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躺在床上的齊幸運瞬間睜大了自己的眼睛。
這封郵件的發送時間是昨天下午,就是那封因為路況不好而沒來得及看的郵件。
郵件裏沒有一個字,符合納克一直以來不喜多言的風格,郵件的最後有一個附件,齊幸運将附件下載下來後發現這是一份經過層層加密的文件。
加密的方式……是自己小時候按照家庭作業的要求制作的一份家庭密語。
學校為了鼓勵親子關系,要求學生和家長用幾個簡單的圖形來制作只有家人才能讀懂的密語,并且用這份密語寫一段話。
齊幸運還記得制作這份密語的時候,納克向來冷冰冰的臉上帶上了一些嫌棄,顯然學校對于密語的要求太低,兒戲到一點都不符合他的工作标準。
怕父親覺得麻煩的齊幸運早就自己将大部分的密語設計都完成了,只等最後交給納克過目。
納克像是一個審閱論文的老師,仔細研究了一遍齊幸運的密語,挑出了幾個錯處然後讓齊幸運修改。
這也是齊幸運的學習生涯中第一次獲得優秀以下的評價。真的設計了一套具有可操作性的密語符號的齊幸運沒有得到老師的表揚,而其他僅僅是畫了幾個抽象的男女人頭,畫了幾顆愛心的作業卻得到了優秀。
看着自己作業紙上畫着的屬于機器人和各種材料的簡約符號,齊幸運低下了自己的頭,他沒有羨慕其他小朋友得了高分,他只是也想在紙上畫那樣的圖形,但是父親一定會覺得這樣的他很幼稚吧。
齊幸運一直以為納克已經将當時只看過一眼的密語忘記了,原來,他還記得嗎?
奧格威帶着找胖叔做的解酒的東西回來的時候,卻發現齊幸運不在房間裏,被子也沒有疊,問了阿丁才在書房裏找到正對着電腦呆坐在那裏的齊幸運。
“怎麽了?喝酒之後不舒服嗎?”奧格威上前扶住了齊幸運的肩膀,讓他将頭靠在自己的身上。
齊幸運順勢轉身抱住了奧格威的腰,将自己的頭埋在了奧格威的腹部:“奧格威,我收到了納克的郵件。”
“納克?”奧格威面露疑惑。
“嗯,是一段視頻,我正在解碼,你說……他還會活着嗎?”齊幸運小心翼翼地問道,他不知道自己期待着什麽樣的答案,但是加密視頻用的家庭密語給了齊幸運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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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格威撫摸着齊幸運柔軟的發絲,安撫着他內心因為不安激起的波瀾:“乖,看看就知道了。”
與此同時解碼完成的提示音響了起來,有奧格威在勇氣漸升的齊幸運點開了視頻。
納克的臉出現在了視頻之中,但是看視頻的畫質,這應該是十年前的視頻。
視頻中的納克穿着白色的研究服,一絲不茍的面容看着比奧格威還沒有人氣,卻是齊幸運最熟悉的屬于父親的樣子。
“斯亞洛,你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死了。”
納克沉着冷靜地判斷着自己的死亡,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讓齊幸運瞬間紅了眼睛。站在一旁的奧格威見狀将齊幸運抱到了自己的懷裏。
“我在宙斯系統中做了設定,你一旦成家就會收到這份視頻。”宙斯系統中無法解開的那份文件就是納克的視頻。這份文件其實根本不需要破解,當齊幸運個人信息欄中的婚姻狀況有了變動時,視頻就會自動發送給齊幸運。
專心看視頻的奧格威和齊幸運都沒有注意到,寄居在腕帶型智腦中的宙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悄然亮起了工作燈。
“宙斯是一個完美的科技作品,它應該被應用在更廣闊的領域。但小時候你被綁架的事不是偶然,我無法保證宙斯推出之後你的人身自由,所以我冒名頂替了你。”
