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074
常渝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到了床上, 而紀瑤光不知蹤跡, 一顆心霎時間慌亂起來。她到哪裏去了?她是什麽時候醒來了嗎?忙不疊地掀開了被子, 正打算四處去尋找,吱呀一聲推門的響動,笑意盈盈的面龐就這樣闖入了視線中。充斥着焦慮和擔憂的心突然間安定了下來, 常渝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坐回床上看着紀瑤光笑,可是笑着笑着眼淚就流淌了下來。這幾天度日如年,誰知道她內心深處的煎熬?
兩廂無語許久後,常渝才擦了擦眼睛,哽咽着說道:“我去叫醫生。”
“我沒事。”紀瑤光邁着輕快的步子走到了常渝的身側, 打量着她的手臂。在昏迷的前一瞬間,她見到了蔓延的血色。将寬大的袖子慢慢往上籠起,白色的繃帶纏繞着手臂,她倒抽了一口涼氣。手輕輕地從傷口上撫過, 眸中浮着淺淺的淚光,她低聲問道:“疼麽?”她自己是沉入了那個悠長的夢境中, 解開了困擾多時的心結, 可是她的常渝啊, 一個人在等待中憔悴如斯。
“不疼。”常渝反握住紀瑤光, 另一只手慢慢地攀上了她的面龐, 柔軟的指腹從她的眼角輕輕擦過,半晌後才又道,“可是紀瑤光, 我心疼。”她多麽怕睡夢中的人忽然間醒不過來,獨留她一個人在這世間?過往的記憶在腦海中猶如走馬燈,她記得被車禍帶走的父母,于冰涼的醫院中徹底與世間告別,她也記得那日漸蒼老的爺爺,最後在病床上永遠的閉上了雙眼。她有多麽的厭惡這個地方啊,它帶來的不是幸福,而是永久的離別。才又消散的淚意在看到紀瑤光不久後又重新浮現,她将紀瑤光緊緊地抱在懷中,就怕一松手她會從眼前消失。“你去哪兒了?剛剛的那一瞬間我還以為你不見了,以為你要抛下我。”
“我去辦了出院手續,我們回家。”紀瑤光眨了眨眼又道,“這下你知道當初你離開後,我醒來不見你時的感受了吧?恐慌與絕望并生,我甚至還厭棄着無能的自己。”
“對不起,是我——”
“噓。”紀瑤光從常渝的懷中掙紮了出來,她豎起了手指湊到唇邊,打斷了常渝即将出口的話,“你跟我之間不需要說道歉的話語。你不要走,我也不會走的。”如果時間沒有倒流,如果她沒有重生,那麽她跟常渝之間會不會有個好結果呢?腦海中驀地閃過了這個念頭,可是片刻後又被驅散,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不管那算是過去還是未來,至少當下常渝就在她的懷中。月神殿的那位老者驅走了她內心的所有不安和惶惑,而那一場夢境讓她看到了姑且算作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還有可能去追求那一份圓滿,這一切便已經足夠了。
出院的時候,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在門口圍着一大堆的記者和粉絲。紀開陽和邊于庭走在了前方,擋住了那卡擦卡擦響的相機,冷酷的面容上滿是凝重。在大病初愈後,媒體的視線始終膠在了她們未來的道路上,以及對惡人的懲罰上,只有偶爾幾個提起紀常二人的婚姻。
盛唐算作常渝和紀瑤光的老東家,可是在紀家涉足娛樂圈之後,她們兩人都來到北鬥無可厚非。可是近些時間,盛唐的高層亂成了一鍋粥,甚至有一些偷稅漏稅的不利傳言導致了不少投資商對盛唐籌備的影片撤資,背地裏是誰在推波助瀾,顯而易見。
——是因為盛唐力挺安小姐,北鬥這邊才會出手嗎?
——市場上永恒的關系就是競争。
——聽說傷害紀小姐、常小姐的歹徒是有人指使,您這邊打算怎麽對待那個幕後黑手呢?
