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被監護的監護人
“等一下——”
蘇時倉促開口, 還不及把話說完, 就眼睜睜看着那個莫名眼熟的身影慘叫着劃過弧線, 消失在了窗外的夜色裏。
窗外隐約傳來沉悶的落地聲,蘇時輕嘆口氣,朝江輔秦招了招手, 示意他把自己抱到窗邊, 往下瞄了一眼。
三更半夜, 擅闖民宅,居然還是爬窗戶進來的。
反派員工果然有着極為鮮明的行事風格, 實在怪不了江輔秦,要不是自己行動不便,早就親手把他扔下去了。
“怎麽——是認識的人嗎?”
見到他的反應, 江輔秦也多少意識到自己只怕緊張過度, 心虛地輕咳一聲,把他抱回床上:“我先下去看看, 免得摔出什麽事來。”
才轉身,就被陸望津擡手撈住手臂,笑着搖搖頭:“不必了, 他會自己爬上來的,去做飯吧。”
江輔秦怔了怔, 沒有開口多問, 只是順勢回到床邊, 俯身抱住對方的身體,在他頸間輕蹭兩下:“我去煎牛扒, 我今天剛學會的,時間可能要長一點。”
陽臺的窗戶開着,懷裏的身體被風吹得微涼,溫存地貼在胸口,清潤氣息落在頸間,叫整個人也跟着安寧下來。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一直都抱着這個人不松手。
猜出了他的心思,陸望津擡手攬住他,含笑在他額間落了個輕吻:“只是個普通朋友,來找我說幾句話的,別擔心。”
“我不擔心,風太冷了,你要多穿一點兒。”
被他親得眼睛裏都在發光,江輔秦摟住他的肩頸,也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唇畔,才總算滿足放開,拿過衣服替他仔細披上,才快步離開了屋子。
黑衣人深夜造訪,又是爬窗戶進來的,聯系起陸望津分明強悍卻從不在人前輕易展露的黑客技巧,一定是什麽不能為人所知的機密行動。
陸望津曾經給了他足夠的尊重的信任,他也絕不能去侵犯對方的私人領域才行。
還不知道自家年輕的愛人究竟把劇情想到了多要不得的方向,蘇時掐着表等了一陣,果然見到那個身影再度搖搖晃晃爬了上來。
才一進屋,那人就立刻把窗戶關得死緊,又把窗簾也拉嚴實,只留下一條小縫,往外瞄了幾眼,才終于精疲力盡地跌坐在地上。
蘇時看得訝異,把床邊的水杯遞過去:“怎麽回事,你這次是特工嗎?”
“差不多了,我是野心勃勃要造成全球混亂的黑客大Boss。按照劇情,我現在正在互聯網上呼風喚雨,把那個麒麟欺負得哭着回家找媽媽呢。”
黑衣人接過水杯一飲而盡,長長嘆了口氣,蹲在床邊給他講着劇情,眼裏盡是唏噓向往。
按照劇情,麒麟會在這一次的黑客大戰中一敗塗地,系統的致命漏洞也會迅速廣為人知。
按理來說不會有沒有漏洞的系統,可麒麟畢竟太年輕,這次的影響又太惡劣,很快就債務纏身糾紛不斷,陷入了幾乎致命的危機之中。
兩年之後,之前曾經向麒麟發難的黑客組織[Dark]再度将炮火對準了整個互聯網。自毀型的新型病毒快速傳播,其餘各大系統也紛紛中招。而麒麟恰恰在這一段時間裏卧薪嘗膽,在原有系統的基礎上不斷改進,編寫出了足夠安全的系統,這才一路坎坷地成就了新的巅峰地位。
剛從禁閉室出來的黑暗員工雄心勃勃,接了個任務打算一消胸中塊壘,結果才一開場,就被拖着揍成了一堆數據碎片。
蘇時聽得心虛,輕咳一聲,開口試圖建議:“劇情還可以繼續,你不甘心這次的失敗,卧薪嘗膽兩年後帶着新型病毒回來複仇,還是連得上的。”
“我也是這麽想的”
黑衣人滄桑地嘆了口氣,洩氣地往地上一坐,話鋒忽然一轉:“你知不知道,你的那個對沖基金每個都翻了大盤,少說賺了幾十個億,現在整個金融街的人都在想辦法找你,也包括軍方和調查局的人。”
