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的花

第34章

齊幸運的話讓奧格威瞬間睜大了眼睛，平靜無波的墨綠色的眼睛裏掀起了巨大的風浪，裹挾着海底寶藏的水流拍打着岸邊靜靜伫立了很多年都不曾動搖的巨石，在撞擊中發出巨響。

黏在奧格威身上的齊幸運一點都沒有接收到奧格威有些震驚又有些茫然的情緒，像是個跟父母撒嬌的小孩子似的繼續絮絮叨叨地說着：“父親，你幫我想想，他會喜歡什麽樣的人呢？我猜他可能會喜歡溫柔一點的人，我覺得自己不夠溫柔怎麽辦？”

奧格威站在門口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進去，發現爸爸不見了的阿丁捕捉到門外有齊幸運的聲音咕嚕嚕地跑過來開門。

“爸爸，你和奧格威叔叔偷偷跑到哪裏去了？噫，人呢？”吃着蛋糕的阿丁開門後發現門口空無一人，他探出自己的半個身子左右旋轉着小圓腦袋都沒有看見齊幸運和奧格威的人影。

“剛才明明聽見爸爸的聲音，難道是蛋糕程序裏面有錯誤會影響我的聽力系統？”阿丁疑惑着關門，決定吃一碗餃子壓壓驚。

匆匆躲進研究室的奧格威松開了自己摟在齊幸運腰上的手，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突然不想回房間而帶着齊幸運躲到了這裏。

突然被抱着轉移的齊幸運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他棕色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奧格威，執着地問道：“父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說奧格威會喜歡什麽樣的人呢？”

奧格威靜默了良久，久得齊幸運都有些不耐煩地揪着他頭上的頭發要鬧了，他才像是宣誓般說道：“你這樣的人。”

聽到奧格威回答的齊幸運開心的眼睛都彎了，彎彎的眼睛裏夾着點點愉悅的閃光：“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齊幸運又自顧自地開始哼着意味不明的音樂耍着小酒瘋，時不時還拉着奧格威手跟個小孩子似的晃啊晃。

奧格威就這麽耐心地陪着他，不知道是過了一會兒還是過了很久，齊幸運唱歌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要睡着了一樣。奧格威突然問道：“你喜歡奧格威什麽呢？”

被父親主動搭理的齊幸運看起來開心極了，他将和奧格威交握的手晃得高高的：“不知道！”

齊幸運特別幹脆地回答了三個字，不知道。

像是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笑得露出了白白的牙齒，見奧格威不說話，他以為是自己的調皮讓父親不開心了，他便皺着眉頭開始想起了具體的理由：“父親你等一下，讓我想一下答案。”

看着齊幸運認真地像是在做試卷一樣的表情，奧格威擡手撫平了齊幸運微微皺起的眉頭，換來他甜甜的一笑。

“父親，我想好了。我喜歡奧格威的眼睛，和你一樣是墨綠色的，眼神也總是和你一樣毫無波瀾。但是還是不一樣的，遇到危險的時候看着奧格威的眼睛就覺得什麽都不用怕了！”

“我還喜歡他鍛煉時候的樣子，步伐穩健特別帥氣！還喜歡他叫我起床時候的樣子，很嚴格又很耐心！我還喜歡他說起軍隊時候的樣子，從容而堅定！我還喜歡他不說話的樣子，喜歡他難得笑的樣子，喜歡他吃飯的樣子，喜歡他的所有樣子！”

齊幸運很滿意自己的答案，滿臉的驕傲。

他不知道自己的話在奧格威的心裏投下了威力巨大的導彈，震得奧格威的心髒一時間與大腦失聯了。奧格威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奧格威并沒有想好自己想要的答案，齊幸運的話卻讓他內心的防線被全數擊潰。

可是他卻不敢擡手擁抱住齊幸運，告訴他，自己的心意。軍隊裏沒有教他怎麽愛自己愛的人，齊幸運就該享受到最好的，但他害怕自己給不了齊幸運完美的愛。

齊幸運拉着奧格威的手在研究室裏到處亂竄，揮灑着酒勁。奧格威就這麽默默地在旁邊陪着他，在他快撞上東西的時候拉住他的手，在他鬧着走不動的時候背着他繞着研究室走了一圈又一圈。

等齊幸運的酒勁消下去睡着的時候，奧格威将他抱回了房間，阿丁和宙斯早就已經休息了。

夜視能力很好的奧格威沒有開燈，他擡手理了理齊幸運淩亂的發絲，靜靜地蹲在床邊看了許久。

第二天齊幸運醒來的時候，奧格威已經不在房間裏了，他一看時間已經八點多了！

齊幸運一邊揉着自己有些泛疼的腦袋一邊慌慌忙忙地出了房間，奧格威正在門口的地上做俯卧撐，上下起伏的時候手臂上肌肉有規律地緊繃。

“奧格威抱歉，昨晚我沒耍酒瘋吧？”一杯倒的齊幸運完全不記得後來事情了，只記得昨天奧格威的禮物讓他想起了納克，心情複雜之下，他忍不住想喝酒。

之後的事情像是被融進了一片混沌之中，任由他怎麽想都像是一片虛無的海，什麽也捕捉不到。

僵了一下的奧格威停止了自己的動作，站起來後抹了一把自己額頭的汗搖了搖頭：“沒有，喝醉之後你就睡了。”