——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在經過了這一番的驚吓後,二位還會繼續在娛樂圈中嗎?
——你會因為摔了一跤後而辭職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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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的問題很多,走在前方的紀開陽挑了幾個回答,話語間滴水不漏。而邊于庭的聲音就顯得放肆而又譏诮,似是從來沒有将這些記者放在眼中。兩位頗受媒體關注的正主,倒是一言不發,沉默地随在後頭,直到上了黑色的轎車。有矛盾的地方就有永恒的話題,從這一方得不到訊息,就将箭頭指向了矛盾的另一方。聽說安慕玉已經被警方拘留,可盛唐的大廈還屹立在那裏,只不過在刮來的大風中搖搖欲墜。
在醫院看到了安慕玉的事情,常渝沒有隐瞞紀瑤光,将完整的對話複述了一遍,見紀瑤光皺着眉,她問道:“怎麽了?你不高興我見到她?”
“是不高興,但是現在好了,她有的受了,我只能夠說一句活該。”紀瑤光笑了笑,她心中想得卻不是這件事情。當初的大師透露出的訊息中,向來不只是她一個人因強烈的執念保留着三年的記憶,看安慕玉的一言一行,恐怕她也是那個身處在緣的人,只可惜是一份讓所有人都感到難堪的孽緣。感慨的同時又有些慶幸,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沒有三年的記憶,沒有改變自己的脾氣和行為後,與常渝之間又會演變成什麽樣的畫面,失而複得的慶幸感直到這個時候才将她整個人給籠罩住。
“我要回H市去處理一些事情,你們先留在S市緩一段時間吧。”紀開陽的聲音響起,顯得有些不合時宜,看着兩個在客廳中擁抱的人,顯然是沒有将他的存在放在心上。在一切都豁然開朗之後,他臉上的笑容淡淡的,眼角眉梢也卸去了那種沉重感,“以直報怨怕是不可能了,他們有這種行為,自然要十倍奉還。”作為一個商人,他要讨來的是最大的利益,原本與盛唐就是一種競争關系,在人才方面各種籠絡和搶奪。江守方固然有點本事,可是他的兒子們都是不成器的,稍稍一引誘,便為了既得利益出賣了手中的股權。
“哥哥一路順風,我就不送了。”紀瑤光悶笑一聲,縮在了常渝的懷中朝着紀開陽揮了揮手,“有時間的話去蘇辭那兒看看我的塞壬,許久不見我也是怪想念它的。”
自拍的水平并沒有提高,沒有塞壬來襯托,怎麽看自己拍出來的照片都覺得不滿意,最後勉強挑選出了一張po到了微博上,沒有任何的文字,只是一張兩個人相依偎的照片,向着世界宣告她們回來了。原本還擔憂的粉絲們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那些憂慮慢慢地散去後,就升起了開玩笑的心思。
——我看紀老師避着壓住常老師的手臂,是因為傷還沒有好嗎?那麽問題來了……
——我站紀老師攻!這個問題不存在的。
——哇,紀小姐那嬌羞的表情怎麽看都不像是攻君好嗎?我常老師的氣場才是一米八,我不管,我就站常攻。
——可是常老師的手,她想要攻恐怕也……
刷着微博上的評論,紀瑤光心中在偷笑,半晌後她扔下了手機,轉過身凝視着常渝的臉。
“現在發現我比手機好看了嗎?”常渝垂下了眼睫,輕哼一聲。
“我看手機也只是為了看你的倒影。”紀瑤光笑着應道,不安分地手圈上了常渝的腰身,本來就沒有幾兩肉,近些日子因為照顧她變得更為憔悴和瘦削了。親了親常渝的臉,紀瑤光伏在了她的耳畔輕聲道,“微博底下的粉絲們都在争論攻受這個問題,常老師,我也想問你的手還行?”
常渝的眸光一沉,慢條斯理地應道:“行不行你難道不知道嗎?”