說起過去的事情,納克的臉上依舊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與起伏,也沒有和齊幸運解釋當初的綁架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借由政客的手,宙斯系統上線了。他們以為我會将宙斯的控制權交給他們,我不知道還能騙他們多久。”
納克有條不紊地說着,似乎随時會被戳破的謊言和随時可能丢掉的性命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即便身處陷阱,納克依舊淡定地和齊幸運交流着學術觀點:“我不贊同你人工智能應該像人的觀點,但是人工智能也不應該被人控制。”
最後納克終于說出了錄制這個視頻的目的:“按照我對你的了解,你恐怕連恨我都學不會,只會活在糾結之中,影響研究,所以我錄了這個視頻向你解釋。”
之所以選擇在齊幸運結婚之後才将這份視頻發給他,是因為納克覺得有了家庭牽絆的齊幸運會好好生活,而不是想着如何為自己報仇。
他終其一生都在追求技術的至高領域以及應用,他或許可以被稱為一個好的科學家,但是他不是個好父親。
“總之……祝你新婚快樂,好好生活。”說這話之前,納克有些下意識地整理一下自己的研究服,似乎怕上面有褶皺,墨綠色的眼睛裏依舊冷靜而自持,讓人無法從其中窺測出他真正的想法。
視頻播放到這裏就結束了,被奧格威抱在懷裏的齊幸運怔愣地看着電腦屏幕,沒人看管的電腦又自動重播起了視頻。
“斯亞洛,你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死了。”
奧格威擡手關掉了視頻,書房裏陷入了一片安靜之中。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的齊幸運有些茫然地盯着書房窗外的枝桠,目光渙散沒有焦點。
枝桠上突然撲棱着翅膀飛走的鳥也沒有喚回他游離在外的靈魂。
突然揭開的真相使得齊幸運的腦海中湧入了很多想法:怪不得那些對權利這麽執着的政客會同意宙斯系統的上線,原來是因為父親騙了他們;父親當初死似乎另有隐情;父親冒名頂替只是為了保護他,讓他自由的活着;父親最終還是選擇了推動科技領域的進步而放棄了他……
明明真相被揭開了,父親當初這麽做是為了保護他;明明他一個人的生命與整個社會的進步相比顯得微不足道,但是齊幸運卻還是忍不住覺得有些委屈,他還是被放棄的那一個,一直都是。
明明很委屈,但是齊幸運卻不敢哭,為了全社會的進步放棄親情明明是一件很偉大的事情,他不能這麽自私,不能哭。
奧格威看着齊幸運緊緊地咬着唇,唇瓣上紅得快滲血的樣子,皺着眉掰開了齊幸運的嘴,将自己的手背嵌進了齊幸運的嘴裏。
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齊幸運,只能讓齊幸運咬着他的手:“乖,我在。”
齊幸運最終還是沒有舍得咬奧格威塞進自己嘴裏的手,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奧格威袒露自己的心聲。
有些委屈在心裏藏了太久,種種小事牽絆盤扣在一起成了一團,想要傾倒,瓶口卻太小,流露出那麽一兩件看起微不足道的小事,別人只會覺得無關痛癢。
齊幸運知道奧格威不是別人,但是開口太難了。
奧格威看着齊幸運沉默不說話的樣子,将他圈在了自己的懷裏,沒有抵在齊幸運嘴裏的一只手溫柔地拍打着齊幸運的背,想讓他漸漸放松情緒。
他努力讓自己的體會到齊幸運此時的情緒,但是卻像是隔了一層磨砂玻璃一樣,他看的見玻璃那頭齊幸運難過得抱着自己的膝蓋蹲在地上哭,但是卻怎麽都無法擁抱到他。
“齊幸運,我在。”奧格威收緊了自己的懷抱,與此同時他感覺到一顆淚水砸到了他的手上。
