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裏盛開的愛情

第1章 桃花

這幾日，纏綿的陰雨天氣總算慢慢過去了。早上林玥在一陣鳥鳴聲中醒來，拉開窗，看見的就是花枝滿園的絢爛景象。烏雲消散，陽光傾灑，香氣撲面而來，夾帶些雨後泥土和草葉的清新味道。

餘倦全消。

“跟預報裏說的一樣，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啊。”她推開落地窗，坐在露臺邊上修剪新裁來的花枝，攏成一束插到客廳的白瓷花瓶裏。猶帶露珠的桃花煥發春日的蓬勃生氣，看着便覺歡喜。

——清疏今天也是一早就去公司了，出門的時候，留意到院子裏開滿的桃花沒有？林玥垂下眸子，頃刻，嘴角又微勾了起來，卻是有些無奈。

如今老爺子已經将公司的擔子全都壓在姚清疏身上了。她疲于打理公司，哪有精力留意其他。

林玥覺得心疼。有時候她挺懊惱自己不能分擔一些，就只懂得栽樹種花而已。盡管，她和姚清疏也算是因為花而結緣的。

姚老爺子極喜歡花。三年前她剛去子君姐的店裏幫忙，有一次外出送花，不自覺地被別墅區裏那處姹紫嫣紅的園子吸引，結果就陰差陽錯地入了老爺子的法眼，被雇去當了私人花匠，上班之餘負責打理姚家花園裏的草木。

那時姚清疏很少回姚家，她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離公司更近些。所以盡管她常去打理花園，也沒遇見過這位姚家大小姐，直到那個周末，在國外念書的姚少爺放假回來，作為姐姐的姚清疏也難得地抛開工作回家裏休息兩天。

應該算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碰面吧，當她像平常那樣走進姚家花園，看見蘭花旁伫立的修長身影。素白的亞麻襯衫，筆直米色長褲，烏亮的長發垂在身後。很居家休閑的模樣，随意站在樹蔭間漏映下的點點光斑裏，美得像幅畫。

林玥有些發愣，視線移到對方白皙的手上，才一下子回了神，連忙走過去：“姚總，花不能這樣澆水的。”

自然而然地就喊出了“姚總”，竟沒什麽違和感。其實早些時候她就去姚清疏的公司送過幾回花了，跟這位傳說中的冰山女神也算有幾面之緣，只不過對方應該都沒印象了。

見姚清疏微微挑眉，露出幾分疑惑，她便解釋道：“蘭花不能這樣澆水的，會傷到蘭心。”眼前的幾盆春蘭嬌貴得很，禁不起這樣淋法，她心疼得要命，卻不知道某位從沒拎過澆壺的大小姐今日是多好的興致才破天荒地澆一次花。

“最好用小壺沿着盆邊緣慢慢注水，一遍遍重複，慢慢澆透。這樣就不會澆到蘭心，也不容易爛根了。”林玥擡手輕輕比劃。

“你是新來的花卉師？”姚清疏神情淡淡的，拿起旁側的修枝剪。

“嗯啊，姚總叫我小玥就好好，王字旁，月亮的月。”林玥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她手上：“這棵新栽的桃樹只需剪去些過長的弱枝就行了，不用剪太多啊。”

或許是那認真盯着的目光太過灼熱，向來雷厲風行的人竟有些猶豫了。但終歸還是想嘗試一下，姚清疏略微思考了片刻，剪刀慢慢移前，卻聽見對方急聲阻止：“诶這處最好不要剪，會影響生長的。”

林玥是真擔心這棵花受到摧殘，但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姚大小姐。想來一直順風順水沒遇到過什麽挫折的人自尊心和好勝心也應該是極重的，不好拂了興致，于是就打算找些簡單的來轉移注意。

她指着面前一盆茉莉：“姚總若有興致，不如幫忙給這盆花松松土吧，我都忘記打理它了。這時候多松土，讓它的根部充分呼吸生長，然後再施點肥，過多兩個月就該順利開花了……”她還沒喜滋滋地說完，姚清疏已經從谏如流地拿起了旁側矮桌上的松土叉。

“啊！！”她心急之下聲音都變尖了，“你這樣都戳爛根惹啦！”

姚大小姐生疏卻“招招致命”的動作驚得她下意識地就撲了過去，護住花盆後看見對方冷下來的臉色，才發覺自己有些激動過頭了。急忙讪笑着補救：“啊不不姚總，我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看來是我妨礙到你了。”大概是從未遭受過別人這般嫌棄，姚清疏修養再好，底子裏那股驕傲勁兒也忍不住冒了上來。洗淨了手，優雅一轉身便走出了花園，只不過臨走前那個眼神可真是意味深長……

想到這裏，林玥不由輕笑出聲，記得兩人交往後，姚清疏還提起過那件事情，可謂耿耿于懷。于是她為了彌補，就在姚清疏的辦公桌上放了盆好養活的仙人球，千叮萬囑說這就是她的命，一定要照顧好，還特意寫了滿滿兩張A4紙的種植方法，想着到時候養出綠油油的小盆栽了，女王大人的心情也定會舒暢許多吧。

卻沒想到一個月後，她再次借着送花溜去總經理辦公室一看，那盆仙人球已經連屍首都不剩了。而姚清疏默默看了她一眼，頭一回露出了窘迫又傲嬌的表情：“對不起，我沒能保住你的命。”

那一刻她才終于意識到了，自家女王簡直是植物殺手……

一陣叮咚的門鈴聲打斷了回憶，自顧自傻笑的人将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林玥穿上拖鞋下樓，往貓眼裏瞅了下，眉眼彎彎地開了門。

“爺爺，奶媽。”她彎腰給來人擺好拖鞋，然後接過婦人手裏的東西：“怎麽買了這麽多菜。”

