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顧尋眼睛發酸,正想回抱住他,卻聽見林渝遙又說:“可是為什麽?”
顧尋擡起的手僵在半空,預感下一句話會将他摧枯拉朽的扯碎。
果然林渝遙說:“為什麽你能一邊對我好,一邊又跟別人做那種事?”
做活動發生意外,顧尋記得護着他;祁樂登門入室,他急着趕回來怕林渝遙出事。可另一邊他又能和別人暧昧不清,上床、調情,全然無所顧忌。
他們戀愛時,顧尋是怎麽說的?他說:“以後都只會有你一個人的。”
男人在床上說的話都不可信,林渝遙知道,但他卻不由得相信着每一句海誓山盟、甜言蜜語,繼而再被現實一次次傾覆。
顧尋無可解釋,澀聲道:“我以為你不在意。”
分手分的慘烈,林渝遙給了錯誤信息,他以為确實被劈腿,怒氣沖天。有什麽了不起,少了一個林渝遙又不會怎樣。繼而縱情聲色,與人發展到那步關系。
身體上的快感是愉悅的,但心裏沒有。他和祁樂保持了一段時間的關系,還會在林渝遙面前故意和對方親密。他希望對方有所反應,可從來沒有。他以為對方不在意,可其實不是。
“我在意。”林渝遙說。
顧尋伸手推搡他,說:“那別碰我了,我很髒。”
林渝遙一時不備,被他推開。
“對不起。”顧尋說。
林渝遙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不住的搖頭:“你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錯。是我選擇跟你分手,把你推給了別人,我自作自受。”
“你別這樣說。”顧尋懇切道。
“是我不好。”林渝遙咬着指甲,“都是我自己不好。”
顧尋想抱他,可有不敢上前。
“跟你沒有關系!”顧尋提高了聲音,“是我自己當時沒想明白對你的感情,一氣之下跟人發生了那種事。”
林渝遙被他吼愣住了,逐漸冷靜下來,說:“抱歉,我不該說你髒。”
顧尋無奈的搖頭:“你可以說。”
林渝遙把臉埋在膝蓋裏,不肯再說話。
晚上他們照舊一人睡床,一人打地鋪。直至淩晨林渝遙卻也沒睡着,他輕輕翻了個身,蹭到床邊,借着昏黃的燈光看到顧尋的臉。
顧尋應當是疲倦了,睡得很熟,但眉毛蹙起,好似有惱人夢境在糾纏他。胳膊上還貼着創可貼,那是他和自己搶水果刀時劃到的。
現在想起傍晚時分發生的事還心有餘悸。林渝遙感到一陣呼吸困難,胃痙攣般絞在一起,令他蜷縮起了身體。
顧尋受了影響。
和自己這樣的人朝夕相處,顧尋的情緒也到了臨界點,今天對方發瘋的模樣很是瘆人。他從前根本無法想象,顧尋會有如此癫狂的一面。如果自己精神狀況再差點,今天那把刀會不會真的捅進顧尋身體裏?
林渝遙想到這兒便難受極了,他這段時間一直避免自己想起劉紅雲,可現在恍然想起她發病時對自己的折磨,突然感到害怕。
——我是不是以後也會對顧尋做出這種事來?
他現在還可以克制自己保持清醒,能做到與人正常交流——比如和章廷昀。但他感覺得到,他的心理防線已經一退再退,不知何時洶湧巨浪會破堤而入。
宋萍前段時間回了老家為什麽那麽久沒回來?林渝遙心裏隐隐清楚,她長久待在劉紅雲身邊,已經被折磨的經受不住,選擇了逃走。 顧尋也會的吧,對方已經被自己影響的情緒不佳,長此以往,自己精神狀态越來越差,那麽顧尋呢,也會被傳染上。
他不能再傷害顧尋了。
林渝遙蜷縮在被子裏,只一只胳膊露在了外面,他手指顫動幾下,想去碰熟睡的顧尋,可離幾公分遠時停住了,停了許久,最後又收了回來。