見齊幸運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奧格威深深地望着他棕色的眼眸。這樣也好，在自己學會怎麽愛人之前，這樣看着他就可以了。

得知今天可以不用鍛煉的齊幸運恍惚間升起了一種放假的愉悅感，他拎着小水壺打算去給伯宜門口的那些種子澆營養劑，奧格威則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

齊幸運總覺得今天的奧格威有些和平時不一樣的地方，但具體又說不出，不過能多一些和奧格威相處的時間，他也是開心的。

齊幸運拎着水壺用營養劑澆灌着伯宜研制出來的生長周期比較長的怡冬花。這些怡冬花現在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恨不得把垃圾堆翻開來看看這底下種子的發育情況究竟如何。

“齊幸運。”伯宜的身體看起來似乎有了好轉，是自己走下飛船的，齊幸運熱情地和他打了個招呼。見伯宜似乎對于澆花的活動很感興趣，齊幸運索性就把小水壺給了伯宜告訴他每塊地要澆多少。

空出了雙手站在一旁的齊幸運和同樣站在旁邊注視着伯宜的赤虹聊了起來：“那天你們找羅爾羅解言結果如何？”看今天伯宜氣色不錯的樣子，解言的結果應該也不錯吧。

赤虹看着不遠處的伯宜，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長久的靜默讓齊幸運的心理有了些不安的感覺，他轉頭看向赤虹的眼睛，裏面平靜無波。他又看向不遠處的伯宜，臉上淺淺的微笑一如往昔。

死亡中盛開的花朵，有人打破了俗世的詛咒。這句話究竟預示着怎樣的命運？

“赤虹，幫我去飛船裏把克隆出來的種子拿給齊幸運吧。”伯宜沖赤虹說道，赤虹點了點頭，進了飛船。

伯宜将空了的水壺還到了齊幸運手裏。看着齊幸運帶着擔心的神情，伯宜不在意地笑了笑：“齊幸運，你的表情可以不用這麽嚴肅，我之前就說了我是來這顆星球養老的。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只是到了壽命而已，就和你們星球上年近兩百的老人必然會面臨死亡是一樣的。”

伯宜的灑脫讓齊幸運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他笑着将赤虹拿來的種子放到了齊幸運的手中，一個大大的袋子，分量重得齊幸運差點沒拿穩，奧格威伸手接了過去，拎在了手裏。

“齊幸運，每天過來陪我聊聊天吧，我和赤虹去了很多星球旅行，但還沒有去過地球。我想知道關于地球的有趣的事情。”

“好。”

接下來的幾天齊幸運每天都會來飛船找伯宜，奧格威見伯宜沒有其他的企圖也就沒有繼續跟着。畢竟回地球的計劃在一點點的向前推進，回到地球之後如何将所謂的神選計劃揭露出來以及權利變更之後軍隊的整改工作奧格威都要開始着手準備了。

“今天你的保镖沒有繼續跟着？”伯宜輕笑着調侃着齊幸運，惹得齊幸運忍不住擡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臉：“奧格威是地球的保镖，他在為地球做貢獻。”

伯宜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趁着你的保镖沒有跟着，我教教你怎麽讓他變成你的終身保镖吧。”

齊幸運有些期待，但又有些不好意思，他忍不住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坐得更端正了一些：“伯宜老師，您說。”

伯宜将探頭探腦看着他們的赤虹打發走才開始了自己的授課：“本來讓你詢問奧格威喜歡什麽人，是為了更有針對性一點的教你，但是估計你到現在還沒有打聽出來。”

“額，是的。”齊幸運看着伯宜臉上調笑的神情心虛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只能教你一點通用的東西了。你要知道喜歡同性最有利的一個地方就是你足夠的了解對方，男人總有一些愛好是共通的，你喜歡什麽，他就會喜歡什麽，例如善解人意的伴侶。”

齊幸運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伯宜繼續說道：“所以，我今天我教你的重點是怎麽變得善解人意，我會以我和赤虹的事情來舉例。”

“好，我會認真聽的。”齊幸運在心裏翻開了自己的小本子打算将伯宜說的東西都認真的記錄下來。

“善解人意是一種技能，不限于性格。每個人喜歡的東西其實都一樣，喜歡被誇獎，喜歡被肯定，那你就要根據他的行為适當地給予誇獎和肯定。赤虹可能只是幫我做了一件小小的事情，我不會空洞地感激他，而是誇獎他的行動能力，讓他覺得自己被我理解被我肯定。”