“知道你今天不用上班，來露兩手，誰叫你們都不回咱姚家了。”婦人邊說着邊扶老爺子換鞋，語氣有些埋怨。

她是姚清疏的奶媽，五十來歲年紀，如今就住在姚家照顧老爺子。奶媽看着姚清疏長大，把姚清疏當作自己親生女兒一樣疼，現在愛屋及烏，對林玥也是極好。

“姚姚又去公司了？”老爺子走進來掃了眼，似乎對亮堂整潔的大廳很是滿意，但沒見到自家孫女，眉頭又皺了起來，冷聲嘟哝道：“成天都沒個人影。”

“公司最近有個大項目要準備競标，周末裏也得加班加點。”林玥幫着解釋。

“不就是月海食都那個項目麽。”老爺子坐到沙發上，手裏拐杖往地面一杵：“公司壯大起來是好事，但也沒必要這麽拼命。我們姚家還不至于少做幾單工程就被其他人給擠下去！”

“哎呀小姐她自有分寸的。實在不放心的話改天我們再好好說說她就行了嘛。”奶媽說道。

林玥适時提議：“爺爺，不如咱兩先來盤象棋吧，都好久沒跟你下棋了。”

奶媽幫腔：“對啊，你們倆下棋，我呀去廚房忙活，待會就能吃午飯了。”

“嗯也好。”老爺子提到下棋就來了興致，氣也消了，把拐杖放到一旁，對林玥道：“看看你長進了沒有。”

“再有長進也不是您老的對手啊。”

林玥搬來棋盤，跟老爺子對坐在案幾兩端。方格上你來我往，偶爾走到妙處，老爺子眼睛裏就會泛出精光，神采奕奕的模樣讓人聯想到他年輕時候。

然而曾經叱咤商場的風雲人物如今已經褪去了一身榮耀光輝，只是一位普通的慈祥的老人而已了。閑時種花釣魚，跟朋友出門鍛煉，偶爾會抱怨子女不常歸家，跟晚輩下棋時也會耍一下無賴——就像現在這樣。

“不行不行，這步不算，我重新下。”

“落子不悔哦。”

“我眼花看錯了而已。”

“爺爺一直耳聰目明，怎麽會看錯呢。”

“先吃點水果吧。”奶媽洗了一盤水果，切好後招呼正在鬥嘴的一老一小。這會兒有風吹了進來，拂動窗簾。她順着望向外頭，不由低呼。

“哎呀小玥啊，之前沒注意看，你外頭這些花開得可真好啊！”她把窗簾撥開，更是驚喜了：“這幾樹桃花真漂亮，都開滿了呢。”

“桃花代表好運将至，會走桃花運哦奶媽~”林玥開玩笑。

“哈哈哈我都一把年紀了。要走桃花運也是你們這些小年輕……诶不對，要是小玥你在外頭有桃花，大小姐準要一朵朵地都掐掉哈哈哈。”她掩嘴笑。

林玥怔了怔，心頭陡然湧出幾分澀意。低聲嘟哝了一句：“她才不會管我的桃花呢。”

捏着棋子思考路數的老爺子瞥了眼過來，奶媽卻沒發現她的異樣，只當她口是心非了，繼續開玩笑說：“唉，你不信就試試啊，你都不知道小姐這骨子裏有多霸道，多愛吃醋呢。”

“是是是，您最了解她的脾氣。”林玥拈起果盤裏一塊切好的蘋果，笑着催促奶媽趕緊做飯。

至于某位大經理……她真的會吃醋麽？記憶裏可是從未有過的。

等過了下月10號，她們倆在一起就剛好滿兩年了。兩年的時間，似乎将感情磨得平淡了許多……不，或許一開始就是這麽平淡溫和的吧。從認識到确定關系，一路走到今天，都是無風無浪，細水長流的感覺，甚是通過雙方父母的應允也都意外順利。

有時候，她會忍不住羨慕其他情侶。希望偶爾來點小波折啊，甜蜜的小争執什麽的。無奈姚清疏實在是太過沉穩理智了，又忙得無暇去琢磨她的小心思。

近來這段時間，她們一天下來見面說話的次數常常不超過三次，自己一個人在家，回想起過往的相處，竟發現沒什麽特別甜蜜的回憶。

她甚至都不記得當初是怎麽跟姚清疏走到一起的了。嗯……應該是姚清疏先開口表白的吧。說了些什麽來着？

對了，想起來了，那也是一個春光明媚的早晨，自己正在園中修剪桃花花枝，然後姚清疏就一聲不響地端着杯咖啡走到了身側，邊看風景，邊用輕松平淡的口吻說，我們交往吧——随意得就像在說天氣很好一樣。

彼時陽光是淡金色的，在枝柯間傾洩散落下來，忽明忽滅的光斑像眨着眼的星星，微風攜帶芳香徐徐拂面，撩動長發。而粉白的花瓣一片片飄過來，似蝴蝶輕盈停落在肩上。

她一時間被人面桃花迷了眼。待反應過來，已經愣愣地點頭答應了……

真是有點不甘心呢。從回憶裏脫離出來，此時此刻，林玥轉頭看向外邊開得耀眼的桃花，直在心裏嘆息。當年怎麽就貪圖美色，看上了這麽個冷冰冰沒情調的工作狂啊。

“将軍！”突然一下棋子敲擊在木質的棋盤上。對面得了勝局的老人開心地拍了拍桌面，眼角魚尾紋都生動了起來：“你輸啦小玥。”

林玥愣了一下，低頭看看棋盤，最後也跟着笑了，帶幾分悵然的味道。

“嗯啊。我輸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這篇應該是比較文藝的，我要把持住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