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如海的馬車果然來得很快，趕車的，是林家的大管家。馬車四周，有四個侍衛騎着快馬，緊緊護着。
馬車一停下來，林如海從馬車裏下來，一轉身，又抱了一個長包裹下來。然後就往莊子裏沖，看到李櫃，直接問道：“你家姑娘呢？”
“姑娘在主院。”
林如海抱着包裹一路沖進來。
季顏早收到消息，此時正在院子裏等着他，他一進來，她的視線就落在他懷裏的包裹上。那哪裏是個包裹，分明就是個薄被，裏面裹着個小孩。“顏兒，救救你弟弟。”
季顏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反駁他的話。而是看了那個小孩一眼，得，又中毒了。真不知道，這小孩惹了誰的眼，這三災六難的。
“進來吧。”
直接引着他們進了她卧室，放開被子，小孩臉色發黑，眼睛緊閉，已然暈了過去。她手搭上他的脈，半晌放開。
林如海連忙問道：“顏兒，軒兒如何？”
“中毒。”季顏看了他一眼。
林如海臉色晦暗，卻是半點也不意外。只是期待的看着她：“可有救？”
“不知道。”伸手入袖，摸出個瓷瓶出來，手指在林軒玉的下額輕點，待他嘴張開，直接給罐了下去。很快，他的臉上的黑色褪去些，但卻并沒有褪完。複又把了脈，輕輕搖頭。玉蜂漿能解大多數的毒，可并不能全都解。“毒沒解盡。”
林如海先看着林軒玉的臉色，是長長的松了口氣，一聽這話，心又提了起來：“那軒兒他……”
“死不了。”季顏看了他一眼，“留他在這裏兩個月。兩個月後，你來接他。”
林如海眼又是一亮：“兩個月就能解了？”
“恩。”季顏看了一眼小娃娃，突的伸手，在他身上點了兩下。小家夥整個人一顫，眼睛猛的睜開，接着就“哇”的一聲，哭喊起來。
林如海一見兒子醒來，大喜，連忙上前抱起來哄。季顏手一拂，将他拂開。手對着林軒玉一拂，随着她的動作，他整個人倒立起來。可他實在太弱，他自己根本立不住。
季顏從袖中抽出一匹白練，将林軒玉的腳脖子一纏，直接挂在梁上，強行讓他保持倒立的姿态。這是楊過在穿越小龍女的要求下，根據玉女心經功研究出來的，排毒之法。楊過小時候中了冰魄銀針毒的時候，用的就是這辦法。只是這毒，一次排不完。林軒玉又小，一次排毒時間都不宜過久。
林軒玉剛要哭，她的手就又開始在他身上連點，把他的哭給吓了回去。而且此時他的身體正出現一些奇怪的感覺，也把他的注意力給轉移了許多。
至于林如海，一把年紀，見多識廣的他也是目瞪口呆。從來沒見過這麽給人看病的……不過，他并沒有開口阻止，連一聲疑惑追問都沒有，就只是靜靜的看着，等着。
約摸十分鐘，林軒玉的臉紅得像血，她才拿針，快速刺破他的手指。幾滴黑血滴下。用空瓷瓶收了，便将他放開。
林軒玉到後來，也難受的厲害。只是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咬着牙憋着不哭。雖然才十分鐘，可對于一個小孩子來說，已經極為難得了，也肯定很不舒服。
只是一放下來，身上的不适又越過了好奇。轉眼間看到自己父親，心知父親舍不得他難愛，于是便又委屈了起來，“父親，軒兒疼。”
林如海眼淚差點落下來，連忙上前，将人抱了起來：“軒兒乖，你生病了才會痛，等病好了，就不疼了。”
林軒玉到是懂事，又或者，從小到大一直病痛不斷，早已習慣了。因此，過了一會兒，雖然臉色慘白，到是不再叫痛，人也平靜的很。“父親，我不痛了。”
林如海的眼也随之紅了起來。
然後才想到季顏，他期待的看向季顏：“顏兒，可有辦法？”
季顏抿了抿唇，上前又對着林軒玉點了兩下，封了他的痛穴。果然，就見林軒玉臉色立刻就好了起來，“咦？不痛了。”林軒玉一臉驚嘆的看向季顏，掙紮着從林如海懷裏下來，對着季顏行了一禮：“謝謝這位姐姐，姐姐好厲害。”
“叫季姐姐。”季顏看着小家夥黑亮亮的眼瞳，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季姐姐。”林軒玉立刻歡快的叫道。
“顏兒。”林如海心裏難受。這明明是他的女兒，明明應該姓林的。
季顏不接他的話，“還有別的事麽？”
