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的花

第16章

因為所有的實驗器具都被收進空間鈕裏了，齊幸運和奧格威早上例行鍛煉之後就有些無所事事，兩個大男人坐在門口的沙發上聊着天。更多時候是齊幸運說，奧格威聽。

“離開垃圾星之後，你想做什麽？”齊幸運問道。

“回到軍隊。”奧格威說道，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

他的回答讓齊幸運的眼睛都亮了起來：“真是太好了！”

齊幸運在奧格威的肩膀上捶了一下。奧格威是他看到過的，最有軍人氣質的人，他不想讓這麽一個天生的軍人因為那些政客的龃龉而放棄了屬于軍人的榮耀

看着齊幸運比自己還開心的樣子，奧格威愣了一下，然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齊幸運臉上的笑容。

其實他到現在也還是沒有想明白真正的他到底是怎麽樣的。一板一眼的性格，是神選計劃培育下的結果還是他天生的？對于軍隊的忠誠到底是計劃的洗腦，還是他自己的選擇？

但是他知道，現在自己發自內心想做的事情是回到軍隊，回到中将的位置繼續向上，直到成為聯邦的将軍。他不想成為一名政客，但他要保護軍隊裏的那些士兵，讓他們能做自己，不至于成為野心家眼中的蝼蟻。

齊幸運說過人總會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問題，但是我們不是為了這些問題活着的。

奧格威和齊幸運就這麽等了一天，一點點垃圾雨都沒有等到，連個從天而降的易拉罐都沒有等到。晚上的時候因為怕來不及躲避，齊幸運和奧格威都沒有睡，但依舊什麽都沒有發生。

天蒙蒙亮的時候，齊幸運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角夾着一滴晶瑩的生理淚水。最近作息良好，很久沒有熬夜了，有些受不了。

一向淡定的奧格威臉上都帶上了些許疑惑：“你确定會有災禍？”

齊幸運回憶着幻之前說過的話，阿普裏希星人蛋身上的花紋越多預言能力越強，按照羅爾羅身上的花紋來說，他的預言能力應該是很強的。

但是想到上次羅爾羅轉着轉着吐了的樣子，齊幸運又有些不确定起來。

“或許......以防萬一我們再等等吧。”

看着齊幸運頭一點一點想要打瞌睡的樣子，奧格威抿了抿自己的嘴角，坐到了他的身邊：“靠着我睡吧，我守着。”

齊幸運看着奧格威臉上一本正經的表情，微笑着緩緩地把頭靠在了奧格威的肩膀上，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他忍不住開口說話，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奧格威，你特別像我小時候最喜歡的一個小機器人玩具。”

齊幸運絮絮叨叨地和奧格威介紹着他小時候的兩個玩具，一個是可愛的玩具熊，一個是讓人很有安全感的小機器人，說着說着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奧格威側頭看着在自己的肩膀上睡得十分香甜的齊幸運，覺得他就像是剛才描述的玩具熊一樣，看起來柔軟而溫暖，讓人忍不住想要抱抱他。

于是乎齊幸運和奧格威又等了一上午，依舊什麽都沒有發生。中午兩個人吃了午餐後，齊幸運就開始準備将空間鈕中的東西拿出來，畢竟那顆怡冬花剛剛有要發芽的趨勢就被丢進了負空間裏，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它的生長。

就在齊幸運剛剛把培養裝置拿出來的時候，就聽到了乒鈴乓啷的像是易拉罐掉到金屬房頂上的聲音，下一刻出去查看情況的奧格威就推門而入，面容嚴肅地對他說道：“快出來，研究室有危險。”

齊幸運手忙腳輪地拎着手提箱跟在奧格威身後跑了出來，等他們倆跑到離研究室四五米遠的地方時，從天而降的黑色大垃圾袋壓垮了由幾塊金屬薄板搭建起來的研究室。

根本沒有時間留給齊幸運感慨，大袋大袋的黑色垃圾從天而降，偶爾還夾雜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片垃圾。奧格威當機立斷脫下了外套罩在了自己和齊幸運的頭上。掉下來的小件垃圾落到被奧格威撐起的外套上砸凹了一塊，然後又随着兩個人跑動的動作被抖落在地上，奧格威帶齊幸運躲避着從天而降的大件垃圾。

一件外套的大小畢竟有限，外套下的兩個男人緊緊地貼靠在一起。

“呼，今天倒下來的垃圾為什麽都會用黑色的袋子紮起來，而且還那麽多。” 因為緊張齊幸運即便已經跑得很累了，依舊忍不住說話。

“這種袋子是軍用的垃圾袋，應該是駐紮在塔爾星球上的軍隊返航了。”奧格威的聲音也和平日裏有些不同，帶着一絲隐忍。

“奧格威你在怎麽了？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齊幸運轉頭看向了奧格威，臉色似乎也有些不好。

“沒事。”

突然前方出現了一塊陰影，奧格威松開了拽着外套的手摟住了齊幸運的腰快速後撤才躲過了從頭頂掉下來的大袋垃圾，逃過一劫的齊幸運松了一口氣，松開了剛才下意識抱在奧格威背上的手。

手上一片濕漉的紅色。

齊幸運看着自己的手上的血跡愣了一下，他立刻看向奧格威的後背，奧格威的後背有一道很深的傷口，正在緩緩地向外滲着鮮血。應該是剛才掉下來的零散的垃圾中有一把刀刺中了奧格威。

但是奧格威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這麽帶着齊幸運跑着，甚至連悶哼一聲都沒有。

“奧格威......”

