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程鶴年對常渝沒有絲毫的興趣,之前的話只是胡說的。她眯着眼看着故意坐遠的紀瑤光,心中有幾分好笑,但是更多的是八卦心未被滿足的遺憾之感。她其實有些想不通,這兩個人糾纏了多年,到底是怎麽從如膠似漆的恩愛情侶到現在鬧到要離婚老死不相往來的境地呢?走到這一步不容易,看紀瑤光也不像願意放手的樣子。嘬着口吹了一聲悠長的口哨,在引來了更多的目光時候,她的臉上有些尴尬,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要犯了。從口袋中摸出了一顆糖剝去糖紙丢入了口中,她眯着眼頗為惬意地後靠。
《佞臣》是由當紅的網絡小說改編,寫的是出身官宦世家的女主雲雁回在父母被人陷害後,女扮男裝進京趕考,最後靠着自己的能力和平陽公主的幫助一步步爬到了高位的故事。在這一場游戲中,當然缺不了一些男人,從青梅竹馬的謝玺,再到身份尊貴的太子,一個個或是真心實意或是居心叵測——可是雲雁回是男人扮相,在陰差陽錯之下她成為了平陽公主的驸馬。說是宮廷權謀大劇,倒不如說是古裝偶像劇來得更為貼切,只不過因為導演李歐的存在,加之有常渝坐鎮,這部電影注定了成績不會太差。更何況還有紀瑤光的出現,更是在前期賺夠了噱頭。幾乎每個人都是精打細算的商人,情懷兩個字怕是已經支撐不起膨脹的心。
紀瑤光知道自己的斤兩,畢竟她演出來的劇別說是常渝不看,就連她自己都頗為嫌棄,不許身邊的人提起。在常渝的庇護下,她很安于現狀。直到離婚後,常渝退出了娛樂圈,她一個人磕磕碰碰,将所有的悲憤化成了動力,開始好好的錘煉演技,後來,她在舞臺上在鎂光燈下功成名就,可是她沒有了任何成功的喜悅。這一次她在劇中演一個丫環,還是平陽公主府中那端茶送水的丫環,出場的次數屈指可數。在女扮男裝的雲雁回被相王推薦給平陽公主時,她聽見了琴聲倒水的手抖了抖,濺落的熱水灑到了平陽公主的手上。而女主雲雁回為了救這個素昧平生的丫環,又彈了一曲。還是有交集的,就算只有這麽一個鏡頭紀瑤光也很是滿足。
像她這種小角色的戲,根本不用時時刻刻都留在片場中,可是她的眸子一刻都不想從常渝的身上挪開,任性的推了所有的通告和劇本,她像是一個無所事事的閑人。就算她在劇中只是演一個不起眼的丫環,可是紀瑤光的地位還是擺在了那裏,幾乎沒有人敢輕慢她。就算沒有助理在身邊,片場中也不乏給她端茶送水的貼心人。
網上的流言越來越離譜,在常渝朝這邊投來了一絲不耐煩的目光時,紀瑤光就趕忙低下頭假裝在玩手機。手指滑動,解鎖進入的界面就是微博,一面小聲地抱怨着網民的無聊,一面一條條的将評論翻過,最後看到了一張模糊的照片,顯然是她靠近常渝說話的那刻被人偷拍的。再到她從評論中退出來的時候,那張照片已經被人單獨發了出來,還配上了“貌合神離”四個字。紀瑤光忍住想要罵人的沖動,她揉了揉長發,告訴自己不氣。明明有三年的時間給她後悔,給她改變一身的壞毛病,可是在重新遇上這些事情時,她發現自己所有的心理建設都一絲不剩了。這樣算什麽呢?這樣可不行。紀瑤光在心中暗暗地罵了自己一聲,将手機揣入了褲兜中,目不轉睛地望着前方。
場景已經布置完善,第一幕即将開拍了。化完妝的常渝走了出來,一身淡青色長衫像一個風流儒雅的書生,她臉上的那種屬于常渝的冷峭與孤傲早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了一個堅定、倔強的雲雁回。有的人演什麽像什麽,有的人演誰都像她自己,相比之下,紀瑤光更喜歡前者,在熒幕中有很多的方面,待洗去鉛華後剩下的還是她自己。
今天開拍的一幕就是雲雁回初進京,短短的半月就讓她明白了朝中無人的窘迫和懷才不遇的落寞。但是雲雁回不是一般人,她想出了一個讓自己聞名京都的計策。
十二月的天,長安城內落雪紛紛。來往的馬車在雪地上軋出了車轍,雜亂無常的馬蹄印和腳印混在了一起,往來的行人步履匆匆,時不時伸出手呵氣,蜷縮着身子恨不得将自己縮在了衣領中。街上清寂,可是小酒館中卻極為火熱。有提着籃子賣鮮花的,還有演奏的,其中有一個滄桑的老人坐在正中的桌子上在賣胡琴,圍觀的人可不少。
雲雁回撥開了人群,目光在胡琴上停留許久,溫聲問道:“幾錢?”
