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入夢
法訣一次失誤,第二次總不會失誤了,他的神仙是白當的嗎?
怎麽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關鍵點不在他身上,那只能是出在路湛的身上。
俞嘉木沉默地蹲在書房門口,仔細地回想,他那會兒絕對和路湛對上視線了,而且路湛的視線甚至還在他的假舌頭上多停留了一會兒,眼神帶着不易辨認的嫌棄。
他嘴角一抽,篤定地想,路湛絕對看到了,除非是他瞎了。
和南精挑萬選出來的兩套方案驚悚程度不低,至少比和南随便吓唬他樓上那一家的系數要高,聯想一下那一家人的午夜尖叫,不過是落在路湛頭上,這計劃居然全部失敗。
俞嘉木邊想着邊拿着從廚房順來的兩根筷子一下接一下地敲書房的門框,房子大且空曠,那聲音落下緊接着還有回聲。
任誰半夜三更看到一根筷子在懸在半空中敲你的門,大概都不會淡定,大哭大鬧、打電話報警、找驅鬼或者立刻從窗戶跳下去都有可能,這聲音響了好一會兒,終于吸引到了路湛的視線。
俞嘉木有節奏感地繼續敲着,路湛合上筆記本,邁開長腿走了過來。俞嘉木在心裏十分庸俗地想道,叫吧,叫破喉嚨都沒人來救你。
接着俞嘉木感覺一陣風從他面目掠過,“砰”的一聲書房的門在他面前緊緊關閉了,差點夾到他的頭發。
俞嘉木:“!!!”
“這誰頂得住,太侮辱鬼了。”和南看着一臉平靜的路湛就來氣,他這麽多年在扮鬼界橫着走,居然輸了,他一甩手道,“你自己和你老板玩去吧,我回去睡覺了。”
說罷和南很不夠意思的在俞嘉木面前消失了,俞嘉木伸出手指頭氣急敗壞地把書房門捅出了兩個洞。
他今兒不得逞就不走了。
俞嘉木蹲累了,就懸坐在半空透過兩個窟窿往裏看,邊看邊制造噪音,門裏的人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他,俞嘉木覺得路湛是又瞎又聾。
對此他不得不最終得出結論,路湛不是瞎的,而是路湛根本就不怕鬼,會對未知的事物産生恐懼心理是很普通的事情,不懼鬼神也不奇葩,但路湛這款就有點神奇了。
至今他還記得當時那張宣傳單上寫着公司的招聘要求,明晃晃地标着反對封建迷信,現在對現代社會稍有了解的俞嘉木不會覺得奇怪,畢竟信仰自由……可是讓他吃驚的是,他根本沒想到,這位路魔鬼反對封建迷信反對到這個份兒上了,兩個活生生的鬼在他面前“搔首弄姿”,路湛不為所動,連最有說服力的眼見為實都可以自動過濾,認真貫徹不信妖魔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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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湛這一杆子把自己也打掉了,對自己真是夠狠的。
一人一神隔着門對峙,俞嘉木看得發困,半個小時之後他百無聊賴地一偏頭,注意到了左側的木質吧臺,吧臺上放着一盆綠色的盆栽,看起來和路湛辦公室裏邊的那盆是同款,俞嘉木走過去伸手碰了下它的葉子,看着生命力極其旺盛。
是個好盆栽,但是卻有一個招人厭的主人,他俯身咧開嘴惡狠狠地道:“殺了你信不信。”
俞嘉木顯然就是掩耳盜鈴的巅峰狀态,這房子裏沒人能看見他,他就無法無天了,從二層到一層,路湛家每一個房間都被他逛了一遍,房間雖多,但都大同小異,共同點都是沒有人氣。
通常裏面只擺着一張床,一張桌子,精裝修但顯然房間很久都沒人住過,冰涼涼。
好上一點的就是路湛的卧室和書房,路湛的卧室被整理的一絲不茍,整個房間的色調都偏冷,俞嘉木仰着頭視線在卧室的小型書架上巡視。
他微微皺了下眉,看不太懂,都是些字母,剩下幾本他能看懂,但具體含義理解不上去。除去這些東西也沒有半點能玩兒的小玩意兒,俞嘉木把角落都搜索了一遍,路湛這家夥家裏連張照片都沒有。
路湛的照片沒有,他和別人的合照沒有,甚至他雙親的也沒有。
俞嘉木手指在書桌上快速地敲了敲,煩躁地想,路大魔王簡直是毫無破綻,無懈可擊!但是他不能因此而氣餒,俞嘉木打算在路湛家裏找到路湛的弱點。
然而十分鐘之後他垂頭喪氣地從卧室撤離了,卧室裏什麽都沒有,他只翻出來一只箱子,裏面有厚厚的一沓獎狀還有很多學生時代的課本,已經很舊了,上面扉頁上寫着路湛的名字,除此之外他想要的所謂的路湛的弱點,丁點兒都沒有。
他正要回書房蹲點,見書房的門開着,俞嘉木連忙四處尋找,最終發現沙發上有着一塊異常突起。
俞嘉木飄過去,從上至下地俯視路湛,嚴嚴實實地擋住了頭上的光,壓迫感十足地盯着路湛的臉看。
