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的花

第43章

看着眼前架設着天線的金屬房屋和時不時在外巡邏的士兵，齊幸運握緊了自己的手提箱轉頭看向奧格威。

奧格威臉上的神情如往常一樣嚴肅，卻沒有透露出任何一絲的擔憂與驚慌，沉着的表情看得齊幸運也漸漸平靜了自己的心緒。

“等我一會兒。”說完奧格威就沒有任何掩飾地朝前走去，巡邏的士兵看到奧格威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并不是料想中的警惕而是......嫌棄。

“今年這一屆新兵不行，第一名雖然只用了三天就趕到了終點，但居然把軍服給弄丢了。”

“小兄弟，提醒你一下，不遵守軍隊的紀律你就算是這次的新兵王也沒用。”

“他是哪個連隊的，我怎麽沒見過呢？”

“長得好像有點眼熟。”

幾個巡邏的士兵圍着奧格威讨論了起來，氣氛絲毫沒有齊幸運想得那麽劍拔弩張，倒是奧格威臉一點點黑了起來，他沉聲問道：“負責人呢？”

“小兄弟別着急想領功，趁着阿諾德中将不在，趕緊先把軍裝找到吧。”巡邏的士兵哥倆好地拍了拍奧格威肩膀卻沒想到被他一個過肩摔放倒在了地上。

周圍的幾個巡邏兵也被這個“不聽話的新兵”激起了血性，紛紛圍了上來打算告訴他什麽叫做軍隊規則。

奧格威沉下了臉，幹淨利落地将他們一一撂倒。

倒在地上的巡邏士兵很是不服氣地互相攙扶着從地上爬起來想要再和奧格威幹一架，但是看着奧格威的黑臉卻又莫名地有些發憷，感覺重新體驗到了新兵剛入伍被頂頭上司黑着臉教訓的時候。

奧格威看他們幾個跟鹌鹑似地站着，沉聲開口訓斥道：“這件事情你們犯了三個錯誤，一是沒有堅守巡邏的崗位；二是沒有确認身份就理所當然地認為我是新兵；三是向我進攻的時候毫無戰略意識，你們剛才的行動只能稱為打架，不能稱為制服敵人。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嗎？”

幾個巡邏兵聽着奧格威嚴肅的語氣下意識站直了軍姿：“認識到了！”

大吼着回答的聲音吓到了躲在後面的齊幸運，訓斥士兵的奧格威十分嚴肅，墨綠色的眼睛卻比平時亮了很多，話也多了不少，果然軍隊才是最适合奧格威的地方嗎？

“一百個俯卧撐一百個蛙跳。”奧格威命令道。

“是，長官！”幾個巡邏兵應聲道。

“沒有确認我的長官身份就聽令行事，屢教不改，加罰一百個引體向上。”

躲在後面的齊幸運聽到這個命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奧格威還有這樣的一面。

顯然那些巡邏兵也是才知道長相這麽嚴肅的長官居然這麽有心計，一時不知是該乖乖認罰還是确認一下長官的身份再聽令行事，不然萬一一會兒又加罰一百個怎麽辦。

奧格威看着不遠處的角落裏齊幸運偷笑的樣子，沖還杵在他跟前的幾個小兵下令道：“執行命令。”

“是！”見奧格威沒有因為他們磨蹭而加罰，巡邏兵們立刻倒地開始做俯卧撐，心裏還莫名覺得逃過一劫。

奧格威則站在門口頂替了剛才幾個小兵巡邏的位置，雖然森林裏應該沒有什麽危險，但是每一個崗位的設置都有它的道理。

他對不遠處的齊幸運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從旁邊搬了把椅子給他坐。自己站得住，但趕了好幾天路的齊幸運沒有這個體力。

确實很累了的齊幸運乖乖地坐在奧格威旁邊，怕冒犯到那幾個被懲罰的巡邏兵只敢偷偷地瞄一眼，然後又好奇地轉頭看向奧格威：“奧格威，這是軍隊的駐紮點嗎？”

奧格威？？！！

在地上做俯卧撐的士兵們原本正悄咪咪地看着齊幸運和奧格威，八卦着是誰可以讓這麽嚴肅的長官溫柔以待。

然而聽到齊幸運稱呼這個名字他們瞬間知道了為什麽會覺得這個人眼熟，他是奧格威中将啊！

奧格威中将沒有死在和蒙雲星人的戰場上，他活着回來了！一個在做俯卧撐的士兵瞬間紅了眼眶。奧格威中将沒有出事，真是太好了。

奧格威一邊觀察着周圍的情況履行着巡邏兵的職責一邊和齊幸運說明着現在的情況：“嗯，這是駐紮點。這次的新兵拉練估計放在了這片森林裏，所以周圍都沒有大型的野生動物。至于剛才的喬治，是拉練過程中設立的關卡，被僞裝起來巡邏的教官抓到後就算不合格。”