後知後覺地想起了自己的財源滾滾特效,蘇時心下微沉,微微蹙眉:“可我現在還不想被找到,我設了子網掩碼,現在被追蹤到的坐标應該是在大西洋的島礁上——”
話音忽止,蘇時若有所覺地挑了眉,黑衣人深吸口氣擡起頭,虛弱地望他。
“我就在那座島礁上。”
……
蘇時不無同情地沉默下來,總算明白了對方為什麽會大半夜被追得跳自己的窗戶。
和普通宿主不同,員工最重要的準則就是不能崩人設。對方在攻防戰狠狠輸過一次,已經叫原本的霸氣反派人設變得搖搖欲墜,這次被誤認成了金融街的頂級天才交易員,要是再被發現原來只是場烏龍,人設估計就徹底沒得救了。
“他們還在到處堵我,要是這次再被發現我不是那個天才,就連初中生都不會崇拜我了。”
霸氣的反派黑客大Boss難過地蹲在床邊,委委屈屈抹眼淚:“我原本是很厲害的,特別厲害,到處欺負人,得了好多獎杯……”
“好了好了,把你的賬戶授權給我。”
蘇時長嘆口氣,敗下陣來,從智腦上調出了自己的賬戶。
黑暗員工離開的時候,已經拿到了蘇時手下基金的代理權,高高興興地按1:100的彙率給他轉了經驗點,轉身就從窗戶跳了下去。
“你等着,最遲三天,我肯定給你分成——咱們好朋友,有錢一起賺!”
蘇時啞然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還不及細想,耳邊已經響起了經驗點到賬的提示音。
時間過得很快,三天時間一晃即過,轉眼到了IT峰會的日期。
頭天晚上,江輔秦就已經顯得心事重重,手腳并用地抱着愛人,格外沉默地躺在床上出着神。
系統貼心地調低了空調的溫度,蘇時倒也不覺得熱,任對方樹袋熊一樣賴在自己身上,親了親他的額頭:“怎麽了,不高興?”
往常有用的辦法這一次竟然也失了效,青年的眸光亮了一瞬就再度熄滅,往他頸間靠進去,低聲開口:“明天的峰會,我不想去……”
“你是傑出青年企業家,怎麽能不去?”
蘇時啞然輕笑,摟住繼續往懷裏拱個不停的人,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脊背:“不要想那麽多,當你站到足夠高的位置上,非議就會紛至沓來,任何人都不可能躲得開。”
“你也是一樣嗎?”
江輔秦擡頭望着他,聲音微啞,望着對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的眉睫,忍不住擡手輕觸上去。
網上的風聲他并非全無所覺,公司裏也有不少人私下議論,他從沒控過評,是因為他心中确實有愧。
那些人說得沒錯,他确實是個不記恩的人,陸望津對他的所有照顧,所有的包容,都被他親手毀卻得一幹二淨。
可陸望津卻不該去承受那麽久的空穴來風。
八年的保護,是以外界毫無根據的揣測抨擊作為代價的,即使到現在,都依然有人津津樂道着那些陰謀論,在說着陸望津自作自受,這一切都是當年的報應。
每次想起這些話,他的心裏就在一次次受着煎熬,恨不得想要把那些事情徹底公之于衆。
該受報應的,怎麽能是陸望津。
指尖輕顫,又狠狠攥緊。江輔秦躲開他的目光,将額頭抵在對方的頸間,沉默着閉上眼睛。
察覺到他的反應,蘇時神色微凝,始終盤桓在心底的一絲憂慮終于鮮明起來。
原本還以為對方依然被蒙在鼓裏,現在看來,江輔秦只怕至少已經知道大部分的真相了。
手腕被穩穩握住,微涼的掌心輕緩貼合在腕骨上,江輔秦打了個激靈,下意識擡起頭,迎上那雙眼睛裏溫柔的詢問。
陸望津只是安靜地望着他,他卻忽然明白了對方未說出口的話。
眼眶忽然發澀,呼吸粗重,在胸口發出隆隆的聲響。江輔秦咬了牙,用力把對方擁進懷裏,手臂卻止不住地隐隐發着抖:“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已經不需要再細加追問,當年那場車禍知情人其實不少,只要叫對方成功找到一個,就不難知道當初那些事情的真相。
