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宗師

第33章 生與死

“你剛才将他的攻擊反彈回去, 這也是你學的武術裏的一種麽？”林飲無看也沒看地上的鎏金一眼, 反倒對接晏承舊之前提的一句嘴興致勃勃。

如果不是林飲無半點也沒有向武之心, 晏承舊一定會以為他是個武癡。

“那個是我來到這裏之後，看見你們這裏的武功秘籍上記載的。”晏承舊想了想，還是老實回答了一句, “就是你們那個太極拳啊，不是說很流行，是歷史文化遺産麽？”

林飲無愣在原地, 他無法想象從來只有老頭老太太才喜歡的太極拳竟然也會有這麽大的威力？難不成他還要找一本太極拳來看看怎麽練麽？

“這個人要怎麽辦？”晏承舊見林飲無獨自思考了起來, 也識相的沒有去打擾他，而是轉頭問起了邊上的劉剛地。

他的鬥篷快要失效了, 一連在外面逛了那麽多天，能夠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他還算有內功防身的, 但小欣看上去很是瘦弱，不知道是如何存活過來的？說到底, 在隔絕陽光的防護措施上，林飲無只是一個新手，只會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法子而已, 不過劉剛地就不同, 他能帶着小欣一路躲過各種追殺活到現在，手中一定有不錯的方法。不然，他也不會将鎏金直接帶過來。

雖然這些有些殘忍，不過想起鎏金之前表現出來的殺人模樣，晏承舊便将心裏的那一點不忍心給抹了出去。謝大哥不止一次的和他說, 末世就是這樣一個可以自由犯罪而不會受到懲處的世界。想要在這樣的世界上活下來，就只能比別人更狠！

“我會調配一種藥劑，可以将陽選者的血肉發揮到最大的力量，只是過程有些血腥殘忍。”劉剛地瞬間就明白了晏承舊的意思回答道。直接從陽選者身上取用材料實在太過殘忍，雖然這樣的效果會更好一些，但劉剛地一般時候都是将陽選者或陽選獸先殺了再用。

小欣雖然強忍着不說，但殺人做藥的事情還是大大的挑戰了她的道德底線，因此劉剛地幾乎都只對陽選獸下手。如今劉剛地見晏承舊在聽見他的話的時候斑點也沒有色變，心中對此人不由的高看了兩分。同樣是普通人，晏承舊的做法無疑比小欣會活的更加長久，但也同樣容易遭人诟病。能夠跟在林飲無身邊的果然不是普通人，相比之下他還是比較喜歡小欣這種的。

“那就有勞你了。”晏承舊拜托道，“報酬你可以自己決定。”

“我需要的不多。”送上門來的材料不用白不用，而且小欣這邊也用得着。

“承舊，你做這種事很熟練麽？”小欣雖然自己不喜歡這種做法，但她也知道這個被抓來的陽選者不是什麽好人。她也沒有立場去指責晏承舊什麽，只是難以想象看上去這麽幹幹淨淨的一個少年竟然也會做出這種殺人不眨眼的事情來。

一般人殺人殺多了，性格上總會發生一點扭曲，整個人的氣質也偏向于“非人”，但在晏承舊身上卻絲毫沒有感受到這一點。

“不是很熟練。”晏承舊誠實的搖搖頭說道，“可是我就算不熟練，也要逼着自己熟練，我不能死在這裏。”

小欣愣了半晌，“你想要活麽？”

“活着才有希望不是麽？”

“可是，如果不是希望而是絕望呢？”小欣質問道。

晏承舊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而小欣的樣子看上去也不像是需要回答的，她只是順口這麽一問而已。

是了。

她能夠活到現在也是建立在無數生命上面的。她受到的那點苦難比起那些無緣無故凄慘死去的人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或許在劉大哥眼中也是如此吧。所以他才能這麽淡然的和自己相處。

可是，她終究還是有些怨恨的。

而這裏唯一的一個普通人晏承舊，其實和她也完全不一樣。

“劉大哥，我去洗一下鍋。”小欣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而是将做飯的鍋收了起來，又拿了一小瓶水朝着裏面的房間走去。

“你不去看看她麽，她看上去狀态不是很好。”晏承舊看向劉剛地說道。

“末世中的人都是這樣，普通人更是如此。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驚慌失措，就算随地扔一塊垃圾，他們都能想到自己可能會因此而死。”劉剛地的語氣十分平靜，但話語的內容卻叫人不寒而栗，“小欣以前在基地的時候就一直獨來獨往，疑心病很重，她不能接觸男性，生活圈子幾乎只有那麽幾個人。跟着我離開之後，為了躲避追殺，幾乎沒有和其他人說過話。這種時候，她自己一個人好好靜一靜才是最好的。”

殘酷的環境不是最讓人絕望的，絕望的是明知道自己的前路毫無希望，卻還的假裝懷有着希望走下去。

或許等到黑色太陽徹底覆蓋大地那一天，不等陽選者動手，普通人就會自我了斷吧。

小欣來到房間裏，先倒了一點水在鍋裏，用毛巾一點點的擦，态度認真的仿佛不是在洗鍋子，而是在擦拭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小鬼頭來到房間，看着眼前這個女人覺得很不對勁。