又耍什麽花樣?俞嘉木這個賊,卻反過來防賊一樣防主人,不像話,俞嘉木一抿嘴,在心裏給自己打氣。一秒過後,俞嘉木大着膽子伸手去掐路湛的臉,皺着眉叫了一聲,“喂……”
太軟了,俞嘉木沒掐住,路魔鬼的皮肉從他的手指尖滑走了,觸覺還留在他的指腹,有種被灼傷的錯覺,接着俞嘉木就看着路湛的側臉有一小塊皮膚紅了。
“……”罪魁禍首心虛地蹭了蹭手指。
被掐了的人沒醒,甚至連動也沒動一下,路湛睡死了,那麽也就是說他的機會來了,俞嘉木趴在沙發邊緣盯着路湛笑容滿面。
俞嘉木手指在路湛的額頭輕輕一點,“我來幫你做個好夢。”
話音剛落,原本趴在沙發邊緣的人驟然不見了蹤影,只剩下躺在沙發上睡覺的人輕輕向左側翻了個身。
俞嘉木一個踉跄在地板上站穩了,他着陸的位置不算隐秘,正好在人群當中,但好在周遭的人并沒有多餘的心思注意他,就算注意到不引起騷動就好,對此俞嘉木很有把握,當務之急是找到路湛。
他現在在路湛的夢裏,隔了一層夢,他就不信路湛腦筋有他轉得快?
俞嘉木左右看了看,路湛沒找到,倒是注意到,他左手邊那位女士長裙曳地,而右手邊的男士掐腰花襯衫,活像是大廳裏站了一群花孔雀。
他判斷出這大概是個小型宴會,俞嘉木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休閑服,領悟了他的格格不入。
不過這不重要。
“先生……”入場劵出示一下謝謝。
俞嘉木循聲看過去,微微一頓從服務生的托盤上冷靜地拿走了一杯酒,扭頭就走沒給服務生再說話的機會。
他在人群裏穿梭,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看到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眼前驟然一亮。
那人被七八個人圍着,臉上看不出來什麽,很冷靜,但顯然這個時候最好祈禱路湛不要開口,否則他心情不好,不會說出什麽好聽的話來。
“路湛有出息,年紀輕輕的有這樣的成就,回詢鳴的公司,前途無量……你叔叔,我們都是前浪,老了。”
路詢鳴笑眯眯地說道:“怎麽,你服老了?”
路湛沒吭聲,他還是疲憊,長期失眠,睡着了也還是累,他想不明白怎麽又夢到那個時候的事情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他完全可以倒背如流,因為重複次數太多,他可以完全把自己和那時候的自己完全剝離成兩個個體,一個身處其中,而另外一個冷眼旁觀。
聽着這些和他僅僅見過一兩次或者沒見過面的人和他爸說話,這是他二十歲生日的時候,剛好碰上他大學畢業,路詢鳴找了個雙重借口,帶着他傳說中的兒子露個面——
至于什麽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中心點是,我兒子,路氏以後的繼承人。
半晌過去,路詢鳴拉住路湛說道:“待會兒結束了別走,爸拖你舅舅找的人來了,不為你,就為你媽,你去看看。”
聽了會兒牆角的俞嘉木對路湛去見什麽人不感興趣,聽起來像是一出家庭倫理劇,俞嘉木沒閑着,伸手從桌上拿了塊糕點塞到嘴裏,甜味在舌尖散開,味道不錯,不過不如上次路湛給他帶的那一袋。
俞嘉木舔了舔嘴角,漫無邊際地想道,也不知道在哪兒買的。
這件事情他不感興趣,但在此之前那兩個中年男人的對話他很感興趣,如果他沒猜錯的話,路湛應該是這場宴會的主角。
也就是說,這場宴會所有人的關注點都會在路湛身上。
不一會兒似乎是為了印證俞嘉木的猜想,他看着路湛走上了發言臺,他身邊穿着黑西裝的人把麥克風遞到了路湛的手裏。
俞嘉木微微以挑眉,放下了剛拿起來的糕點。
路湛頓了一下,從臺上往臺下看,逆着光,那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和混濁的黑影立在一起,畫面極其詭異,他只看了一眼,平靜地拿起麥克風開口道:“各位……”
音響冒出略刺耳的電流聲。
路湛要繼續說下去,這時身後突然被人撞了一下,緊接着他被一團熱氣糊上了,他低下頭就看到兩條胳膊把他的腰勒得緊緊的,他的後背上貼着一個滾燙的、牢靠的人型挂件。
挂件雷聲大,雨點小道:“路湛你別生氣了,我錯了,以後在也不那樣了。我發誓,我會努力提升打字速度,保證和我抱你一樣快,像這樣緊。你別不理我。”
俞嘉木把臉貼在路湛的後背上,興奮讓他身體變得滾燙,絲毫不懼他懷裏抱的是根冰柱子。
做夢而已,說明路湛主觀意識過剩,并不能把這個鍋扣在他腦袋上。
路湛沒處說理,罵來罵去都是罵他自己,誰讓他做出這種夢來的?
