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醫院2樓的休息區,餘洲和斐諾站在一塊巨大的落地窗前,透過幹淨的玻璃,正好可以看見樓下的康複花園,景觀優美,植物繁多,幾株金桂樹更是花繁葉茂,迎風而立。
斐諾背靠欄杆,而餘洲則注視窗外。
剛才醫生說,途徑無所謂,怎麽舒服怎麽來,臨時标記也可以,重要的是,保證獲取到足夠多的信息素即可。
斐諾側頭,看向餘洲的側臉:“洲哥,我求你給我吸一個月的信息素好不好?”
餘洲不理他。
“我請你喝一個月的奶茶!”
餘洲還是不理他。
斐諾拉他衣角:“你不能見死不救!”
聽到這句,餘洲終于緩緩開口:“我為什麽不可以?”
斐諾咬牙,開口求人的感覺真的好羞恥:“因為我們是朋友!”
“哦?你先告訴我什麽叫朋友?”餘洲轉過身,與斐諾直視,他比斐諾高半個頭,斐諾的身高正好到他的鼻尖,“以及我們什麽時候是朋友了?”
斐諾不知道餘洲已恢複記憶,想起之前被他捉弄的種種事跡,就順着餘洲的問題回答:“我們一直是朋友啊!互幫互助,你被人插了一刀,我就還他十刀的那種朋友!”
“如果插刀的人是你呢?”餘洲緊盯他的眼睛,周身氣場泠冽。
“啊?!”斐諾有些懵,“怎麽、怎麽會是我呢?”
餘洲冷哼一聲,唇角微勾:“斐諾,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斐諾後退一步,瞳孔急劇收縮,臉色蒼白,聲音顫抖:“你,你都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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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洲逼近他一步,身體的陰影投滿斐諾全身:“上課用紙團扔我腦袋,下課故意把水潑在我作業本上,校服不見了說被貓頭鷹叼走了,校籃球隊莫名其妙被踢了,說是我被匿名舉報欺負隊友,而那個隊友就是你,每日必踩我鞋說是身不由己??斐諾,你告訴我,這就是所謂朋友?嗯?”
斐諾再後退一步,眼前人氣勢逼人,他覺得下一秒就要被打了!!
斐諾不由自主得伸出一手,抵在餘洲腹部,示意他不要再靠近了:“好了!!我知道你都想起來了!是,我們上學期不是朋友,甚至關系非常差。我是惡作劇,騙了你,但是我已經很後悔了!你給我買藥,你背我回寝室,你給我出頭,你給我帶飯,你送我奶茶……!每一件你為我做的事情都讓我無比後悔當初的惡作劇!對不起!你是真的好,而我是真的壞,我不配當你朋友,從頭到尾都是一場惡作劇而已!現在你都想起來了,你可能感覺……很惡心,你以後也都不會再想理我了……這都無所謂!我知道現在求你是我不要臉,我休學回家一個月!抱歉……我……”
說到這裏,斐諾聲音哽咽了,他的眼睛泛着亮晶晶的水光:“我……”
但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他不該騙,他們是朋友。
斐諾一口氣說完後便垂下頭,想着被打、被罵都是他活該。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某天失憶了,死對頭騙他他們是關系很好的朋友,以此來惡心人,那他一定會輪起椅子怒給對方開瓢!
斐諾等了很久,那個影子輪廓都沒有動。
再然後,斐諾聽到一聲嘆息:“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斐諾驚訝地擡起頭,餘洲的眼眸平靜如水,确實沒有藏着什麽憤怒的情緒。
餘洲語出驚人:“我只是想問你,惡作劇可以當真嗎?”
斐諾瞪大眼睛:“什、什麽?”
餘洲就再說一遍:“我說,惡作劇可以當真嗎?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嗎?”
斐諾吞了口口水,一瞬間竟覺得是自己幻聽了。不過幻聽就幻聽,他覺得好聽:“當、當然!洲哥,其實我早把你當朋友了!就在,就在你給我帶馄饨的那個時候。”
“真的?”
斐諾肯定得點頭:“洲哥對我這麽好,我當時就發誓,只要洲哥當我是朋友一天,我就要對洲哥好一天!以前是我不懂事,是我狗咬呂洞賓,是我小人之心,現在,只要洲哥不惡心我,我就是洲哥的朋友!兩肋插刀的那種!”
餘洲指指自己:“來吧。”
斐諾“啊”了一聲,表示疑問:“來什麽?”
餘洲淺笑:“給你吸我的信息素啊,我的朋友。”
斐諾當下大腦一片空白,簡言之,就是有點兒傻了:“怎、怎麽吸?”
餘洲伸手,輕輕攬他靠近自己。
斐諾的腦袋不小心輕磕到餘洲的下巴,不疼但有些出乎意料,兩人齊齊悶哼了一聲。
斐諾像一只小倉鼠似的,嗅一口,再嗅一口。
那種雪落森林的味道,讓他感覺仿佛走進了一片神秘美麗的原始森林裏,沒有現代工業,沒有喧嚣聲,能感覺到溪澗水流潺潺,以及雪落肩頭,寧靜悠遠。……太舒服了!
