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吃完午飯就馬不停蹄的開啓了下午的拍攝,節目組下達任務,一群人按照分組進入樹林深處尋找任務卡和需要找到的道具。
林渝遙和顧尋先前一個搭帳篷一個潛水玩兒,都沒有進樹林裏的經驗。此時第一次踏進去,參天大樹林林立立,雖然起到了遮天蔽日的效果,但依然十分燥熱潮濕。
林子裏間或響起幾聲鳥叫,顧尋擔憂的看向頭頂:“會不會有鳥屎落下來?”
“……別想太多。”林渝遙無奈。
顧尋高中時的學校裏有片竹林,一到盛夏便有鳥群盤旋其中,林子裏氣味異常難聞,從裏面兜一圈能落滿頭鳥屎。
“能提供個帽子嗎?”顧尋問攝像。
攝像盡責的舉着設備裝啞巴。
“快找任務卡吧。”林渝遙催趕他別光顧着矯情了。
越深入越難走,樹林裏是沒有路的,節目組提供的衣服又是短袖短褲,一路上皮膚被樹枝、葉子刮了道道口子,瘙癢難耐。
林渝遙走在前面,他邊走邊注意四周的景物,因此忘了腳下,突然一腳踏空。
“啊!”他短促的叫了聲,然後整個人撲倒在地上。
顧尋落在後面,看見這一幕吓了一跳,急忙跑過去想拉一把,然而人已經直愣愣摔下去了。
“怎麽樣?”顧尋蹲下去扶他。
“沒事。”林渝遙撐着顧尋的胳膊勉強站起來,驚魂未定,“沒注意到這裏有個水坑。”
他一腳踩進水坑裏,滑了一下。
顧尋去看他摔到的地方,林渝遙口裏說着沒事,腿上卻見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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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渝遙這才感覺到小腿上掀起的陣痛,低頭一看,有道一指長的傷口正汩汩冒着血珠。
“這還沒事?”顧尋皺眉道。
林渝遙沒料到會摔出這麽大的傷口:“估計是水坑裏有石頭,劃了下。”
“看看怎麽處理?別光顧着拍。”顧尋沖攝影喊。
林渝遙聽他口氣不好,扯了下他衣服下擺。
“有醫生在島上,馬上就過來。”攝影倒是沒在意。
節目組就擔心在島上發生意外,所以帶了随行醫生,給林渝遙簡單處理了下傷口,打了一針。
“這兩天別沾水。”醫生囑咐。
“嗯,謝謝。”林渝遙道謝。
這場小風波過去後繼續任務,林渝遙這次走在了後面,顧尋在前面開路,好在之後的道路比較開闊,不算難走。
“那裏,你左手邊那棵樹上是不是有東西?”林渝遙忽然指着一個方向說道。
“哪棵?”顧尋順着他指的方向望過去,“好像有個盒子。”
兩個人走到樹下,果然樹枝上有個标着節目組logo的盒子。
“太高了,有什麽東西能把它打下來嗎?找個長棍子之類的。”顧尋說。
林渝遙四處逡巡:“找找看吧。”
跟在旁邊的攝影忍不住對正忙活着找棍子的兩人說道:“我提醒一句,那盒子裏裝的好像是易碎品。”
“嗯?”林渝遙轉頭,“不會吧?雞蛋之類的?還是玻璃?”
攝影師又閉嘴了。
經這一次提醒,看來用棍子捅下來的做法得放棄了。
“那怎麽辦?爬上去拿?”林渝遙問。
“我爬吧。”顧尋主動包攬任務,他學過攀岩,也算有經驗。
顧尋走到樹下活動身體。樹幹粗粝,顧尋手放上去,準備開始爬樹。
“等等等等,那是不是有條蛇?”林渝遙突然打斷他的動作。
顧尋大驚失色:“什麽?”
“盒子旁邊,太細了這條蛇,剛剛都沒注意到。”
顧尋定睛一看,忍不住罵了句髒話:“我艹。”
“應該不是毒蛇,沒事的。”節目組工作人員在旁邊寬慰道。
顧尋卻立刻從樹下離開了,他搓着手說:“太惡心了。”
“……”工作人員。
“我們再找別的吧,這個算了,也不好拿。”顧尋梗着脖子說。
攝影一眼看穿他的色厲內荏:“顧尋你不是怕蛇吧?”
“不是。”顧尋辯解,“我是惡心,這種蠕動的爬行動物太惡心了。”
周圍有幾個人已經忍不住想笑了。
“他連蠶都怕的。”林渝遙在旁邊拆臺。
顧尋怒了:“是惡心,不是怕好嗎?”