愛是——既想靠近,又想遠離。
林渝遙毫無困意,他借着燈光一直盯着顧尋發怔,正熟睡中的人忽然動了一下,睜開眼睛。
林渝遙近來反應變慢、動作遲緩,他急促的閉上眼睛準備裝睡,顧尋卻已經看見他了。
“怎麽沒睡?”顧尋時常半夜醒來,看看林渝遙有沒有睡,今天一睜眼卻發現對方還醒着。
林渝遙見暴露了,又睜開眼睛:“白天睡了會,現在睡不着。”
顧尋沒計較這話的真假,說:“那我陪你聊會兒。”
“不用。”林渝遙看了看他眼底血絲,說,“我有點困了。”
“嗯。”顧尋說。
兩人躺着,林渝遙把眼睛閉上強迫自己睡下,但身體仿佛在被千百只螞蟻啃咬,哪兒都感到不舒服。他直挺挺躺着,忍受着心理上不受掌控的煎熬。
顧尋翻了個身,輕嘆一聲。
明明林渝遙抱住了他,意味着對方不想他走,想讓他留下。可接下來幾天,顧尋明顯感覺到對方又在回避。進了一步,卻又往後退了一步。
那股無力感又湧上心頭,顧尋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他幫不了林渝遙緩解痛苦,只能盡力而為。章廷昀外出拍戲,這幾天很少上門,顧尋時間倒是空閑了下來,一整天裏有大半時間都在林渝遙的房子裏。通常是對方睡覺、畫畫、看書,顧尋在旁邊打游戲。有時候兩人也一起看看電影。
顧尋委婉問過他要不要接個戲拍。
林渝遙搖頭拒絕了。他沒有精力,對所有事都失去了興趣,每天有很長時間,都是坐着或者躺着發呆。
顧尋逼迫不了他,畢竟林渝遙現在連外出都不願意。
而顧尋雖是每日都陪着他,但一天裏有兩個小時也不在。林渝遙以為對方是趁這個時候出去散心或者做別的私人的事,并未過問。
他照常午睡,卻半天沒睡着,想到未看完的半本書丢在了沙發上,下床出了卧室。一進客廳,卻與顧尋打了個照面。
“你沒午睡?”顧尋強自鎮定的問道。
“想看會兒書,你拿了什麽?”林渝遙看到了他手上的瓶子。
“祝姨在煮東西,我那邊沒料酒了,拿你的借用一下。”顧尋一本正經的解釋。
林渝遙拆穿他:“那你怎麽穿着圍裙?”
顧尋低頭一看,忘了自己身上還套着件圍裙,這玩意兒穿到他身上實在不搭,但接連廢了幾件襯衫後,顧尋不得不穿。
被當場抓包的顧影帝辯無可辯。
林渝遙跟着“偷”東西的顧尋進了對面,對方被抓包以後老實承認是在做菜,然而遇上了難題。
這是林渝遙第一次進顧尋的房子,有些亂糟糟的,東西亂擺亂放,毫無規整可言。進了廚房更是一場災難,林渝遙看着滿地垃圾的廚房,禁不住想嘆氣。
顧尋放下料酒,為了掩飾尴尬開始切菜。
“我給你倒了水,你去沙發坐會兒吧。”顧尋咳了一聲。
林渝遙旁觀他切菜:“你要切什麽?切絲的話不能這麽切。”
“是嗎?不是這麽切的?”顧尋絲毫不懂廚房事。
“算了,你就那麽切吧。”
這樣一說,顧尋更無法下手了。他沒有條理的這摸一下,那切一下,間或看看菜譜。
林渝遙看着他手忙腳亂,忍不住道:“你要是想吃什麽讓祝姨做就好了。”
顧尋切菜的手一頓:“不是我想吃。”
林渝遙沒明白。
“我是想做給你吃的,但好像确實沒有天賦,做了幾天都沒做出象樣的菜。”顧尋低聲道。
林渝遙眼睫顫動了幾下:“做給我的?”
顧尋點頭。
“不需要這樣。”林渝遙輕聲說。
顧尋不說話,手法生疏的做着菜。
“其實你真的不用陪着我,你可以去工作,去玩,不用為我做任何事。”林渝遙說。
“這是我自己想做的。”
“因為可憐我嗎?”
顧尋擡頭看他:“你怎麽會這麽想?”
他沒有家人,沒有事業,心理也出了問題,看起來确實很慘。
“因為我需要你,所以你同情我。對吧?”