蘇時沉默片刻,習以為常地輕嘆一聲。
果然越來越長本事,現在掀完鍋居然都敢瞞着自己了。
聽到他的嘆息,江輔秦胸口愈發空茫,身上一陣陣發冷,漸漸撤開手向後退去。
強烈的愧疚像一個詛咒,把他困在其中,即使身旁再如何溫暖,心底也依然冷得徹骨。
這些天裏,他總是忍不住去回想陸望津被他奪走華悅的時候,總是努力試圖想起對方當時的神色,欣慰的同時是不是也藏着疲憊,平靜之下會不會也透着黯然。
在被自己揪着衣領扯起來的時候,在被自己攥緊手腕逼在床頭的時候,這個人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情——是不是也曾經多少對自己有所失望,是不是只是依着本能包容自己,因為包容成了習慣,所以可以無視那些芥蒂……
紛亂的念頭戛然而止,江輔秦本能屏息,怔忡地張開眼。
陸望津在吻他。
不是透着關愛縱容的輕吻,唇上的觸感微涼,力道仍然是那個人一貫獨有的溫柔,也是一貫的專注誠摯。
陸望津專注地吻着他,扯着他的衣物微仰起頭,毫無保留地暴露出脆弱的喉結,烏潤的眸底映着的滿滿當當都是他的身影。
胸口驀地一顫,江輔秦本能地去握他的手,卻已經被陸望津摸索着攥住手腕,向上,貼在心口。
一下一下的搏動透過胸膛,頂在掌心,稍顯急促,毫無保留地交托出最後一點退路,
水汽忽然争先恐後地溢出眼角,滑落在臉頰上,唇舌間都已經觸到了冰冷鹹澀。江輔秦努力想要忍住眼淚,卻終告失敗,氣急敗壞地吸了吸鼻子,就聽見對方胸腔中傳來的柔和笑聲。
一猜對方就又要擺出監護人的架勢調侃自己,江輔秦狠狠抹去眼淚,努力兇狠地撐起架勢,卻被陸望津又在唇上親了一下,含笑望着他。
“我也喜歡你。”
他說得沒頭沒尾,江輔秦卻忽然瞪大了眼睛,怔怔望着他,眼底漸漸亮起星芒。
陸望津含笑望着他,微微偏了下頭,眼裏浸開清淺笑意。
夜已經很深了。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隐隐約約落在空蕩蕩的床上。
陸望津被青年抱着放在浴缸裏,有力地手臂攬過身體,穩穩支撐在身後,熱水灑下來,叫他稍顯蒼白的皮膚也隐約泛起淡粉色,那些痕跡也變得不再那樣明顯。
陪着他折騰了大半宿,陸望津已經很困倦,微眯了眼睛靠在他懷裏,微側着頭躲閃着偶爾濺過來的水花:“什麽時候知道的?”
“送你去檢查的時候,醫生和我說起了那時候的事……”
江輔秦将花灑換了個方向,老老實實開口,擁着他的手臂微微收緊:“我知道你是為了保護我,你不想讓我被人說成是殺人犯的兒子,我早該想到的。”
居然還敢嫌自己的鍋被掀得晚了。蘇時抿抿嘴,閉上眼睛,将自己的身體放松地交在他臂間:“他們不是殺人犯,你父親只是一時激憤,你母親更是無辜的……”
江輔秦細致地替他清洗着身體,目光落在那幾道傷疤上,聲音隐隐發悶:“那你呢?”
蘇時有些沒聽清,茫然擡頭看他:“什麽?”
“你總是原諒別人,那你自己呢?”
江輔秦稍稍收緊手臂,擡手關上花灑,把人從浴缸裏抱出來,用浴巾仔細裹好:“到現在外面還有人在誤會非議你,可這一切明明不是你的錯——”
“不重要,不用解釋了,我一點都不在乎。”
眼看愛人重新找準了定位,就又要在掀鍋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蘇時心口一跳,斷然開口截斷了對方危險的念頭。
要說的話被毫不留情地徑直堵了回去,江輔秦錯愕半晌,不得不聽話地點點頭,耷拉着腦袋地替他擦幹身體,又把衣服仔細穿好。
看着不讓繼續掀鍋就立刻無精打采的年輕愛人,蘇時終于忍不住啞然,把人撈過來,好脾氣地親了一口。
“那些事不重要,不要讓已經過去的事再多幹擾現在麒麟的發展——你的‘靈犀’調試得怎麽樣了,明天有沒有把握?”