“奧格威。”齊幸運擡起了自己的頭,微紅着眼眶勉力微笑着對他說道:“我沒事的,不用擔心。”
奧格威看着齊幸運的樣子皺起了眉頭,他打開了智腦,發現宙斯的信號燈一直亮着也沒有去管他,讓齊幸運看看存在裏面的結婚證書的照片:“齊幸運,什麽是家人你應該比我懂。”
“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看着結婚證書上自己的和奧格威自然而然的互動,齊幸運忍不住抱緊了奧格威,他怕袒露了心聲之後奧格威會因為他的自私而不要他。
奧格威感受到了齊幸運的不安,他彎腰與齊幸運額頭相抵:“那就把你腦子裏想的都告訴我。”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明明想好不給父親添亂做一個乖孩子,只要父親給我一點點愛就夠了,卻還是忍不住想要成為父親心中最重要的存在;父親是為了保護我才離開的,我卻……”我卻不知足地覺得委屈起來。
齊幸運摸着待在手上的戒指,想給自己的說下去的力量。
因為額頭相貼,奧格威得以靜靜注視着齊幸運透露着不安的眼睛。
“齊幸運,其實我也很貪心。”
齊幸運擡起了自己的眼眸,注視着奧格威墨綠色的眼睛。
“我希望你心裏只有我一個人,永遠只屬于我一個人。”奧格威并不覺得齊幸運的想法有什麽問題。在他看來無論什麽愛,對所愛之人的占有欲是天生的,戀愛指導手冊裏最後一句話是:當你愛一個人至深,要學的就不是怎麽去愛一個人,而是學會克制自己的貪婪,允許他生活在沒有你的世界。
“我沒那麽豐富的感情,理解不了你在難過什麽,你說出來我可能依舊無法理解。”奧格威說的很直白,親吻齊幸運的動作卻很溫柔:“我只能保證無論你說什麽,我會依舊保持對你的愛,我對着軍徽發誓。”
奧格威的話讓齊幸運眨落了自己眼角的淚,追逐着奧格威親吻自己的唇,想要通過唇舌的交纏确定奧格威不會離開自己:“我沒你想象的那麽好。”
“嗯,你到現在連被子都不會疊。”想要逗齊幸運開心的奧格威十分罕見地說了一個玩笑話。
若是一般的小兵,到部隊的第三天還不會疊被子,奧格威早就罰他一天到晚疊被子直到疊好為止了。但齊幸運是不一樣的,奧格威心甘情願幫他疊被子。
察覺到奧格威想要逗自己笑的意圖,齊幸運很給面子的彎了彎唇角:“這些事情說起來很瑣碎,很丢人,要從很小很小的時候講起了。”
奧格威想了想這件事情可能要用到很長時間,和齊幸運說了一聲之後用嚴謹的格式打了一封假條提交上去,示意自己今天不去參加訓練,又替齊幸運發了一封假條給資源所。
收到假條的阿諾德了然地接替了奧格威的任務,新婚的第二天起不來很正常。
被誤解的奧格威此時正将齊幸運從書房抱到了陽臺上,陽臺上除了金屬的花架還有齊幸運不知道從哪裏淘來的搖椅,把齊幸運放到搖椅上之後,奧格威又拿了解酒的東西遞給齊幸運說道:“慢慢說,我可以聽你說上一整天、一輩子。”
微微搖晃的搖椅和撲面而來的緩風舒緩了齊幸運的精神,讓他覺得自己剛才的委屈與悲傷似乎不那麽值得說出口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讓出半張搖椅給奧格威奧格威:“我能不說了嗎?感覺有些丢人,不是什麽大事。”
奧格威配合地上前坐下,一只手摟住了齊幸運的腰,搖了搖頭:“不行。”
齊幸運像是做了一項艱難的決定,表情帶着為難和羞怯,大致而含糊地說着記憶裏讓他有那麽點委屈的事情:“真的不是什麽特別嚴重的事情......父親其實已經在很努力對我好了,家門口的花就是他種的,為了不每天澆水,他還自己搭了一個灌溉系統。我成年後他還專門在家裏建了一個實驗室給我。
我只是有點委屈……我第一次上臺領獎的時候,所有人的家長都來了,站在孩子的旁邊,但我的旁邊沒有人,因為父親要為一個新的實驗項目的前期準備;有一次下大雨的時候我去科學院給他送傘,等到雨都停了身上的衣服都濕了,他都沒有出來,最後我一個人又拿着傘回家了......”
