是。”
餘詩行氣笑了:“難不成還是他們自己悔不當初要以死謝罪?!”
何姝林:“對。”
餘詩行:“……”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餘詩行笑道:“你不是一直暈着麽,現在醒了?”
何姝林沒有理她,餘詩行心想這人也是別扭極了,明明擔心的不行,現在自己沒事了,卻一副與我無關的模樣。
何姝林手默默地握住她的手,有些用力,卻一直不說話。
餘詩行嘴角向上揚了揚,享受同為人類的體溫,沒有掙脫。
公交車前面那個襲擊她的穿着白色皮草的旗袍女人,或者長長的血跡,雙手用力地爬到餘詩行面前。
餘詩行本能的想逃,一看何姝林在自己身邊,心中又莫名心虛,千言萬語化成一句話:“阿姨沒事吧?”
身着白色皮草的女人表情一陣扭曲,頭都掉了,問我好不好,理智使她呵呵一笑,客氣:“好,挺好。”
餘詩行:“行。”
女人的表情又一次扭曲,她嫌棄自己那頭總是歪來歪去,用手一用力鎖心,把那腦袋給扯下來,雙手把自己的頭抱在胸前說,淚聲俱下:“對不起,我太餓了,看您香噴噴的忍不住咬一口,其實在即将下嘴的時候精神受到攻擊,難以為繼力道,只能報複性的用爪子撓了一下,對不起,我以後定把您當做我祖宗,天天放在池塘裏祭拜着,我們全族定能保留香火不滅,求求您這次高擡貴手,放過我吧。”
餘詩行:“大可不必……”
那個女人哭的很慘烈,那顆腦袋左搖右晃都快要掙脫出自己那雙手,那雙手也沒辦法,把腦袋送到餘詩行的膝蓋邊,拿着腦袋蹭了蹭餘詩行的衣服,“求求您高擡貴手,千萬別殺我,我是一時豬油蒙了心才忍不住吃您,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求求您……”
餘詩行被這一畫面震驚的半天說不出話。
“行吧,何姝林沒殺你,我自然不會動你,你……”餘詩行不忍直視,話半天沒說出口。
女人見到餘詩行這樣好說話,嘴裏大念觀音菩薩。
餘詩行:何姝林都對你做了什麽……
何姝林依舊面無表情,手緊緊的握着餘詩行。
女人把自己的腦袋放下,兩只手從披肩中掏出一顆手掌大小的蛋,雙手捧到餘詩行面前,“我知道您是學校的老師,這孩子我在山中撿到,現在尚未孵化出來,就是放到人類社會也是多災多難,倒不如放到您那裏,能有個好去處。”
說着這女人又開始哭哭啼啼,哭一會兒,眼睛看一會兒餘詩行,又繼續哭着,最後一直到餘詩行揪着那顆腦袋放到女人的雙手上,女人這才不哭了。
餘詩行莫名想笑,看到這個情況,硬生生地憋出內傷。
一顆蛋自己發着熱,連希從杆子上蹦到蛋殼上,小腦殼貼在蛋上,用鳥會啄了兩下,見這顆蛋沒反應,拍拍翅膀藏到餘詩行的頭發中,只露出個頭在外面。
女人完成了願望,不敢多在何姝林面前晃悠,立刻就滾下了車子,字面意義上的滾,三下兩下就消失在了叢林中。
在這狼狽的背影中,餘詩行的目光注視在那條背後延伸出的光禿禿的尾巴上,“這是什麽動物?”
何姝林:“狐貍。”
餘詩行:“狐貍毛呢?”
何姝林:“不知道。”
餘詩行:“我信你個鬼。”
餘詩行手機叮咚一聲響了,激動的打開任務頁面。
及時任務:公交車的終點站,恭喜您,任務完成!
任務獎勵:宿舍裝修(一級)
任務描述:傍晚緩緩駛來的公交車,載着彷徨無助的靈魂,張牙舞爪的背後也是脆弱。
獎勵描述:讓學生天寒地凍躺在水泥地上,這是人幹的事兒?
餘詩行嘀咕:“任務獎勵只有裝修宿舍?”
何姝林:“你在說什麽?”
餘詩行關掉手機屏幕對頭頂禿了一塊頭皮的蜥蜴說,“看你也是這邊的常客,這個輛公交車怎麽回事?”
蜥蜴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輛車從山上,終點站沒人知道,有晚上才開,途經這座城市的各個地方,我們都是想到城市裏來混口飯吃,絕對沒有惡意。”
餘詩行露出了然的神色,雙手一拍,“既然如此,那在學校邊上設立一個站點也不是難事,司機你說對不對?”
司機哪裏敢說不對,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餘詩行滿意了,解決完所有問題,心中的一根弦也完全松了下來,睡意鋪天蓋地襲來,身體搖搖晃晃的難以為繼坐立的姿勢,何姝林順勢接過,半抱着餘詩行,讓她躺在自己懷裏。
餘詩行一直沒看到何姝林瞥向窗外的眼睛裏全是紅血絲。
何姝林俯身在餘詩行額頭上碰了碰,無奈:“相處那麽久,你還沒有認出我……真是個薄情寡義的人。”說着把自己的外套披在餘詩行身上,動作無不溫柔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