齊幸運點點頭，表示自己在專心地聽着。

伯宜繼續緩緩地說着：“但這樣很有可能變成知心朋友，所以你還要學會做一些暧昧的會撩動人心的事情，讓對方來主動追求你。”

齊幸運知道重點來了，他直起了自己的背，在心裏的筆記本上畫了個大大的重點符號。

“很早之前，我就知道赤虹喜歡溫柔的人。于是他在航天局服役的時候，我每周都會以朋友的身份寄給他一封信保持着和他的聯系。言辭溫和，關心他的身體，讓他沒有辦法忘記我的存在。

工作後我們一直住在一起，生活中我時刻展露的都是他最喜歡的樣子。他喜歡膽小的，打雷的天氣我便會裝作害怕卻故作堅強的樣子，讓他主動來安慰我。

他喜歡善良的，我就會經常捐款然後再讓他不動聲色的看見。他喜歡賢惠的，我就會偶爾在他快回來的時候抱着菜譜下廚。

最後，有一次我們去吃飯。桌上有一樣我剛檢查出來會過敏的東西，但是赤虹很喜歡。我就陪着他一起吃。

醫院裏他問我為什麽明知道會過敏還要陪他吃，我說因為不想讓你掃興。從醫院出來後，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齊幸運在心裏記錄的筆頓了一下，為什麽他覺得伯宜的話聽起來有些奇怪。伯宜的話與其說是他和赤紅的戀愛過程，不如說他是如何攻略赤虹，讓赤虹喜歡上他的。

“這也是我為什麽讓你打聽奧格威喜歡怎麽樣的人的原因，有了具體的類型，我才能告訴你，怎麽做讓對方喜歡上你。”

齊幸運忍不住舉手提問了：“但是這樣的話，對方喜歡的還是真正的你嗎？”

伯宜垂眸遮住了自己紅寶石一般的眼睛：“這重要嗎，你需要的不就是對方的愛嗎？”

齊幸運無法贊同地搖了搖自己的頭：“我是想讓奧格威喜歡上我，但我希望最後打動他的是我的愛，而不是我扮演出來的完美戀人。”

伯宜靜默着沒有說話，安靜的氛圍讓齊幸運忍不住在心下檢讨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你說的沒錯，但因為當初我根本不喜歡赤虹，我沒有辦法用愛打動他。”伯宜垂眸細細看着自己面前的水杯。這是剛才赤虹被打發出去之前倒給自己的水，透明的杯子上還沾着他的指紋，他就這麽直直地看着絲毫沒有理會自己的話帶給齊幸運的沖擊。

伯宜的話讓齊幸運瞬間睜大了眼睛：“那你為什麽……要和赤虹在一起？”

“你還記得我們星球的規則嗎？我想去宇宙中看看，我不想自己短暫的生命浪費在沒有希望的事情上，我不想被困在蒙雲星永遠當一個醫生。”伯宜擡手握住了放在桌上的水杯，手指與赤虹的指紋相重合，像是掌心相對的戀人。

“所以……”

“所以我讓赤虹喜歡上了我，愛我如他的生命，愛到甘願偷了飛船帶我逃出了蒙雲星流浪宇宙。”伯宜擡起了自己紅寶石般的眼睛望向齊幸運，眼睛裏沒有內疚沒有後悔，讓齊幸運真正領略到了什麽是高智力等級的蒙雲星人。

聰明、無情、一切皆可算計。

“我能教你的只有這些，如果你覺得這種追求人的方法不能接受，那就按照你自己的心意來吧。”伯宜笑得依舊溫柔，像個包容學生所有看法的老師。

齊幸運有些渾渾噩噩地起身，想要離開飛船，他有些不敢相信伯宜溫柔的笑只是他的僞裝，不想相信他和赤虹的感情只是算計。

他不知道伯宜為什麽會突然告訴他這些，只是開門的時候，他愣在了原地。

原本被伯宜打發出去的赤虹低着頭站在飛船門外，齊幸運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是覺得他身上似乎沒有以往的張揚之感。

齊幸運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張了張嘴艱難地說道：“伯宜現在應該是喜歡你的。”畢竟剛才伯宜說的是當初不喜歡赤虹，在後來的相處之中，他應該被赤虹赤誠的感情打動了吧。

“嗯，謝謝你。”赤虹沉聲向齊幸運道謝，然後側着身子進了飛船，飛船的門在齊幸運的面前關上，隔絕了裏面的情況。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內容與二十五章的最後一段內容相呼應，伯宜的故事要開始收尾了。

我知道你們很想打我，各種意義上的_(:з」∠)_

醉酒之後第二天這樣的話豈不是很尴尬！所以接着往下看吧，我保證今天讓他們在一起好吧！所以不要打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