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2)
零碎在記憶中的片段, 一點點地剜出來, 就像是一種名曰淩遲的酷刑。紀瑤光留下的詩稿她都存了起來, 從中挑選出九首交給了陸餘聲,當初她在練筆時寫下的“十二闌幹重倚遍,深盟如紙緣如線”倒是成為了一種所謂的詩谶, 如今的她們可不就是這一種結局?
“你聽聽這《西江月》。”受常渝所托,陸餘聲很快便開始動作,将錄好的音給她試聽,看着她忽然間陷入了孤寂和感懷的面龐,又默默地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言語。這首《西江月》是那人離開的時候寫的,原來她早就知道自己收藏了她的詩稿, 因而悄然将其放入盒子中。
——別後閑情幾許,放歌載酒何如?當年燕市笑投壺,贏得多情一顧。願你江湖不老,有人相待如初。偶然翻起故人書, 回首飛花滿路。
除了離開的她,還有誰能夠帶來當初的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呢?兩個人都是傲氣而又執拗的人, 決絕地轉身似是驗證了她之前的猜想, 所有的愛意早在那無窮盡的争吵和冷戰中消磨盡, 能夠寫下這樣的話, 大體是不再念想了吧?深呼吸了一口氣, 常渝的聲音中帶着濃重的鼻音:“可以,我這兒不着急,書店還在籌備中, 至少要大半年的時間才能夠完成。”
大半年的時間,足以讓這個娛樂至死的時代漸漸地忘記了她這個人,只是極其偶然的看到有相似的角色時候,被人感慨幾句常渝已經不在。看着書店從無到有的落成,一切布局都是按照常渝的意願來設計,一面是古色古香的線裝古籍,像是堆在了幽暗的歷史長河中,另一面則是溫暖的陽光如碎金灑落,驅走了所有的陰霾。這家書店一開始就不是為了盈利準備的,更像是一種景觀設計,給來往的游人提供一片駐足之地。
“你仔細聽這音樂,很像是陸天後的聲音诶,還有這旋律……”
“我也覺得,要不去問問,這裏的歌我都沒有聽到過。”
“要不你去前臺那位姐姐那問一問?”
像這樣的低語從來不少,藝術從來都是相通的,來到這兒看書的也有不少的資深歌迷,能夠從那千萬種音色中準确地辨認出獨屬自己偶像的那個音調。得到的消息是專輯名字叫《星光》,可是前臺對詞曲唱以及制作人卻緘口不言。在網上翻出了不少的同名專輯,可是沒有一個是跟它一樣的。有人将音樂錄下來傳到了網上去,可到底因為不太完整而只是少數人的記憶裏留下痕跡。
就像是天邊墜落的流星。
常渝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是在書店二層的房間裏,極佳的隔音讓她處于寂靜的懷抱中,偶爾才傳來幾道機器切割的聲響。放在了門口西側的博古架上,木制的小玩意兒越來越多,免不了又引起一些人的詢問。
如果說當初的常渝是冷淡疏離,在為人處世中尋找的是一種不近不遠的平衡點,那麽現在完全可以用冷漠和陰郁來形容,不知道有多長的時間沒有走到陽光下,像是要徹底地與世隔絕。這種狀态不只是陸餘聲,連喬西也深感擔憂,她曾經偷偷地聯系過紀瑤光,可是毫無音訊,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讓常渝從冷漠的世界中走出來,便成為了陸餘聲和喬西兩個人共同的追求。只不過各種勸誡都毫無作用,還不如時光那一雙溫柔的手,至少在面上看去似是已經抹平了傷痕。
在常渝主動邀約的時候,陸餘聲還是有些驚訝的,等看到那穿着白色衛衣站在陽光下的蒼白面孔時,心中猛地揪緊,難道紀瑤光的遠走,也将常渝所有的意氣風發和驕傲都給帶走了嗎?在靠近常渝的時候,她的視線在不經意間滑到了她的左手上,淡淡的傷痕似是才痊愈,又被另一道傷口給切斷。
察覺到了陸餘聲的視線,常渝将手抄進了口袋中,淡淡地應道:“做東西的時候留下的,沒什麽大礙。”頓了頓,她又輕笑一聲道,“不是說又找到了一家美食鋪子嗎?不帶我去瞧瞧?”