“哪裏有可以躲的地方？”奧格威問道。

齊幸運也知道現在不是心疼自責的時候，他快速地回想着附近境，距離他們最近的可以躲避垃圾的地方就是鳴磊腳下！

“那個石坦星人腳下，他的身體足夠龐大堅硬，可以擋住那些垃圾。”齊幸運帶着奧格威趕了過去。

奧格威背上的上大概牽動了他的運動神經，每跑一步齊幸運都可以看到奧格威額頭上的青筋會跳一下，即便是堅韌如奧格威在疼痛的刺激下也滿頭大汗，和石坦星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奧格威跑步的速度越來越慢。

突然前後兩塊地上都出現了陰影，躲閃不及的齊幸運下意識地撲倒了奧格威将他護在自己的身下，緊閉着眼睛迎接即将到來的疼痛，但疼痛遲遲沒有到來。

被吓得渾身僵硬的齊幸運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悄悄睜開了一只眼睛，奧格威臉上都是因為疼痛冒出的冷汗，眼神卻十分清醒，直直地盯着齊幸運，神色莫名。

齊幸運看到自己和奧格威都處于一片陰影下，擡頭，看到是石坦星人的手。

“不怕，幻，保護。”

石坦星人吼了兩聲，齊幸運這才發現鳴磊彎着腰，像一座拱橋一樣，橋下有一片安全的空間。

“傻子，你暴露我了。齊幸運，你還愣着幹什麽？還不趕快躲到鳴磊的肚子底下，你以為他一只手能擋多少東西？”

消失了好幾天的幻終于又出現在了齊幸運腦海中，只是聲音與之前大不相同。

之前如果說是奶娃娃的聲音，那麽現在則像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稚氣未脫的少年音，帶着一點天然的驕縱感，很适合幻。

幻這是突然長大了嗎？齊幸運一邊想着一邊吃力地架着奧格威躲到了鳴磊的懷裏，鳴磊的懷裏有一堆散落的花瓣。

在齊幸運進去之後，鳴磊緩緩地放下了自己的手，垂在身體兩側，像是放下的大門，用身體搭起了一個小小的石窟以庇護齊幸運和奧格威。

齊幸運從空間鈕中拿出了醫療包給奧格威處理着傷口：“疼嗎？”

奧格威靠在鳴磊畫着花的腿上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着齊幸運。逃出生天後齊幸運的臉上只有放松，至于剛才舍身救自己的事情對于他來說似乎再平常不過，根本不值得提及。

“怎麽了？”

奧格威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齊幸運一直是個出乎他意料的人。

大約十五分鐘後，垃圾雨停了，不再有大袋垃圾砸倒地上發出的悶聲，傾倒垃圾的軍艦應該是離開了。齊幸運探頭探腦地從鳴磊胳膊的縫隙中探出了半個身子望了望天空，青綠色的天空變小了，天空的裂隙變大了。

周圍的垃圾堆變高了，黑色的大袋垃圾，讓原本被花花綠綠的垃圾堆滿的垃圾星顯得肅穆而衰敗，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垃圾場，一個廢棄之地。

遠處蒙雲星人的飛船也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場災禍起飛離開了，齊幸運覺得有些可惜，他還沒有和伯宜還有赤虹這個醋缸攻交上朋友呢。

“他們沒有走，飛船被高空墜落的垃圾砸倒了。”幻突然出聲。

“他們被困在裏面出不來了嗎？”齊幸運擔心的問道。

“嗯，他們剛才向拾荒者系統求助了。”變成少年音的幻，說起這種話時帶着一些驕傲，總讓齊幸運覺得可愛極了，忍不住想疼愛這個弟弟。

“幻真是太棒了，救了我們這麽多人。”

齊幸運的話讓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幻輕輕地應了一聲，然後讓齊幸運把靠在鳴磊腳上的奧格威扶穩了。

“我讓鳴磊過去把他們的飛船扶正，你要一起去嗎？”幻問道。

齊幸運看着受傷的奧格威問道：“奧格威，鳴磊要去救蒙雲星人，你要一起過去嗎？蒙雲星人飛船上的治療艙應該能迅速治好你的傷。”