俞嘉木膽子更大了,宴會上驚呼一片,旁邊吓傻的黑西裝男伸手要強行把俞嘉木從路湛身上撕下來,俞嘉木一跳勒住了路湛的脖子,機關槍一樣噼裏啪啦地喊道:“路湛你不能這樣,你不讓我走,我今天是不會走的。你怎麽能這麽無情,用完我就丢,就嫌棄我打字慢,還說雞都比我快,當初你追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你追了四年我才答應你,你居然還不肯珍惜。”
俞嘉木鼻子一抽,入戲了,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繼續說道:“不過,我也沒辦法,誰讓我愛你呢。”
“路家兒子居然還有這癖好,鬧到宴會上也太不識大體了,不像話。”
“之前的傳言看起來倒像是真的,路總這兒子拿不出手,要不然這麽多年路詢鳴也不肯讓他兒子出來露個面,背地裏還不知道有多少糟心事兒,看着倒是像模像樣的。”
“诶,你們難道沒聽說過?這路湛剛出生,路總就出車禍進了醫院,差點小命都交代了,滿月那次打算大辦一次,人還沒到呢,宴會那場地就出事兒了,邪門着呢。這麽多年,都背地裏在傳這煞星早早就過世了。”
……
臺下小聲的議論被放大數倍傳到俞嘉木的耳中。
俞嘉木接下來的話忽然卡在了嗓子眼,說什麽也編不下去了,在他困惑的時候周遭的場景卻忽地一換,煩人的竊竊私語不見了蹤影,他現在身處之處似乎是在一個山頂的平臺上,甚至連季節都變了,似乎是初夏。
周遭沒有別的人,只有他和眼前的路湛。
明明熱得要命,路湛卻着了一件長袍,連頭發長度都發生了變化,長發束着。俞嘉木看着他覺得有點古怪,不是衣着上的,路湛的模樣穿什麽都很好看,古怪的是路湛在看他……
路湛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俞嘉木甚至沒法用詞語來形容那眼神裏面含着什麽,他總覺得路湛怕一不小心把他看碎了。路湛不吭聲,只是那樣看他,俞嘉木情願路湛現在把雞拎出來諷刺他,也萬萬不要拿這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這樣的路湛更讓他覺得難辦。
俞嘉木被自己的想法惡心得夠嗆,他立刻把放在路湛腰的手縮了回去,目的達到,他要回家睡覺,明天還要去特管局練車,後天帶着路湛去做“馬路殺手”。
然而,他剛扭頭想走,緊接着就被身後的人攔腰攬了回去。
那力道很大,俞嘉木用力掙紮了一下,對方紋絲未動。
路湛的體溫高得吓人,因為距離過近,那溫度源源不斷地往俞嘉木身上撲,但俞嘉木卻并不會覺得難受,那溫度帶着和它自身的高溫不符的溫和,那人的下巴抵在他的裸露在外的頸側。路湛的一只胳膊橫着攬住他,另一只手向下用手指纏住了他的手指。
俞嘉木被他身上的溫度帶着,心跳得飛快,忽視了路湛的小動作。
路湛濕熱的呼吸打在他的頸側,他的心跳比路湛的呼吸快得要多許多。
算你狠,報複心這麽強,在夢裏還要變本加厲地報複,不就是抱一下嗎?俞嘉木額角突突直跳,很想把這聒噪的心給扔到體外,這不争氣的玩意兒,誰愛要誰要去。
他想扔心髒,對方卻不這麽想,只聽路湛嘆息一聲,俞嘉木緊接着就感覺脖頸上一熱。
“!!!”好好說話,別咬人啊!
俞嘉木毛都炸起來,下意識一擡手,他這才注意到他和路湛的手十指相扣,接着他注意力就被別的吸引過去了。
他和路湛手指上這些紅色的玩應兒是什麽東西?
食指連着食指、中指連着中指……以此類推,他們十根手指沒根都系着紅線,沒錯,他在這頭,路湛在那頭,十根紅線站中間。
他們手握在一起,紅線就軟趴趴地被揉成一團。
俞嘉木大驚失色,受到了十足的刺激,顧不上他倆詭異的姿勢,用另外一只手來解紅線。
怎麽解都解不開,系死了,他的紅線他居然解不開?這是什麽魔鬼道理。
這時路湛伸手又奪取了他另一只手的自由,說道:“沒用的,解不開。”
他說着話,帶着俞嘉木的手上下翻轉,不一會兒俞嘉木看到這些紅線中央組成了一個紅色的愛心。
俞嘉木:“!!!”
俞嘉木沉默了,他一月老,特麽的第一次知道紅線還能這麽玩?
用紅線玩翻繩?啊???
※※※※※※※※※※※※※※※※※※※※
4000字瘋了!以及明天有點事兒應該是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