“你問了他麽？”小鬼頭問道。

小欣沒有答話，旁若無人的擦着自己的鍋子。

“姐姐，你真的不介意麽？”小鬼頭努力裝出誠懇的模樣，“他可是害得姐姐你變得這麽慘的罪魁禍首哦！如果你不跟着他，你也不用四處逃亡了。他一直在騙你啊姐姐！”

“這是我和他的事。”小欣皺眉道，“和你沒有關系，你走吧，你再不走我就喊劉大哥過來了。”

“怎麽會沒有關系呢？”小鬼頭微微笑了起來，“姐姐，你看着我，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小欣擡起頭，只看見一陣紅光。

“小欣怎麽這麽晚還沒有出來？”劉剛地疑惑的問了一聲。此刻晏承舊卻被林飲無拉着解釋太極拳的奧妙難以脫身，劉剛地也只好将已經死去的鎏金屍體放下，轉頭去找小欣。

他的心裏不知道怎麽的總是有些不安，然而千裏他們幾個遲早會被困在他的土牆之中，他們根本沒有辦法突破，晏承舊和林飲無也沒有不對勁的地方，可心中那股危機感卻是如影随形，半點也沒有削減。

現在小欣遲遲沒有出來，但她的氣息卻依舊存在，劉剛地覺得不對勁，還是決定親自去看一看。

劉剛地前腳剛走，晏承舊的臉色就是一變。

“怎麽了？”林飲無随口問道。

“房間裏面的心跳聲多了一個。”晏承舊微微皺眉道，“之前也斷斷續續的多了點聲音，但小欣姐出來之後沒有什麽反常，我想着是不是我聽錯了。”畢竟擅長搜尋的林飲無和劉剛地都沒有表現出什麽異色，他無憑無據，反而容易打草驚蛇。

但這一次房間裏多出來的那個心跳聲卻是穩定多了，跳動的速度也明顯快了起來。

“我并沒有察覺到什麽氣息。”林飲無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立刻決定道，“我們還是去看看，你既然聽見了，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晏承舊點點頭，兩人也立刻走了上去。

“小欣，你在麽？”

房間裏沒有傳來小欣的回答，劉剛地心中一急，立刻将門推開，發現小欣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小欣，小欣！”劉剛地連忙沖過去将小欣抱了起來，想要确定她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脈搏正常。

心跳聲也正常。

呼吸聲……

不正常！

劉剛地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但他只是慢了那麽一瞬，只見一道寒光閃過，腹部立刻傳來一陣疼痛。

普通匕首對于陽選者沒有多大用處，但若是融入了陽選者骨灰的匕首，卻能穿透陽選者的防禦。

小欣睜開眼睛，眼中滿是憤恨。

“你是劉剛地。”

簡單五個字，将劉剛地心中存的那點僥幸徹底熄滅。

不需要答案，劉剛地慘白的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小欣奮力想要從劉剛地的懷抱中掙脫開，劉剛地卻出奇的抱住了她，死死的盯着小欣身後突然出現的小鬼頭。

“是你？”

劉剛地當然認識這個小孩。

這是門王特意養出來的一個小惡魔，門王放縱他的脾氣，任由他殺人傷人，這個小鬼表現出來的能力遠遠超過人的想象。可是他過于稚嫩的外表和年紀卻往往最能令人放下心防。

“叔叔，我也不想。”小鬼頭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我原本想要慢慢來的，但是這個姐姐實在太心軟了，只好催一催她了。”小鬼頭從懷中取出一個球型機器來，扔在地上，“門王早就防着你了，這種機器是專門對付你這種對陽選者氣息敏感的人了。可惜我剛才用了它的催眠功能，它已經報廢了。”

是了。

以小欣的脾氣，就算她真的知道自己是誰，也會先質問自己，不可能上來就直接攻擊他的。

知道小欣是被人控制，劉剛地半點也沒有擔心自己的心思，反而十分害怕小欣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之後會怎麽辦？

“叔叔，我打不過你，匕首上有毒，也是用陽選者的血肉做的。林飲無和晏承舊就在那邊，你攔住他們，帶着這個姐姐和我一起回去，我就放過你。”小鬼頭看着門外的林飲無和晏承舊，努力控制住心中害怕的情緒，反而和劉剛地談判起來。

一對一他都不一定有希望贏，何況是一對三。

如果可以，他當然是希望小欣可以直接解決劉剛地然後他逃跑就可以了。可是小欣一直不動手，甚至不去問，自欺欺人，他只能用強硬的辦法。要不是小欣剛才情緒不對，精神又虛弱，他未必能夠這麽順利的催眠她。

“你這個小鬼，倒是陰魂不散。”林飲無和晏承舊兩人趕到，看見小鬼頭正笑嘻嘻的和劉剛地說些什麽，小欣雙眼無神的靠在劉剛地懷中，劉剛地身上又傳來血腥味，一切都已經很明朗了。

“林叔叔還活的好好的，我當然不會輕易死了。”小鬼頭故作輕松的說道，“沒想到這個哥哥也在呢。不過哥哥似乎是變了，變得讓我不那麽喜歡了。”