老人翻着發白的眼珠子,懶洋洋地應道:“一千金。”
人群中頓時一片嘩然,這胡琴尚不辨優劣,就算是上等的好物,恐怕也不值得千金。哪裏知道這個看着清貧的書生二話不說買下了胡琴,并朗聲道:“在下擅長彈琴,請諸位明日再來,聽我彈一曲。”
“卡,過。”李歐的話音才落下,紀瑤光還沒有迎上去看清常渝的臉,就準備開始拍第二條,還是一樣的場景,只不過雪已經停了,賣琴的老人已經不在。
抱着胡琴的雲雁回在看到人群聚集之後,她微微一笑,朗聲道:“某不才,自吳入京,攜詩文百軸而四處碰壁,無人賞識。此胡琴本樂工所用,吾輩豈能為之?”話音才落下,就将懷中的胡琴摔得粉碎。在衆人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将自己的詩文分贈諸人。不消半日,雲雁回的名字已經傳遍了京都。
常渝的功底是毋庸置疑的,第一場平平淡淡的過了,之後就是江淮的戲。這江淮也是新晉的小鮮肉,與紀瑤光同一個公司,因為朝氣蓬勃的笑臉一直被打造成陽光男孩的形象,《佞臣》也是他首次拍電影,內心的緊張可想而知。他演的角色是相王趙天旦,在雲雁回的仕途中扮演了一個極為重要的角色,要不是趙天旦将她推薦給平陽公主,恐怕雲雁回還要繼續走很多的彎路。紀瑤光一門心思紮在了常渝的身上,坐在一旁扭着身子看了片刻,就有些不耐煩。一擡頭看見了常渝朝着化妝室走去,她心念一動趕緊跟了上去,只不過被一臉冷漠的喬西擋在了門口。
“……”紀瑤光先是一愣,之後露出了幾抹讨好的笑容,沖着喬西低聲下氣地懇求道:“喬姐,您行行好,放我進去吧。我不說話,我就在一旁看着。”
喬西皺了皺眉,她一把拉住了紀瑤光的手腕,将她拖到了一旁的屋子中,雙手環在了胸前,有些不耐地問道:“到底怎麽回事啊?你們能不能讓人省心點?”喬西的勁兒大,紀瑤光怎麽都掙脫不開,最後只能一臉生無可戀的跟着她,對不能見到常渝,心中頗為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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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錯了。”紀瑤光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這認起錯來可不含糊。喬西哪裏會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看着紀瑤光這副模樣,她都要被氣笑了。眉心擰成了一團,她咬牙道:“就趙清那醜不拉幾的樣子你覺得常渝看得上麽?什麽東西都信,什麽飛醋都要吃,你怎麽不看看自己的花邊新聞啊?忙了一天回到家裏還要伺候你這幼稚還作,一身公主脾氣的大爺,別說是常渝,就連我都覺得累。”
自己有這麽糟糕麽?紀瑤光指着鼻子喃了喃唇,可在看到喬西那刺一般的眼神頓時沒有了底氣。她和常渝好像有很多地方不契合,到最後都是常渝單方面的遷就,她只要求常渝如何如何,卻從來不檢點自身,說她紀瑤光無理取鬧也不為過啊。聽多了誰誰誰亂搞,見多了誰誰誰背後插刀,分分合合那麽多,她多麽怕沉浸在圈子中的自己和常渝都走上那一條陰暗的路啊。
“你怎麽走神啊?”喬西伸出手在紀瑤光的眼前晃了晃。
“啊?”紀瑤光顯然還處于一種迷茫的狀态中。
喬西翻了個白眼,正打算說些什麽,就聽見外頭常渝的聲音。她還沒做出反應呢,那頭紀瑤光已經一個箭步沖了出去,堪堪在常渝的面前止住。常渝還穿着一身戲服,臉上的妝容倒是卸了,瞬間又回到了那個高冷的模樣。紀瑤光在她冷淡的目光下抖了抖身子,她伸出手掩着唇一聲幹咳,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下意識地去咬指甲。
這是紀瑤光習慣性的小動作,常渝最見不得她這樣,幾乎沒有深思就拍落在了紀瑤光的手,蹙眉道:“不要——”她的話沒有說完就止住了,她意識到自己和紀瑤光還處于冷戰中。看着出現在眼前的人,她心中浮現了一團郁氣,面色越來越冷。
“那邊完事了?”從小屋子中慢悠悠晃出來的喬西正好打破了這種凝滞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