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遇
大抵是冬天剛過去,春天還未完全到來的原因,天還有些冷冷的。
風吹到臉上,也将白郴容的劉海掀起一個弧度。
白郴容微微晃了晃頭,伸手将靠近脖子那邊的紐扣系得緊了些,以防冷風灌進脖子裏。
他一向是怕冷的。
然後他伸進大衣口袋摸了摸那一沓銀票。
那一沓也是冷冰冰的無情得很,先前管家小徐還将它們捂在手心裏,捂熱乎了交給他才走,可惜這一番心意也是作了廢。
白郴容留戀地摸了一番馬上就要交出去的銀票,随即皺着眉看向不遠處的一棟華美建築。
不遠處的陳公館不複平常夜晚時分的熱鬧喧嚣,矗立在迷茫的輕霧裏面,若隐若現的,倒有些世外桃源或者說仙境的意思。
“好一個美輪美奂的銷金窟。”白郴容想着,決定原諒到現在還沒有前來迎接的侍者。
畢竟是他自己讓小徐将車停得離陳府遠些。
算啦。他正準備自己上門,這時一道光打了過來。
一輛黑色的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陳府前,黑色的車身線條流暢優美,整個一沖破了迷霧的幽靈車。
車門打開,從幽靈車上下來一個讓白郴容眼前一亮的男人,他忍不住駐足觀看。
好一個猶如利劍般的男人。白郴容嘆道。
男人一頭利落的黑發,穿着黑毛呢外套,周身的氣勢便讓他十足醒目。
他給人一種冷酷的,嚴謹的,一絲不茍的,清晰的宛如冰雪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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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在這霧裏,白郴容也看得分明。
一擡手,他拒絕了從公館跑出來的侍者的服務,轉而拉開後車門。
從車裏伸出一只包着雪白紗布,細細柔柔的手。
男人動作迅速而沉穩地遞出手,然後猛得朝白郴容站的地方看過來。
簡直像是刀劍發出寒光,白郴容被他眼裏的寒芒震住,一時間心髒都慢了一拍。
最終,他扯出一個大概僵硬的笑容,在男人重新轉回頭後,才不禁在心裏唱道:“你瞅啥——瞅你咋地......”
男人那雙冷峻的眼睛轉向了車裏,也不知道車裏的女人是否受得起他那堪稱可怕的視線。
“說起來,我只在二叔身上看到過這種充滿壓迫力的視線,也不知道這個看上去像個軍人的男人是何方神聖。”白郴容心裏想着。
這時呆立一邊的侍者也跟着轉頭,總算注意到了孤零零站在一邊的他,急急忙忙地跑過來賠着不是。
白郴容擡擡下巴問他那個人是誰。
這樣的人物,在上林他還是頭一次見。
仿佛沒想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侍者掩飾不住吃驚的表情,随後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您說的那位是唐朔唐少,這幾天也是上林的紅人,據說深得白爺賞識。”
說到白爺的時候,他看也不敢看白郴容,大概是怕他生氣。
他肯定想不到,白郴容這個白家少爺居然會不知道與他關系甚深的白家紅人。
其實他想多了,白郴容表示他才不會因為他那二叔棄他而去找其他的繼承人而惱羞成怒。事實上,白少爺潇灑看開得很,不然也不會現在才知道這個消息。
所以白郴容“哦”了一聲,站在原地,也沒上去交談一番的沖動,只是注視着叫唐朔的男人攬着女伴進了陳府,才慢慢打量起在一邊誠惶誠恐的侍者。
“是陳老爺請他來的”
侍者答是。
“請他來做什麽。”
侍者不敢回答。
白郴容心裏有些不滿。
他都沒有被請過來,還是自己過來的,這個所謂的唐少倒是混得開。
“我可沒承認這什麽上林紅人。”他沉下臉,作出一貫脾氣不好不開心的樣子,進了陳府。
陳府裏開足了暖氣,熱烘烘的,白郴容一下子從冷到熱,難受得緊。
他的鼻子裏也滿是些膩人的脂粉味,偏偏桌子上還有些袅袅散着煙的香爐,耳邊也是些嬌嬌的笑聲罵聲與隐隐的麻将碰撞聲。
将大衣脫了交給侍者,白郴容陡然間又想起還有銀票在裏邊,又只好将衣服抱在手上,畢竟不好将一疊錢拿在手裏,那不大雅觀。
盡管這陳公館盡是些不雅觀的事。
白郴容推開往他身上伸來的手臂,走向廳裏氣派十足的大沙發。
那些白花花的手臂他全都不耐煩地避開了,卻是沒躲過橫斜裏跨出的一只腳。