晏承舊看着這小鬼，只覺得這是一只惡狼，再也沒有憐惜的心思。

“你考慮好了麽？”小鬼頭因為能力的問題，随時都可以撤退。他看着劉剛地，繼續勸說道，“只要你肯和門王認錯，門王會原諒你的。”

“原諒？”劉剛地聽見這個詞語，忍不住笑了出來，“門王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塊。錯事做了就是做了，就算口頭上了原諒了心裏又會怎麽想呢？”

劉剛地抱緊了小欣，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接近她。

他難以想象自己覺醒前到底是一個多麽喪心病狂的惡徒，對待這樣可愛又乖巧的少女竟然那麽殘忍？

不，或許這才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

讓他突然擁有了理智和道德，學會了忏悔和彌補，又讓他在企圖彌補這樣一個可憐的女孩子的時候愛上了他。愛而不得，豈不是最大的懲罰？

小鬼頭直覺不對。

“小鬼，我作為一個不那麽好的大人，教你一件事，永遠不要相信一無所有的大人。”話沒說完，小鬼頭仿佛是察覺到了身後有什麽危險一般，急匆匆的想要逃走。

然而地面卻忽然如毯子一樣抖動，小鬼頭的身體立刻有些不穩，正想動作之時，卻有兩根繩子一樣的東西迅速的纏上了他的雙腳。

“小鬼，你不要動。”

林飲無的撲克牌已經夾在了手指間，只等着小鬼有一點異動就直接将他殺掉。

小鬼最厲害的無非就是瞬移，可是一旦他的腳被人抓住，他就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小孩。

“這是……”小鬼頭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腳，無法相信自己竟然會被繩子抓住？

不，這不是繩子！

“是鎏金的筋。”劉剛地低聲笑了出來，“陽選者的筋當然綁得住你，你不是自豪自己的速度麽？一旦手腳被困，你也不過是一個沒用的小孩而已。”

“你抓了我，她也不會好起來。”小鬼頭知道自己落在他們手中不會有半點好處，心中明明知道自己要冷靜要騙他們，但是被殺的恐懼心卻戰勝了一切，“你要是不放了我，我就讓她去死！”

“不過是催眠而已。”晏承舊張口道，“這種催眠我能解。”

以前在學校學習古武之餘，也輔修了心理學。未來時代的心理學所涉獵的範圍遠遠在這個時代以上，就算晏承舊當年補考了三次才過了這門課，解開小欣這種簡單的催眠還是沒有問題的。

“這樣啊，那你就沒有用了。”劉剛地點點頭，看着小鬼頭露出一個笑容來。

“嗚嗚嗚，你不要殺我，我……我知道錯了，我告訴你門王的消息，我把我藏起來的糖果都給你。”感覺到自己的腳被捆得越來越緊，小鬼頭終于徹底崩潰，聲音也哽咽了起來。

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孩子哭起來，任何像樣的大人都會放下身段去哄他。

可惜場上唯一一個像樣的大人還處于催眠的狀态之中。

“小鬼，要怪就怪門王沒教好你，你真是一點都不可愛。”劉剛地伸手一揮，地面上升起一根長刺，直接捅穿了小鬼頭的胸口。

“強奸未成年少女，殘殺幼兒，我再死上七八次也不夠的。”劉剛地吐出一口血來，臉上卻依舊帶着笑容。

小鬼頭也是個狠人。

匕首上的毒是針對特定的陽選者開發的，畢竟每個陽選者的能力都有微妙的不同。而這小鬼頭在匕首上放的毒，正好是克制劉剛地的。

正如他所說，門王早就防備他了。所以不會告訴劉剛地這種情報人員他已經擁有了屏蔽氣息的機器，不會告訴劉剛地他私下裏已經有了毒殺他的辦法。可惜門王沒來得及下手，劉剛地已經事先逃跑了。

“能等一等再解開她的催眠麽？”看着晏承舊步步逼近，劉剛地忽然說道。

“你想怎麽樣？”晏承舊察覺到劉剛地微弱了不少的氣息問道。

“我想再和她呆一會兒，她醒來之後，就不可能讓我抱着了。”劉剛地蹭了蹭小欣的臉，臉上帶着一種奇異的滿足，“我把陽盟的情報都給小欣了，等會兒我離開之後，你們進來解開她的催眠，和她說‘周小欣永遠開心’就好了，這是我們約定好的暗號。”

“你的毒也不是緩解不了，只要你願意和其他陽選者換血。”林飲無看着劉剛地說道。

“不用了。”劉剛地搖搖頭，“我很久以前就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不想活了，一直勉強自己活下來，也只是為了彌補小欣她們而已。怎麽調配藥劑我也教她了，剩下的東西足夠她好好的再活一段時間。再過些日子，黑色太陽出現的時間會達到十個小時，那個時候，大概大家都要死了吧，而我也沒有什麽辦法了。”

“那你呢？”

“我大概會回到我該回的地方去，其實這裏離我以前被槍斃的刑場很近。”

“如果小欣醒來後問我去了哪裏，就說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