顧尋放下刀,走向他,伸出雙手想握住他的肩膀,卻沒敢:“不是,不是你需要我,是我需要你。”
林渝遙搖頭:“沒有人需要我。”
“我需要你,你看我連這麽簡單的菜都不會做,我需要你教我。”顧尋哄道。
“我說真的,顧尋。”林渝遙并沒有被他騙到,“你不用陪着我,你沒有義務做這些。”
“這是我自己的事。”顧尋生硬道。
“我會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說話做事都會傷害你的。”林渝遙終于說出了心裏的擔憂。
“你要往好的方面想,你會越來越好的。”
“不會的,而且總有一天你一定會忍受不了我。”林渝遙不知怎麽,這句藏在心裏的隐秘順着喉嚨就滾了出來。
顧尋臉色一變,手虛握住他肩膀兩側,眼神認真:“我不能給你确切的保證,但只要我能堅持一天,就會堅持一天。”
林渝遙眼眶一熱,心口也有熱流湧過。這話并不是象征永遠或一輩子的山盟海誓,卻遠比那些還要打動他。
他低下頭去,眼前一片模糊。
顧尋又接着說道,輕柔的聲音裏帶着蠱惑:“如果你怕傷害我,那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一起努力,都會好起來的。”
林渝遙半晌沒回答。
顧尋知道逼迫他也沒用,等了會兒後放開手,去料理臺繼續做菜,語氣輕快地轉移話題:“前天我切辣椒,粘到了手上沒發現,然後擦了下眼睛,整只眼睛都紅了……”
顧尋絮絮叨叨,想把氣氛調節回來。
“對了,你不是喜歡吃薄荷……”
“好。”身後的人開口打斷他。
顧尋手舉在半空中,半天沒反應過來。
“什麽好?”
林渝遙吸了吸鼻子,笑了下:“去看醫生吧。”
顧尋無法形容這一刻的心情,他有很久沒看見過林渝遙的笑容了——對着他的笑容,就像枯木逢春,冰川化凍,守得雲開見月明。
然而治療過程并非一路順暢。他們找的醫生是劉紅雲的心理醫生黃醫生。林渝遙和她接觸過幾次,彼此頗為熟悉,先開始有些拘束,去了幾次後便好了起來。
只是心理病症的痊愈是緩慢、反複的過程,林渝遙有時候依然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後又會後悔。對待顧尋的态度也是進一步、退一步的拉鋸。
黃醫生是個中年女人,長相溫和,平易近人。她挺喜歡顧尋,覺得這人有意思,生機勃勃。
“顧尋那樣的人陪在你身邊,我倒是覺得很好,他身上很有生命力,能帶動你往上走。”黃醫生溫和道。
“但我擔心會影響他的情緒,把他變得跟我一樣。”林渝遙說。
“他那個人很堅韌,不要怕對別人伸出手。”黃醫生安慰道。
林渝遙點頭。
周三是陰天,顧尋計劃和林渝遙去郊外游玩。醫生建議他們多出門走走,顧尋找的是個度假村,環境優美景色宜人。他們一早就出發前往,到了目的地都忍不住多吸了兩口空氣,生活在市區裏難得能聞到這麽清新的空氣。
度假村不是旺季,顧尋特地挑了個人少的時候來,他們戴着口罩帽子,并未被人認出。中午吃完飯,兩人出門,度假村附近有個小山坡,平時人跡罕至,風景還算秀麗。顧尋提議過去轉轉,林渝遙沒有意見,跟着走了。
當明星休假少,少有閑暇,這段時間雖說都在休息,但大部分時候都待在家裏,出來一晃才發現那份寧靜的舒适感有多令人放松和愉快。
林渝遙心情好了不少,跟顧尋邊走邊聊天。山坡遠看微小,走近了卻也有模有樣。兩人順着前人踩出來的一條道路走,一路上有碰到不少樹枝和枯葉。
“想到了之前錄真人秀去島上那期。”顧尋說。
“嗯,真人秀現在還在播嗎?”林渝遙問。
“還在。”
網友們也不閑着,每周準時準點守着播出,細致扒他倆在節目裏的作秀,但也有部分死忠粉認為兩人在真人秀裏的行為不只是做戲,一定還有着舊情難忘。
群衆因為這檔節目吵了幾次,但兩位當事人卻已經淡出人們的視線了。
他們往上走,顧尋問:“你恐高沒事吧?”
林渝遙微微搖頭:“還好,這個高度沒事。”
枯枝落葉被踩的吱吱作響,林渝遙往前看,恍惚間看到了一個女人的身影,穿着素藍色裙子,背對着他快步走,任他在後面追趕叫喊也不肯停下腳步。
“遙遙!”