原本以為已經遺忘的事情回憶起來的時候竟是如此的清晰,明明不是些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但說到後來齊幸運已經沒辦法輕快地說出口了。怕自己又哭鼻子的齊幸運小口小口地喝起了放在一旁的解酒飲料緩解着自己的情緒,奧格威也在努力調整着自己的情緒。
齊幸運所說的每一件小事都像是一根根金屬細絲層層疊疊地将他的心髒勒住,疼得他只能依靠感受齊幸運身上傳來的溫度緩解。
喝完解酒飲料的齊幸運覺得因為醉酒而有些沉重的思維清晰了不少,當他起身準備結束這個話題的時候,奧格威卻抱住了他的腰:“齊幸運。”
“嗯?”
“以後你的每一場獲獎儀式我都會出席,如果下雨了我會在辦公樓或操場等你送傘,不會......”奧格威将齊幸運剛才說的所有未完成的事都重複了一遍,聽得齊幸運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想哭。
“沒關系的,那些事情小時候覺得有點委屈,但是現在我已經長大了。”齊幸運故作灑脫地擺了擺手,雖然他現在已經敢很多事情都依賴奧格威了,但是還是不想讓奧格威覺得那麽麻煩。
看着齊幸運意料之中的拒絕,奧格威像是做了一個沉重的決定般吸了一口氣,看着齊幸運的眼睛說道:“齊幸運,你是想和我離婚嗎?”
奧格威的話讓齊幸運瞬間睜大了眼睛,即便知道奧格威說這話是為了激他,齊幸運還是像溺水之人抓住一塊浮木般握緊了奧格威抱在自己腰間的手。
“你知道你和納克之間,以及你和我之間存在的最大問題是什麽嗎”奧格威也沒指望齊幸運能回答出這個問題,他沉聲道:
“最大的問題就是你從來不說你最想要什麽。只敢默默地一個人呆着,配合着我們的生活,試探着可以做的事情。哪怕在實驗室門外等到雨停你都不敢給納克打一個電話,讓他出來和你一起回家。今後的日子如果你還是這樣,你會累死的。”
說完這段話之後奧格威強硬地拉開了齊幸運的手,站在齊幸運的面前,兩人沒有一點肢體的接觸:“現在,告訴我,你想要什麽。”
無處安放的心慌,齊幸運現在最想要的是奧格威的懷抱。
但是他又不敢,他怕奧格威已經厭惡自己了,他怕現在自己抱上去奧格威只會覺得麻煩,他忍不住擡頭望向了奧格威的眼睛,因為情緒上湧而變得格外明亮的墨綠色眼睛裏除了憤怒還有對他的愛。
齊幸運上前緊緊抱住了奧格威,将頭埋在了他的肩膀上:“我想要你,不要離開我。”
感受着肩窩處的濕熱,奧格威抱住了齊幸運,吻了吻他的頭發說道:“齊幸運,別怕,我吓你的。我會給你消耗不完的愛,所以別再那麽小心翼翼了。”
“我,盡量。”齊幸運抽抽噎噎地回答道。
時間似乎又回到了垃圾星告白的那天,奧格威讓齊幸運做一個任性的人的場景,原來早在那時候,奧格威就已經比齊幸運還要懂他自己了。
宿醉的頭疼和一早的精神刺激讓齊幸運在哭累了之後睡了過去。
夢裏科學院的雨停了,小齊幸運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給納克打了個電話。電話并沒有像是他想象中那樣被挂斷,接到電話的納克結束了手頭的工作從研究室出來了,看到鞋子濕透了的齊幸運,皺着眉将他抱起來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有修仙黨不信邪一路劃劃劃看到這裏,聽我一句:趕緊去睡覺啊!!!!!!不然會變醜的!!!!剩下的可以明天再看的!!!!
納克究竟是個好父親或者是壞父親,其實連我也說不清楚。我筆下的小受受怎麽都那麽會哭呢_(:з)∠)_
哎呀,可能會有寶寶覺得小幸運有些矯情,但是我覺得有人勇敢就必然有人膽怯,這沒有什麽對錯,只是個人的性格不同而已。
如果你們覺得小幸運不可愛了的話,就怪我吧,emmmm本垃圾作者沒有控制好對于人物的描寫QAQ這段內容我卡了真的很久,怕崩人物,又不知道該怎麽寫下去,最終還是決定這麽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