奧格威點了點頭，撐在鳴磊的腿上站了起來。

鳴磊吼了一聲之後撿起了齊幸運和奧格威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地上散落的藍色花瓣也重新飄了起來，慢慢悠悠地飄到了鳴磊的頭上，替這個笨重的大個子戴上了花冠。

幻這次在透支了自己的意識體之後反而獲得了成長。當初意識體們走的太快，沒有告訴幻成長的方式，導致千萬年來幻一直沒有長大。倒是這次在誤打誤撞中才知道了自己的生長方式是鍛煉意識體。

奧格威在鳴磊的肩膀上看着滿地的巨型黑色垃圾袋，想到了很久之前請辭的一個主和派副官說過的話：為什麽人類總是自以為是，自說自話地給那些星球命名，認為那顆星球從此就屬于人類了。

原本奧格威只覺得他的話是不切實際的幼稚想法而已，但是在他親自看過這一片像是垃圾場一樣的環境後，他卻突然覺得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星球屬于星球本身。

他想到看日出時齊幸運說過的話，他想在這顆星球上種滿鮮花，這樣這顆星球就不會那麽孤獨了。

這麽多垃圾，如果這顆星球真的有意識的話，會很不開心吧。齊幸運要種花的願望也會增加不少難度，畢竟自己答應過他，要幫他一起種花。

到了目的地，鳴磊又叫了一聲之後把他們放下了，石坦星人有很多叫聲都是沒有意義的，有事沒事吼兩下。

“吼。”

齊幸運扶着奧格威站遠了，鳴磊扒拉開了蓋在蒙雲星人飛船上的垃圾，然後像是抱鐵柱子一樣地抱起來被壓倒在地上的飛船，有一塊頑固的垃圾還挂在飛船上，鳴磊擡手笨拙而輕緩地拂去這塊垃圾。

飛船很堅固，外表并沒有什麽損傷，鳴磊将飛船立在垃圾堆上之後就又一步步緩緩地向他原本立着的地方走去，頭上的花瓣不甘寂寞地轉着圈圈。

齊幸運扶着奧格威走到飛船旁敲了敲門，飛船門自動打開了。

因為傾倒，飛船裏面的一些東西都已經錯位了，不過鑒于蒙雲星人的飛船結構，重要的都東西都內嵌在了飛船四壁之中，放在外面的東西比較少，所以并不是很亂。

伯宜正微微皺着眉頭，手上拿着像是一個吹風機一樣的東西吹着赤虹的手。

赤虹的手上有一塊明顯的藍色。

“伯宜，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我現在在生你的氣，不要和我說話。”

在呼呼的吹風聲中，赤虹手上的藍色漸漸消退了，伯宜放下了“吹風機”轉而面向了齊幸運柔聲問道：“你們沒事吧。”

齊幸運扶着奧格威來到伯宜面前：“謝謝，我沒事。伯宜，能麻煩你看一下奧格威的傷嗎？”

“好的。”伯宜沒有理會一旁可憐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赤虹，緩緩走到了齊幸運的身邊，赤虹則跟個跟屁蟲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伯宜身後。

齊幸運這才發現伯宜的臉色似乎比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更加糟糕了，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臉都是毫無生機的白色，齊幸運忍不住問道：“伯宜，你沒事吧？”

伯宜在檢查完奧格威背後的傷口之後，轉身拿了一些齊幸運沒有見過的工具開始處理起他背後的傷口：“不用擔心，只是受了驚吓而已。”

伯宜又照例取了一管奧格威的血，放進了嵌在牆上的分析儀裏，然後拿了一些藥出來：“治療艙在飛船倒下去的時候好像出了點問題，所以只能給你簡單用一些藥，可能需要你每天來一趟。”

奧格威點了點頭，伯宜看着分析儀吐出來的數據将幾種藥調和在了一起，敷到了奧格威的背上。等敷着的東西被取下來的時候，奧格威背上的傷口已經停止流血了，傷口周圍也很幹淨。

“你們蒙雲星人的醫學水平很高？”奧格威面無表情的問話，讓人有些判斷不出他說的到底是肯定句還是疑問句。伯宜看了他一眼，赤虹見治療已經結束連忙擠了過來隔絕了伯宜看向奧格威的視線。

他記得，伯宜誇過這個地球人身材好，必須隔離！

齊幸運沒有看清伯宜此時的表情，只聽見他說了一句：不得不高。

齊幸運離開後，伯宜在赤虹的攙扶下臉色蒼白地躺進了據說已經壞掉了的治療艙中，出來的時候蒼白的臉色有了些許好轉。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牧人牧言：

星球屬于星球本身。by突然不知道怎麽對仗，所以就說了半句的牧

人類屬于地球，而不是地球屬于人類。 by這就是原來的後半句

央央說垃圾星上的垃圾雨會像流星雨一樣浪漫，我很心虛。确實是像流星雨，不過是會掉落很多隕石的流星雨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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