“原來如此，這麽聽起來軍隊生活還挺有趣的。”齊幸運晶亮的眼睛看着奧格威，想聽奧格威說更多：“奧格威第一次拉練的時候是第一名嗎？”

“嗯。”奧格威點了點頭，他并不覺得軍隊生活可以和有趣兩個字挂鈎，或許在齊幸運眼裏什麽都是有趣的吧。奧格威低頭看了一眼齊幸運像是玩具熊一樣棕色的眼睛，裏面寫滿了：我還想繼續聽。

沒有回憶往昔習慣的奧格威在齊幸運這樣的眼神中開始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拉練時候的經歷：“第一次拉練都會給士兵基礎的求生工具，扔在山的一頭，終點在山外的任意一個角落，沒有地圖。森林裏會有長官分布，被長官抓到就算失敗。

我穿過森林的時候被一個潛伏的教官發現了，這種情況下只有打敗教官才能反敗為勝，我就把教官放倒了。之後登上了高地，通過觀察異常的鳥群确定了駐紮點的位置。”

奧格威說的輕描淡寫，像是在敘述一件毫不重要的事情，卻聽得幾個受懲罰的巡邏兵熱血沸騰。

在林中潛伏的教官基本都是經歷過實戰的少将級別的長官，而奧格威卻能僅憑新兵訓練中的技巧就打倒了這樣的人。

以及奧格威确定駐紮點的方法，在理論課上确實有教官教導過要學會觀察環境中的異常情況，但是誰能憑借幾只亂飛的鳥就察覺到其中的異常呢。

果然奧格威中将是一個天生的士兵，莫名燃起來的巡邏兵們做俯卧撐都覺得有勁了，計數的時候喊得格外大聲，像是做多幾個俯卧撐就能和奧格威拉近距離，成為像他一樣的人。

“五十五！五十六！五十七！”

“五十四！五十五！五十六！”

“六十！六十一！”

齊幸運聽着耳邊三個巡邏兵們的吼聲險些被吓了一跳，軍隊這麽熱血嗎？做個俯卧撐還要比誰的嗓門大？

奧格威顯然也察覺到了那幾個士兵異常的聲音，但是這種行為不違規奧格威也沒有多說什麽。

“你們在幹什麽？”一個穿着軍裝的西裔人皺着眉頭從林中走了出來，他不過是去看看周圍有沒有新兵的痕跡，結果大老遠的就聽到這幾個人的吼聲，沒有好好巡邏在這裏做什麽？

還趴在地上的士兵一邊做俯卧撐一邊回答道：“報告阿諾德中将，我們在接受懲罰。”

阿諾德邁着步子走過來剛想問是誰在懲罰你們，就看見直挺挺地站在那裏的穿着常服的奧格威。

奧格威一直以來的衣服除了軍裝就是軍裝，沒有看到過奧格威穿常服的阿諾德愣了一下，然後邁開了步子急走幾步來到了奧格威的身邊站定敬了個标準的軍禮：“奧格威長官！”

奧格威看着阿諾德因為激動而有些泛紅的眼眶也愣了一下，阿諾德就是當初因為反對星際戰争而選擇退役的副官，退役之後兩人再也沒有了聯系。

“你現在也是中将了，不需要叫我長官。”

阿諾德将手置于胸前宣誓道：“無論您是何身份，您永遠是我最崇敬的軍人。”阿諾德還記得他剛剛被分配成為奧格威的副手時那種緊張的感覺，奧格威不愛抛頭露面，但是軍隊裏到處都是關于他的傳說。

一個負責嚴肅的軍人，一個天生的軍人。

在相處之中阿諾德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天生的軍人。

奧格威一板一眼地遵守着軍規，與此同時在一衆士兵眼中，奧格威就是他們的軍規。他對于所有的士兵都一視同仁，雖然總是面無表情，但也從沒有拿士兵洩憤。

每次出任務的時候，奧格威總是會默默地承擔下最危險的事情，然後按照每個人的能力分配給他們最合适的任務。

阿諾德知道或許奧格威叫不出每個士兵的名字，但是他知道每個士兵的能力，不會讓他們去做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