“你手上要是留了疤痕怎麽辦吶?”眼珠子一轉,紀瑤光換了個話題,輕輕地戳着她的手臂,擔憂地說道。
“留了疤痕難道就攻不動你了嗎?”常渝調侃了一聲,見紀瑤光耳垂浮上了一絲紅暈,心中更是像被羽毛騷動,幾乎是喊着她的耳垂在說話,“消除一個疤痕應該不是什麽難事情,就算留下了也無妨,大不了拍戲的時候不露出手臂來。就算有導演介意這個傷痕不能拍戲,那我也可以走到幕後,開工作室的時候,我就有這種念頭。總之呢,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千百種,又何必太過于憂心呢?”
“你說得對。”紀瑤光輕輕地笑道。
只不過在陪着常渝去拆線的那天,紀瑤光還是哭了,眼睫上挂着的淚珠,仿佛是她來承受那份痛意。胡亂地抹了抹眼淚,在醫生請她出去的時候,她就要在原地看着。長條的疤痕就像是一只醜陋的毛毛蟲,要不是為她擋上那一刀,常渝怎麽可能會受這樣的傷?這一次哭像是要将醞釀多年的眼淚一并傾瀉出,直到在車上,她還抓着常渝低聲哽咽。淚水打濕了眼睫,最後又洇濕了常渝的衣服,她的手順着紀瑤光的脊背慢慢下滑,有些好笑地說道:“跟一個孩子似的,你還要哭多久?”
“我疼不行嗎?”紀瑤光驀地擡頭瞪着常渝一眼,就像是一只兇惡的、張牙舞爪的小奶獸。“你怎麽一點都不放在心上,要是這一刀紮在別的地方呢?你要是出事了那我怎麽辦?”
“現在不久沒事了嗎?”常渝親了親紀瑤光,有些幽怨地應道,“你躺在床上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才是接連幾天都茶飯不思的人。”
“我不管,你要安慰我。”紀瑤光在常渝的懷中撒嬌道。
車中低語醞釀出一片熱切的氛圍,而黑色的轎車在路上疾馳着,奔往回家的方向。
現在的一切,再好不過。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到此完結,番外的話打算切常渝的視角寫當初她們離婚後的事情。(不想看的可以不要買啦)
其實這篇文是娛樂圈文,但是側重點不在如何演戲、如何打其他白蓮花的臉,我更想表達的是兩個人感情的演變過程。重來的機會給了事情無限的可能,怎麽做還是看自己。至于前世(姑且算作是前世吧),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下的生活。時光倒溯三年,其實就沒有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不過為了填補一下缺失的內容,便在番外中完善。其實那一段事情,看與不看都沒有什麽必要了。
你們的評論我都看了,在我筆下常渝和紀瑤光的展現是不平等,寫着寫着就有種渣攻賤受的感覺,确實是違背了我的初衷。我很少寫感情戲,在其他的文中,感情線都很淡很淡,我自己看着也有些像尬撩,這本算是令一種嘗試吧,當然這不能成為我沒有把握好人物情感的借口。紀瑤光在變,常渝也在變,有人進就有人退,她們更像是在進退中尋找一個平衡點。
在這個新的世界中,不只是主角在變,配角也是在變化,不過有的人是逆生長的,寫安慕玉這個角色的時候,我自己都很讨厭。而程鶴年,看到了讨厭她的人也不少,因為任性嚣張,身上都是磨不平的棱角,大好的機會都擺在眼前,可是她放棄了,這對沒有機會的人來說,是一件足矣恨得咬牙切齒的事情。可是那些東西,她根本就不想要,如果身上被安上別人強塞的,那就是一個悲劇了。別的不說,口無遮攔(嘴賤——雖然我很不想用這個詞)這點是真的招人嫌。
不廢話太多了,其實我最喜歡的角色是程鶴年啊!看到你們都讨厭她,我覺得被紮了N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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