聽他提起正事,江輔秦的目光也總算再度亮起專注光芒,一邊替他吹着頭發,一邊滔滔不絕地說起了新項目的創意。
人機互動在這個世界裏還是嶄新的概念,冰冷的數字代碼和人文挂鈎,更多的人性化關懷,一定可以在峰會上嶄露頭角,從而引領起IT的新時代。
蘇時靠在他懷裏,耐心地聽他說着項目的具體內容,偶爾含笑補上一兩句,就覺倦意再度湧了上來。
這些天來他很少有晚睡的時候,今天折騰了這麽久,精力早已耗盡,靠在堅實溫暖的懷抱裏,眼皮就漸漸墜沉下去。
江輔秦正說着,忽覺頸間重量微沉,下意識低下頭,才發覺懷裏的人早已經睡熟了。
剛吹幹的發絲還透着淡淡香氣,柔軟地蹭在頸間。陸望津放松地偎在他懷裏,眉眼都是輕松溫然的,總是微蹙着的眉心徹底舒展開,就顯得整個人都仿佛又年輕了好幾歲。
江輔秦忍不住想要吻他,又生怕把人驚醒,放輕動作摟着人躺下去,在他的發梢小心翼翼地落下輕吻。
月光下,他摸過愛人擱在枕邊的手機,從自己的手機上把[靈犀]導入了進去,點擊了安裝。
靈犀是他送給陸望津的禮物,APP已經徹底調試完畢,他又特意加了一段小程序,等時間一到,愛人就一定能發現。
被放下去,陸望津的身體就本能地微微縮起。江輔秦把手機放在一旁,躺下去将人擁進懷裏,直到懷中的身體重新放松下來,才稍稍舒了口氣,在他的頸間悄悄蹭了蹭,滿足地閉上眼睛。
峰會在當天上午九點開始,卻必須要提前做好準備。江輔秦一早就匆匆去了公司,蘇時守着他出了門,才轉動輪椅回到了二樓的卧室。
直梯停下,短暫的失重就又叫他湧上一陣眩暈。
這樣的身體狀态,他要是直接告訴江輔秦自己要去IT峰會,想都不想也知道對方一定會堅決拒絕。
可他卻也必須要去上一趟。
江輔秦這是頭一次參加IT峰會,那裏面都是浸淫商場多年的老狐貍,三言兩語就會把他繞進去,一旦在峰會上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就會成為真字實句的把柄。
還好是坐着輪椅的,偶爾的不适倒也不大看得出來。蘇時吃了片藥,給自己挑了一身正式的西裝換上,摸出手機才要打電話,忽然發現了上面多出來的金色圖标。
眼裏不覺浸過煦然暖意,蘇時挑挑嘴角,打了電話叫人來接自己,饒有興致地點開了那個被新裝上的程序。
基礎程序是自己寫的,功能大致都清楚,外觀卻顯然比預料中美觀了不少,不少地方的細節也都有修飾,不難看得出制作者的精心來。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蘇時笑了笑,把手機重新揣回口袋裏。
愛人的心意,他其實一直都是明白的。
各自忙碌間,時間轉眼過去。
峰會壓着九點整準時開始,以尖端技術的交流展示為開幕環節。在精心準備之下,麒麟表現得極為驚豔,鏡頭紛紛對準了那個沉穩果決的年輕董事長,閃光燈轉眼就亮成了一片。
臺下一片贊譽,江輔秦平靜地站在臺上,心裏卻絲毫不覺地輕松。
華悅的總經理告訴過他,這只是最表層的一片和氣,等到結束了公式化的互相吹捧,那些記者的追問會針針見血,甚至根本不給他們留下絲毫喘息的機會。
他身上可供挖掘的爆點太多了,那些事陸望津可以不在乎,他卻終歸難以做到違心以對。
掌聲一陣陣響起,人們互相稱贊不停,随着最後一個演講者的謝幕,終于到了暗流洶湧的自由采訪環節。
迎上身旁總經理擔憂的目光,江輔秦心口微澀,無聲搖了搖頭,示意他暫時退開,深吸口氣平靜擡頭。
這一次沒有人替他守住身後,卻有人在等他回家。
他必須撐得住。
記者們蜂擁湧來,耳旁立時充斥了無數高低紛亂的聲音。
“江董,據說您是被陸先生撫養長大的,您能不能說說這些年陸先生給您帶來了什麽影響呢?”