這樣的奧格威怎麽會不讓人崇敬呢？

奧格威不知道的是每次新兵甄選，總是會有一大群人擠破腦袋想加入他管理的軍隊。

看着阿諾德因為奧格威的歸來而激動地樣子，齊幸運也忍不住跟着彎起了眼睛。

真好，奧格威這麽認真地對待軍隊，軍隊裏也有人這麽認真地對待他。

這也是奧格威第一次體會到自己原來的副官竟然這麽崇敬自己，軍隊裏的大家都是一群大老爺們，除了在生死之間誰會說出這麽煽情的話。

阿諾德也是因為奧格威的“死而複生”才沒有控制自己的情緒，這麽鄭重地向奧格威傳達自己對他的尊敬。

“長官，格林上将說您在與蒙雲星人的戰鬥中被重傷然後失蹤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進去說吧。”奧格威彎腰對着齊幸運小聲說道：“稍微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出來。”

看着奧格威和一直在旁邊的弱雞如此溫柔的講話，阿諾德不由得覺得自己的下巴要掉下來了，奧格威長官何曾對別人這麽溫柔過？

“長官，這位是？”

“我的伴侶，齊幸運。”奧格威認真地說道。

齊幸運伸出自己的手打算與阿諾德握個手：“你好。”

阿諾德剛要握住眼前這個白淨的年輕人的手，就聽到奧格威突然開口說道：“手勁小一點，他骨頭軟。”

奧格威的話讓阿諾德的手差點一抖，在旁邊開始蛙跳的受罰三人組也吓得差點沒跳起來，這是假的奧格威長官吧？

齊幸運有些不好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奧格威這種流于細微之處的關心讓人完全招架不住，如果周圍沒有人的話齊幸運保證自己會忍不住親奧格威一下。

受了驚吓的阿諾德進房間之前還看了齊幸運一眼，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能化百煉鋼為繞指柔，使得奧格威上将變得這麽貼心。

進了房間的奧格威很熟練地架設起了防竊聽裝置問道：“現在軍隊的勢力分布如何？”

阿諾德下意識端正了自己的軍姿回答道：“您失蹤後，三個上将都向宙斯系統提名了各自勢力的少将，但宙斯系統最終指派我暫代了您的位置。其餘和您離開時一樣，基本沒有變化。”

“給我一個智腦的載體。”

奧格威将宙斯的芯片握在手中，連上信號之後，垃圾星上的宙斯就會消失不見。他竟然升起了幾分不舍的情緒，醒來後發現宙斯消失的阿丁會很難過吧。

大概會不吃不喝不充電，但是為了不讓齊幸運擔心也不會哭出聲，只一個小機器人躲在角落裏傷心。

不知不覺間自己似乎和齊幸運一樣都将阿丁和宙斯當成自己的孩子了。

阿諾德聽令拿了一個沒有加裝芯片的智腦設備交到了奧格威的手中，站在一旁待命。

“阿諾德，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和宙斯上報。”

“需要我回避嗎？”

“嗯。”

“是！”阿諾德聽令來到了門口，打開門之前卻忍不住回頭了一句：“奧格威長官，我能問問您現在依舊堅定主戰派的立場嗎？”

“嗯？”

阿諾德放下了自己放在門把手上的手，端正了自己的站姿說道：“如果您依舊是主戰派，那麽我将不會向宙斯系統請辭。如今軍隊中主和派依舊處于弱勢地位，少了我這個中将，主戰派與主和派的勢力将會失衡，軍隊的行為會更加激進。”

阿諾德臉上的表情依舊帶着對于奧格威的尊敬，與此同時還帶着對于信念的堅守，他一直沒有抛棄自己主和派的立場，對奧格威的尊敬和自己的立場并不沖突。

“不需要請辭，你不是我的替補。宙斯選擇是因為你适合這個位置，而不是因為我不在。”奧格威看着阿諾德臉上堅定的神情，嘴角挂上了一個不明顯的笑容，“我現在是主和派，具體你讓齊幸運和你聊吧。”

奧格威臉上的笑容讓阿諾德愣愣地走出了房間，奧格威長官會笑了？騙人的吧？

獨自留在房間內的奧格威面無表情地深呼吸了一下，将芯片插進了智腦設備之中，宙斯系統連接上信號自動啓動了。

宙斯用零點三秒的時間在數據中重現了智腦損壞前最後的畫面和一切關于外星生物的信息，以及宙斯和奧格威關于神選計劃的讨論。

“關于神選計劃，我會開展調查的。” 奧格威編造神選計劃的可能性只在10%左右，那麽這件事有被調查的必要。

對于宙斯而言，切斷信號只是一種最低級的方式，除非神選計劃的人員日常聯系的方式像是古代的飛鴿傳書一般，不然只要深入調查一定會找到蛛絲馬跡。

宙斯冷靜地判斷着所有的可能性，大量的信息被傳入和導出，他快速地分析着數據，像是一臺精密而毫無感情的大型計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