林渝遙精神恍惚了一瞬,只聽旁邊一聲喊叫, 還未回過神來,人就往下墜去,他吓了一跳,想拽住什麽,但旁邊只有顧尋——不能拉他,林渝遙腦子裏飛快的閃過這個念頭,求生意識下身處的手又往回撤,但顧尋卻一把拉住他。
兩個人齊齊倒下,朝着坡度下面滾去。
“啊……”山坡陡度不大,但直接滾下來,身體還是疼痛難忍,林渝遙忍不住叫了一聲。
他疼痛尚未緩過來,想到什麽,立刻急切地準備爬起來,去看被他壓在身下的顧尋。後者卻緊緊抱着他,說:“別動,別動,讓我抱會兒。”
林渝遙停了動作。
“你沒事吧?”他問。
“沒事。”顧尋說。
他們滾了一身泥和青草,狼狽又滑稽,此時卻也不急着起來,反倒躺在地上抱在一起。
林渝遙摔倒背痛,但應當沒什麽傷口,這會兒任由顧尋抱着他。
山間寂靜,偶有盤旋上空的鳥群鳴叫幾聲。這一刻,他們好似只有彼此,只有當下這個炙熱懷抱。
“你剛剛在想什麽,一腳踩空了。”顧尋問他。
林渝遙沉默了幾秒,說:“在想小時候。”
顧尋攬着他的手緊了一瞬:“能說嗎?”
林渝遙似乎在整理記憶和措辭,過了會兒才開口:“很小的時候,應該是一年級,班裏組織春游,也是爬山。老師要求家長一起,她答應來,我很開心。但是爬山的時候,她一個人在前面走,我跟不上,被甩在後面。別的同學都被爸爸媽媽牽着,唯獨我沒有。”
顧尋靜靜聽着。
“我很想趕上她,但那天身體不舒服,怎麽也趕不上。”林渝遙說,“怎麽都趕不上。後來回了學校,老師問我是不是跟媽媽關系不好,我說不是,因為前一天晚上我不吃飯惹她生氣,所以她不開心。”
顧尋緊緊抱住他,林渝遙聲音平靜,但身體在顫抖。
“我從小就撒謊,難怪她不喜歡我。”他說。
顧尋說:“沒有,你很好,認真努力,善良溫柔,值得所有人喜歡。”
林渝遙臉埋在他頸項裏,搖了搖頭,聲音模糊:“不是,那都是虛假的,我根本沒有那麽好。”
“在我心裏那就是你。”顧尋鄭重說道。
林渝遙呼吸一滞,過了會兒又開口道:“我真的很不好,做錯了很多事。很多時候我都不敢想到她,一想到就是最後在警局看到的……如果我能早點發現她不見了,她可能就不會死,就不會在水裏待了那麽多天。”
“你聽我說,那是她自己選擇的結局,跟你沒有關系。”顧尋把他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口,“你沒有錯,已經做得很好了。”
“黃醫生問過我,為什麽她那麽對我,我還要願意對她好。其實我也不知道,小時候我也讨厭她,她總打我。但是我經常看見她一個人偷偷哭,每次看到的時候我就讨厭不起她了。”林渝遙自我剖析着,“我能感受到她很痛苦,她沒辦法沖別人發洩,就發洩到我身上。我一邊想要恨她,一邊又恨不了她。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對方肯對他說這些,是好事。顧尋清楚,但他聽着這些卻感到難受,原來他的遙遙曾經經歷過這麽多黑暗的過去。
“都過去了。”顧尋安慰道,“這些年你已經做了很多,你沒有虧欠她,已經盡到了兒子對母親的責任。”
黃醫生也說過。她說你已經努力去改善你和劉紅雲的母子關系,做足了努力,無愧于心就夠了,她接受與否是她的事,你不能用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不需要把自己困在過去和愧疚裏。
林渝遙之前沒聽進去,但今天他聽着耳邊顧尋穩穩的心跳聲,忽然覺得心裏隐隐開化。
“起來吧,等會兒有人看到就不好了。”林渝遙說,掙開顧尋的胳膊打打算起身。期間他好像踢到了顧尋的腿,後者悶哼一聲。
顧尋卻不起身,還牢牢按住了林渝遙的手。
“怎麽了?”林渝遙聽見耳畔忽然急促的呼吸聲,發覺哪裏不對。
顧尋終于忍不住了:“我腿撞到了石頭。”
“嚴重嗎?”林渝遙一下子慌了神,身體扭動着要起身查看顧尋的情況。
顧尋這會兒卻執拗起來,制住他的雙手,不讓他起身。
“你幹嘛顧尋?”林渝遙真急了,但又不不知道他是不是只傷了腿,不敢劇烈掙紮,“先讓我打個電話好不好,找人上來。”
顧尋要真是傷到了腿,等會兒肯定沒辦法自己走路了。
顧尋說:“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放開你。”
林渝遙情緒激動起來:“別鬧了。”
“你答應了,我就放。”顧尋氣息不穩,應當是疼的狠了,額頭上都是汗珠。
林渝遙沒辦法,妥協道:“你說。”
顧尋看着他的眼睛:“把過去那些事都放下吧。她被騙婚,生下你,自殺,這些都不是你的錯。放下好不好,別在折磨自己了。”
林渝遙眼睛濕潤,已是要哭的樣子:“你就要我答應這個?”