裸着的腳陷在沙發周圍柔軟又華貴的毛毯上,腳尖微微帶着粉色,倒是有幾分玲珑的可愛。
可惜另一只腳踩在了白郴容的皮鞋上,還重重輾了兩下,另白郴容眉頭都皺了起來。
他順着腳往上看,看見兩條白花花的細腿與披着輕紗的胸膛。
我剛才在外面那般冷,這個玩意兒卻穿着風騷在這玩捉迷藏。白郴容不免有所怨怼。
顯然這個近乎赤條條的少年是個被叫過來取樂的玩物,白郴容冷冷看他,少年還未反應過來捉錯了人,蒙着黑紗的臉上還露着那種妖媚的笑容。
他嘻嘻笑兩聲,一雙手臂柔弱無骨般搭上白郴容的腰,然後湊近他,撅起紅嘟嘟的嘴唇就要往他臉上印。
要是個別的男人可能也就樂呵呵地從了,可白少爺是最讨厭被髒東西碰的。別看那紅唇誘人,指不定吻過什麽惡心的地方。
所以白郴容待他離得極近時,迅速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指節上的扳指敲在了他的骨頭上,少年随之仰高了頭,脆弱的脖頸揚起,喉嚨微微顫抖着。
而這時在他身後,才有一個膀大腰圓,明顯酒喝多了的老家夥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滿臉的口紅印子,目光淫.邪。
“哦喲,小玉你認錯人啦——幹爹在這呢。”
小玉驚訝地停下來,紅唇微張,白郴容慢條斯理地揭了他的眼罩,原本以為會看到叫人惡心的塗脂抹粉的面孔,卻意外地看到一雙清淩淩的眼睛。
少年也盯着白郴容,似乎呆住了,灼熱的呼吸噴在白郴容的下巴處,他竟是一動都不動了。
“你......”白郴容剛想說什麽,卻被一個粗重的聲音打斷。
“你這個小賤人,還不放開白少!”老男人抓住少年細瘦的手臂,将他狠狠地甩到地上。
少年捂着臉,不發一語。
“陳老爺。”白郴容停頓一下,向那個老男人問好。
陳老爺點點頭,酡紅的臉頰扯起燦爛的笑容:“白少怎的舍得來我這哈哈。小玉,還不快給白少倒酒!”
倒在地上的少年連忙爬起,急匆匆地就要接過一旁傭人手中的盤子。
“不用了,陳老爺客氣了,我來找我媽有點事。”白郴容不喜陳老爺那張泛着油光的谄媚臉孔,但他畢竟是白家的人,不好失了禮數。
小玉咬着嘴唇,端着盤子,不知所措。
“白夫人在裏頭等你哪,白少高興的話也玩兩把。”
在被侍者領走之前,白郴容回頭看了一眼,瞧見陳老爺将那小玉壓在身下,嘴裏惡狠狠地說着什麽“賤人這都能認錯,你是想要攀上高枝不成,我看你是癡心妄想......”
酒水打濕了小玉的臉頰,紅通通的分外豔人。。
白郴容沒再關注,繼續往裏間走。
傭人掀開厚厚的簾子。所幸比起外間的混亂吵鬧,裏面倒是安靜多了,裝飾也比外頭有講究,總算有些豪門大族的意思。
剛才許是在講些風流笑話,貴婦小姐們盈盈地笑着,懶懶地倒在椅子上,紫貂火貍的外套都随意地搭在椅子邊沿,頭頂的大吊燈閃耀奪目,空氣裏彌漫着奢靡而愉悅的氣氛。
白郴容一眼就看見他老媽。她在所有女人裏總是最顯眼的那個。
她在人堆裏,被包圍着,一身仙女似的月白色旗袍,披着一件白蒙蒙的紗,應該也是帶了狐裘的——那件在其她女人手裏被仔細翻着的銀狐大氅。
她歪在沙發裏,枕着黑絲繡枕,蘭花般纖巧的手指拈了一塊櫻花顏色的小餅幹塞進嘴裏。
勾着半截白色細高跟鞋的腳微微晃着,嘴角笑意盈盈,一名傭人小心地為她按着肩,端的一副從容享受,雍容華貴。
而我呢?在外面吹了好久的冷風,還得眼巴巴給輸了錢的老媽送錢來。白郴容不由委屈。
“我還以為你把衣服都輸掉了。”
他一邊大聲說着,一邊從和他打招呼的人群中穿過,快步走到白夫人身邊,居高臨下瞧着她。
“好享受。”他諷刺一句,把手中的大衣抱到前面來。白夫人塗着最新流行的口紅的嘴挂着美麗的笑容,然後手指輕輕巧巧地取走了衣服口袋中的銀票。
“阿丹,取籌碼來,換我來兩局。”她毫不在意兒子的小委屈,反而得意地揮舞着銀票,指甲上的丹蔻紅豔豔得晃眼。
“回夫人,早備着了。”
白夫人按着領口堪稱婀娜地站起身,就要往麻将臺那走。
随後,她想到什麽,又伸出手指将一塊餅幹拈到眯着眼睛盯着她的可憐兒子嘴裏。
“這是你朔哥哥帶來的外國貨,好吃着呢。”說完她往白郴容身後一指。
猝不及防地含住餅幹,白郴容下意識往後看去。
那個才在外面見過的男人正執着酒杯,嘴唇被酒液浸得紅潤潤的,正在輕輕晃着酒杯,漫不經心地聽着身邊某位小姐的說話聲,燈光下眉眼如魔。
作者有話要說: 注意是主攻。白郴容是攻,郴(chen第一聲)。求收藏求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