就算是找到了強顏歡笑的味道,可到底她還是從屋子中走出來了,興許已經做決定換一個心情了吧?一年的時間足夠她淡忘很多的事情。陸餘聲收回了視線,将一聲嘆息吞回了腹中。一家小飯館,門面上連個匾額都沒有,冷冷清清的無人問津。在陸餘聲領着常渝才一踏入的時候,老板娘便一臉驚喜地迎了上來。
“你別看這兒人少,東西比其他的店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老板娘也很用心地研究新菜色。”陸餘聲輕笑了一聲,指了指迎上前的瘦弱女人,開口道,“她就是老板娘,名字叫做安慕玉。”
“你好。”常渝微微一颔首。
“诶?是、是常——”紅暈蔓上了臉頰,就像初日升起時的朝霞,因為緊張和激動,安慕玉的舌頭都開始打結,半晌後才捋順了一句話,“是常渝常老師嗎?”話音落下,沒有等到回應,她便低垂着頭,垂在了身側的雙手有些扭捏不安地揪着衣角。
“是我。”常渝的聲音很寡淡,就像是一杯無味的白開水,可足以讓見到了女神的安慕玉喜出望外,蹭蹭蹭地跑回到一間小屋子,再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紙筆,她有些羞澀地瞥了常渝一眼,惴惴不安地問道,“您、您能給我簽個名嗎?”
“你先施展一下你的手藝再來讨要簽名啊。”陸餘聲笑道,伸手将本子給推了回去,“先上一壇你自釀的花酒吧。”
在點餐的時候,常渝也沒有吭聲,看着擺在桌上的酒壇子,她的思緒不知道飄離到何處去。在某時,不知道紀瑤光發什麽瘋,得到了古方子開始釀酒,經過幾次的嘗試成功倒是成功了,只不過不善飲酒的那位,醉得一塌糊塗。她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張“桂花稠酒”的方子,兩次三番想要動手,可最後因為種種而計劃擱淺。
“安老板的手藝不錯,她父母就是從事這一行業的,而且她還四處求學。”陸餘聲頓了頓,又淡笑道,“她可是你的鐵杆粉絲,你演的每一部戲她都看過,她說當初得知你退出娛樂圈的消息,連眼睛都哭得紅腫呢。”
常渝淡淡地開口道:“何必将無謂的感情傾注在一個陌生人的身上。”
“當初是陌生人,那麽現在可不就是認識的人了嗎?”陸餘聲輕哼道,“我走過那麽多地方,很少有館子讓我來來回回地去,這兒算是一個。”
“味道不錯。”在離開的時候,常渝留下了四個字的評論,站在了門邊望着遠處的天色,一架飛機從那如同魚鱗般的雲層中掠過,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但是很快便歸于沉寂。
書店中擺放着一個雜志報刊櫃,停留在這裏的大部分是尋找一些八卦要聞,只不過在網絡消息如此發達的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從紙媒上尋找內容。常渝越來越少的時間上網,對于外界的一些動态她不知也不願知曉,可是在回到書店中的時候,那擺放在上面最新一期的娛樂雜志就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她的眼眸。那熟悉的面容上挂着輕慢而又懶散的笑容——仿佛之前發生的一切從來沒有給她造成打擊。
常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靠近那櫃子的,用顫抖的手泛開了雜志,幾乎是一目十行地浏覽信息。紀瑤光答記者問,她終于又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與她挂鈎,長篇幅的內容在腦海中留下了淡淡地痕跡,只留下一道重重的回音:
紀瑤光回來了,她回來了!
“老板?”在一旁的人看到了常渝的異狀,有些擔憂地開口。
常渝往後退了一步,重重地将雜志放回到架子上,她勾起了一抹難看的笑容道:“我沒事,我怎麽會有事呢?”她跟紀瑤光不就是兩條直線,在瞬間的交錯後,便沿着各自的方向奔去,這樣的結局難道不好嗎?指尖攥地有些發白,常渝咬着下唇,臉色慘白如紙。踉跄着步伐走上了那木質的樓梯,驚醒了一旁看書的人。
那從眼前一閃而過的面容,怎麽這麽像常渝?
“她回來了,她說她接下來的重心就放在了演戲上,而很多人都在等待着‘花瓶’紀瑤光的蛻變呢。”喬西打電話告知常渝這個消息,她知道常渝心中猶在挂念着什麽,可是每一回等她說完的時候,都是長久的沉默,還夾雜着些許的嘆息。
“哦?是麽?這樣也很好。”漂浮地聲音不像是從自己口中發出的,常渝坐在床上雙手抱着膝蓋,從耳機中傳來的聲音夾雜着關切,可是這一份溫暖卻驅不走周身的陰暗。
“你為什麽不聯系她呢?”
在喬西一時沖動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常渝忽然仰起頭想要發笑,半晌後她才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她走得那麽決絕,可不就是為了徹底跟我斷了聯系?她回來,是回到一個沒有常渝的娛樂圈裏,從此再也沒有陰雲籠罩在她的頭頂。”
作者有話要說: 配角,其實沒什麽感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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