“嗯。”顧尋點頭。
林渝遙看着他皺眉忍受疼痛的模樣,恨不得拿腳踹他。
“放開我,我打電話。”
顧尋笑了下,依言放開他。
林渝遙給度假村老板打了個電話,對方問清位置後表示立刻趕過來。林渝遙坐起來查看顧尋的傷勢,他不敢動對方的腿,只輕輕摸了摸。
“哪裏被撞到了?”
“你剛剛是答應我了?”
“現在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嗎?!”林渝遙終于忍不住了,沖他吼道。
顧尋盯着他,眼神溫柔的仿佛要将他溺進去。
林渝遙吼完又覺得不應該,畢竟顧尋是因為他才摔下來的。他轉過臉去平息了會兒情緒,又去查看顧尋的情況。
度假村老板來的很快,将顧尋送去了醫院,左腿骨折,得修養幾個月。
林渝遙在病床邊給他削水果,顧尋靠在床上說:“現在換我需要你照顧了。”
林渝遙沒見過哪個摔斷腿的還能笑得這麽開心,把蘋果塞給他,轉身去洗手間洗水果刀:“我給你請了專業護工。”
“哎,浪費那錢幹嘛。”顧尋在他身後叫道。
陽光灑進來,兩人有說有笑,看起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顧尋因為腿傷休息了兩個月。秦閱急的頭發直掉,林渝遙因為精神原因停了工作就罷了,顧尋這孫子竟也不給他省事,這當口上跟着休了長假,E.L.兩大搖錢樹同時敗了。
等顧尋稍有好轉後,秦閱就登門上訪,将人提溜着工作去了。有黑歷史不怕,總能洗白,秦閱對顧尋依然抱有信心,悉心安排了一些适合的通告給他。
這期間《鏡之影》上映,顧尋跟着跑了幾場電影發布會,反響平平。但票房還算可以,撲的不算厲害,對影片本身的評價也是好壞參半,林渝遙稍稍安心,起碼對陳學民有了個交代。
林渝遙在家裏看電影,放在手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顧尋在外地參加活動,此時問他:“吃飯了嗎?”
林渝遙把拍好的圖片傳給他,一張是擺在桌上的完整午飯,一張是吃過的。
“藥也吃了?”顧尋又問。
“嗯。”
“在幹什麽?”顧尋沒話找話。
林渝遙拍了屏幕給他:“看電影,女主角演的很好。”
“這電影啊,上次跟導演吃飯,他說這個女主角脾氣大,打人耳光沒跟演員提前溝通,真一巴掌打上去了。”顧尋滔滔不絕的發來語音。
“……看着挺好看的。”
“人不可貌相。”
……
兩人漫無邊際的閑散聊天,氣氛正好。林渝遙現在精神逐漸好轉,顧尋不住在他這邊了,他們恢複門對門的居住關系。平時在一起吃飯、游玩,但雙方并未有更進一步的表現。這情景有點像他們剛認識那會兒,處于暧昧期,但誰也沒捅開那層遮羞布。
沒聊多久顧尋便繼續工作去了,林渝遙跟他閑扯一通,精力散了,沒心情再看電影,翻起了粉絲來信。這是秦閱給他的,說這段時間雖然他沒有工作,但粉絲來信依然有很多。遞到他手上的,應該都經過了挑選,個個語句懇切、滿含愛意,其中有一張紙有些發皺,估計是寫信的姑娘哭了。
林渝遙登陸許久未上的微博,收到很多消息,他一一點開查看,有謾罵他的,有誇他《鏡之影》演得好的,也有說他演的爛的。放在幾個月前,估計看到這些言論他會想不開,但現在卻很平靜。他慢慢翻看着,一個視頻跳入視線裏,是粉絲自制的,幾十個小姑娘面對鏡頭跟他講話,給他鼓勵,說希望他別退圈,能繼續回來演戲。
林渝遙看着屏幕裏那一張張真誠美好的臉孔,心裏酸軟一片。
他想到劉紅雲曾說過:“你不該出生,不該存在。”
在這段時間裏,他也數次産生懷疑,是否自己真的沒有存在的意義。
但現在看着這些,他忽然頓悟。
二十幾年來,他接收過無數惡意和憎恨,但更多的是善意和愛。可惜他總着眼于那些壞的,忽略了更應該去在意的。對于那麽多的善意,未能一一回應,不免遺憾。
謝謝。他在心裏一遍遍說道,謝謝。
他想,他的存在大概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