“是什麽讓您下定決心建立麒麟,是您父親當初的失敗嗎?能否說說奪回華悅之後,您又是什麽樣的心情?”
“相信您也看到了,關于當年的事情,網上有着不少猜測,其中流傳最廣的就是那場車禍是陸先生蓄意造成的,您怎麽看?”
……
江輔秦深吸口氣,扶穩桌面,對着話筒沉聲開口:“對于當初的意外,我不想作過多的解釋。但我必須承認,在我的成長中,陸先生的影響是不可磨滅的。他是我的引路人,是我的導師,無論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他永遠都是我最敬重的人——”
“所以您擊敗了您最敬重的人,是為了證明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還是為了證明‘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句話的真理?”
尖銳的質問打斷了他的話,四處立時響起一陣哄笑聲。
IT峰會不允許攜帶任何攝像、錄音裝置,最多只能攜帶拍立得入場,且每人只限三十張照片。也正是因此,采訪峰會的記者會比平時犀利不少。
這些被采訪的富豪們不會有像明星那樣龐大可怕的粉絲群體,只要不是實力太過強大,通常也無法左右記者們的待遇。人們反而樂于見到他們出醜,樂于叫他們卸下光鮮的面具,露出和普通人一樣的缺點和軟肋。越是犀利尖刻的提問,越有可能挖掘出能夠大爆的新聞來。
江輔秦還是頭一次應對這樣的媒體,神色微愕,正說着的話不由停頓一瞬,就立時被捉住了空子。
“聽說您還曾經在華悅實習過,還是陸先生手把手帶着您實習的,這是否是您成立麒麟起步的基石?”
“網上有人因此說您是忘恩負義、狼子野心,對于這些評價,您有什麽看法?”
……
一個個尖刻的詞彙鑽入耳膜,江輔秦沉默着攥緊了拳,胸口不由起伏,心底卻越發冷下來。
他終歸無法否認。
四周都是喧鬧,身旁盡是冷眼,他終于徹底意識到陸望津替自己擋下的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而他既然已經邁進來,就已經再難出得去。
蘇時坐在隔間裏,也同樣清清楚楚聽見了這些質問,深吸口氣支起身體,擡手按上輪椅。
他原本還打算再等一等,現在看來,卻分明已經沒有等的必要。
昨晚睡得不好,頭腦也有些昏沉。蘇時打起精神,吃力地轉動着輪椅,才出隔間,江輔秦已經沉聲開口。
沉穩的眉宇間已經尋不到半點年輕的稚嫩,漆黑眸底亮起攝人的執着光芒,有如實質的強悍氣場鮮明鋪開,懾得人心口微縮,連那些不懼富豪的記者也不由讪然,下意識停住了追問。
“我挑戰華悅,是因為我想和他站在一個平臺上。我想證明自己的實力,而我那時太過沖動,太不計後果——吞并華悅是我最遺憾和後悔的事,如果能重來一次,我絕不會再這樣做。”
語氣沉靜篤定,沒有再給任何人留下半分餘地。
擡手撥開面前的話筒,江輔秦的目光越過衆人,落在隔間門口那個人身上,眼眶隐隐發燙。
“我會直接走到他面前,告訴他,我喜歡他。”
在被這些記者逼到死路那一刻,他就已經推翻了自己的一切猜想。
陸望津一定會來。
那個人是即使打定了主意要消失,也會因為有人要欺負自己,就推翻了一切計劃,不辭辛勞跑回來替自己欺負回去的。
有人要欺負自己,他怎麽會袖手旁觀。
過于震撼的答複叫整個會場都沉默了片刻,甚至沒有人注意到他目光的方向,隔了許久,終于有一名記者鼓起勇氣,顫巍巍開口。
“這樣說來,陸先生在競标會上宣布華悅失利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公衆面前……這樣反常的情況是否和您有關系,您獲得華悅股份的方式又是正當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記者:小黑屋!一定是小黑屋!Σ( ° △ °|||)︴
#可憋提了#
#快閉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