林如海看着她，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戶薄已經辦好了，我帶了過來。你，你可願跟……跟我回府？”
“給我。”
林如海又嘆了一聲，将早就準備好的戶薄遞了過去，其中有一個玉符。他特別關照了一聲：“若是你要出遠門，帶着這玉符就可以，不必另辦路引。在本朝，除了一些特別的地方，無處不可去。”
“多謝。”季顏低頭把玩着玉符。
“季姐姐。”林軒玉看了一眼自己父親，又看了一眼這個似乎很神奇的姐姐，最後伸手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季姐姐，你是大夫嗎？”
“不是。”季顏擡眸，“我不懂醫。”
“可是姐姐好厲害，不用喝苦苦的藥就可以不痛。”
季顏将玉符連着戶薄塞到袖子裏，實則已放進空間。揉了揉他的頭，才看向林如海：“你要留下吃午飯麽？”
“好。”林如海連忙應下。
季顏又看了他一眼：“我去讓他們準備，你自便。”林如海現在看她的眼神，對她的态度，都讓她覺得不自在。她現在只單純的想避開……
這莊子，林如海比季顏更熟悉。且她昨晚才來，這裏并沒有留下太多痕跡。林如海左看右看，最後只是嘆了口氣，帶着看起來還算不錯的兒子走出房門。
李櫃跟他帶來的幾個侍衛正守在門外，一看到他，李櫃立刻過來行禮：“見過老爺，小少爺。”
“李櫃。”林如海聲音微沉：“你跟着小姐，那就要認她為主。”
“是。”
林如海叫來林大管家：“你回府，讓人将軒兒的行李送來。”頓了一下，又道：“還有侍候的人也……”
“林老爺。”李櫃深知府裏的習慣，一聽這話，連忙出聲打斷：“我們姑娘喜清靜。”頓了一下，又道：“這莊裏子裏外侍候的人，不過十來人而已。”而據他所知，林家的那位主母，給這小少爺安排的人，只怕得有二十。等人到齊了，吵着姑娘就不說了。更有喧賓奪主之嫌。
林如海對季顏的了解極少，一聽李櫃的話，先是一驚：“只有十來個人，是人手不足麽？”然後才想到他前面的話，顏兒喜清靜。“是我的錯。”這才對林家管家道：“只将少爺身邊的張嬷嬷和如意帶過來即可。”
…………
中飯，季顏，林如海，以及林軒玉三人一起用的。
林軒玉被林如海抱在懷裏，親自喂飯。小家夥的胃口極差，只喝了兩口湯，就不再張嘴。季顏丢給林如海一瓶玉蜂漿，讓他給罐了下去。這東西，林如海是當藥用的，自然也就容不得林軒玉想不想吃。且，玉蜂漿雖也用藥煉過，實則味道極好，甜甜的，小孩子都不會讨厭。
事實也是如此，林軒玉嘗了之後，便主動将一瓶喝完。喝完之後，尚覺不足，很想再要。
可惜，他雖才三歲，卻是林如海教導而成，已初有世家公子的做派，做不來跟別人要吃的行為。
偏季顏淡淡的，哪怕看到他眼裏的渴望，亦作不知，自顧吃飯。玉蜂才剛養成不久，她的玉蜂漿亦是有限。他還靠着這個救命，不得不省一省。
飯後，林軒玉被帶去睡午覺。
“我們去書房談談，可好？”林如海對她，帶着些小心。
“好。”
林如海似松了口氣，兩人一前一後進入書房。各自坐下，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林如海到底在官場沉浮多年，情緒調整的極快，“這些年，你過的可好？”
季顏看他，“不太好。”
林如海眼中一澀，“是了，怎麽能好。”他苦笑一聲：“你，可還記得……當初的事？”
“記得。”頓了一下，又道：“只是，你未必信。”
“你說，你說的，我必信。”
“林夫人讓人将我拐了，之後又被賣進林府。住在下人房裏……林家東北角的下人房，我跟着啞嬷嬷直到前年……那裏，你随便找個人，都能問到的。”
林如海老淚縱橫，久久無語。
他信，如何不信？
有些事情，真如一葉障目。不去查的時候，永遠都想不到真相是什麽。可一旦查了，一切都是那麽淺薄。他從不知道，自己同床共枕這麽多年的妻子，居然是如此心狠的人。
面對這個女兒，他愧疚的心揪起的疼，卻連句對不起都說不出來。相對于她受的苦，對不起三個字毫無意義，更說不出讓她原諒的話。因為那是他的妻子，她能做到那些，他也必須負責任。是他愚蠢，被她蒙騙。是他沒能保護好她，讓她受如此多的磨難。偏偏就算此時他知曉了一切，他還不能為他報仇。因為他還有另外兩個孩子，她是他們的生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