斐諾幸福得想要跳起來!
血液裏那股橫沖直撞的東西仿佛被安撫下來,變得安靜緩慢。
突然斐諾像是想到了什麽,擡頭問餘洲:“我的信息素是什麽味道啊?”
斐諾補充:“要是沒有聞到,你湊近點我的腺體。”
餘洲:“……”他記得自己好像跟斐諾強調過腺體只有最親密的人才能靠近聞吧!!
等斐諾挂完鹽水、打完信息素氣味阻隔劑再回到學校時,已經非常晚了,好像比上次他跑完步還要晚。
斐諾怕黑,這是個秘密。
小時候做錯過事,被周嬈女士懲罰,關在漆黑的樓梯間裏整整半個小時!後來提及這件事,周嬈女士總要笑他:“把你拉出來的時候吓得跟木頭人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關了你一天。”斐諾已經懶得跟她理論了,把小朋友吓出心理陰影似乎是周嬈女士的特長與惡趣味。
幸好有路燈,還有餘洲啊!
不然從校門口到宿舍這麽長一段路……他選擇原地睡覺。
正因為路有點長,斐諾開始無話找話,不然多無趣啊:
“洲哥,那麽多追你的人,你就沒有感興趣的嗎?”
餘洲目光不經意掃了一眼那雙緊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輕笑了一聲:“有啊。”
斐諾驚訝:“那你開始追了嗎?”
餘洲頓了頓:“還不算正式開始追。”
斐諾鼓勵他:“加油!洲哥喜歡誰,一定可以追到的。”
餘洲問:“這麽肯定?”
斐諾點點頭:“那當然,洲哥人帥成績又好,對朋友都這麽仗義夠意思,對女朋友一定更好。試問,有誰不喜歡呢?”
餘洲似乎聽到了滿意的回答,就不說話了。
走過鐘樓,斐諾敏銳地發現食堂到操場那段路的路燈竟然一個沒亮!不僅如此,操場的大照明燈也沒亮!總之,黑乎乎一片,似乎是一個無底大黑洞,又像一個身穿黑衣的大巫婆,張牙舞爪地沖他邪魅一笑。
斐諾被這個想象吓到了,登時全身寒毛豎立,身體發冷打顫,牙關緊咬:“洲、洲哥,是不是必須走那段路啊?”
餘洲感覺到胳膊上的力度忽然加大了好幾倍,加之餘光瞥見斐諾的狀态,瞬間也明白了他的恐懼心理。
餘洲一只胳膊就任由斐諾那麽緊緊拉着,而另一只胳膊擡起,将修長的手掌蓋在斐諾的眼睛上,聲音很溫柔,富有耐心與引導意味,同時,散發開自己的信息素氣息:“現在是白天,陽光很溫暖,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去之前不可以睜開眼睛。”
斐諾先是一愣,而後順從地閉眼,跟随餘洲的話,想象自己身處在白天,而不是黑夜;自己是行走在白天的道路上,而不是即将穿過漆黑的路。斐諾還感受到餘洲正在用信息素安撫自己,他随即深深地呼吸着,想要把這股氣息融進自己的血肉裏,也讓自己不要那麽害怕緊張。
沒關系的,是白天;沒關系的,有餘洲。
斐諾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身體往餘洲的方向靠近、再靠近,貼近、再貼近。
餘洲看他這麽乖,忍不住說:“小朋友,你太可愛了。”
斐諾迷迷糊糊:“你說什麽?”
餘洲再說一遍:“你好可愛。”
斐諾:“什麽好可愛?”
餘洲:“你。”
斐諾:“我什麽?”
餘洲:“好可愛。”
斐諾:“什麽好可愛?”
“你。”……
讨厭不會叫一個人一次又一次地被撩動,但喜歡會。
黑暗中,看不清平時一直繃着臉示人的餘洲笑得到底有多開心;也看不清平時炸毛兇、一點就着的斐諾乖得有多可愛。
橘色調的路燈下,柔軟的光暈打在斐諾和餘洲兩人身上。
餘洲已經放下那只捂住斐諾眼睛的手,而斐諾依舊緊閉雙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到了。”
斐諾木木的重複:“到了……”
餘洲感覺好笑:“到宿舍了。”
“到……宿舍……”斐諾猛地睜開眼睛,“到宿舍了!”
餘洲垂眸看向胳膊:“你還要抓多久?”再久一點兒也無所謂。
斐諾尴尬地“啊”了一聲,趕緊放開,然後用手撓撓蓬松的頭發:“怎麽回事?”
餘洲不放過他:“怎麽回事?嗯?”
斐諾當然知道是自己怕黑病犯了啊!慌亂中抓點東西很奇怪嗎?!
他瞬間忘了是誰安撫他走過這段路的,只知道有人明知故問嘲笑他。
斐諾咬牙切齒,很大聲:“怎麽了!抓你一下不服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