在場的人都哈哈大笑,有個女編導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哎喲我的天哪,顧尋你看着那麽爺們,竟然怕蠶,毛毛蟲也怕嗎?”
顧尋:“……你們開心就好。”
林渝遙也在笑,他是知道顧尋惡心這些東西的。傳言顧尋小學時,老師要求他們養蠶,觀察大自然的奇妙,班裏同學都興奮不已躍躍欲試,唯獨顧尋皺着臉,惡心的不行,直接把課翹了。
“不然我爬吧,這蛇看起來一時半會兒也不準備走了。”林渝遙開口。
顧尋看了眼他的腿,又聽着周圍的嘲笑聲,餘怒難消:“算了,我爬我爬。”
林渝遙:“你确定你可以?”
“廢話。”
顧尋說的斬釘截鐵,然而到了樹下又皺眉:“太惡心了,我完全沒辦法跟這玩意兒對視超過三秒。”
“你別看它。”林渝遙在樹底下說。
顧尋已經爬到一半了,他看着蛇渾身難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不看它,那它等會兒往我身上爬怎麽辦?”
“我幫你看着,它要是往你那兒爬,我立刻提醒你。”林渝遙說。
顧尋沒說話,苦大仇深的拿到了盒子,然後迅速下樹,不敢多看一眼還趴在那兒的小蛇。
林渝遙彎着眼睛從他手裏接過盒子:“表現不錯啊,克服心裏恐懼,是個進步。”
一只蛇害得顧尋丢了臉面。此時他也懶得再重複,他真不是害怕,只是惡心這類動物。
任務進行到傍晚,林子裏漸漸暗沉下來,夕陽透過樹葉的縫隙擠進來,景色幽深,帶着層層疊疊迷幻的美。
顧尋和林渝遙完成任務往回走,一下午的體力勞動讓林渝遙有些疲累,他腿還受了傷,走到灌木叢時,腳步不免淩亂起來。
路實在太狹窄崎岖,樹枝、枝葉不停剮蹭裸露皮膚,苦不堪言。
顧尋在前面走着,聽見後面沒聲了,回頭一看,林渝遙已經被落下一大截。這是在做節目,顧尋想,戲得演足了,他便又走回去。
“行不行啊?這段路比較難走,不然我背你?”
“我最近重了好多,怕你背不動。”林渝遙說。
“試試。”顧尋半蹲在他面前。
林渝遙為了節目效果沒跟他客氣,扔了拄着的棍子,兩只胳膊繞過顧尋脖頸,趴在了他背上。
“是不是重了很多?”
顧尋撈起他的腿,将人背了起來,開始兩步路走的踉跄,适應好了以後就順暢起來。
“還行,有句話怎麽說來的,我背着的可是個整個世界,重一點可以理解。”
林渝遙笑了下。謊言總是最動聽的。
傍晚的海邊森林一片祥和,夕陽只餘一線,最後一點餘溫籠罩在上空,鳥鳴和遠方海浪聲時響時無。唯獨顧尋腳踩枯葉的吱呀聲連綿不絕,仿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
“等正片播出,後期肯定會在這段插上BGM。”林渝遙說。
顧尋到底背了個大男人,走了沒一分鐘就吃力起來,腳步變得沉重:“嗯,什麽BGM?”
“《豬八戒背媳婦》吧。”林渝遙狡黠笑道。
“……為了黑我,不惜自黑,非常可以了,媳婦。”顧尋說。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嘛。”林渝遙接話。
結果說完後,兩人同時怔住了。
他們以前一貫的相處模式就是如此,而在今天的真人秀錄制裏,太過得意忘形,一同把現在的關系忘得一幹二淨。
之于節目錄制這是好事,自然而令人無法懷疑。可又相當尴尬,演戲演戲,都快要分不清戲裏戲外了。
他們前胸貼着後背,緊密相連,彼此身上的熱度源源不斷的互相傳送,卻都覺得尴尬、難熬。
“之後的路挺好走的,我下來自己走吧。”林渝遙将臉輕輕埋在顧尋頸間,悄然無聲的聞了下他熟悉的氣息。記得以前看過一句話,說喜歡一個人時就想吸幹他所有的精氣。
做愛是美妙的。他們的關系從性開始,享受過淋漓快感,曾彼此貼近、撫慰、親密無間,可他們沒能走到最後吸幹彼此。
“嗯。”顧尋把他放下來。
兩人瞬間分開,溫度消失,空出一段距離,又變成一前一後的走着。
方才離得那麽近,心髒都要緊貼在一起,現在卻又離得如此遙遠。
可其實這兩者毫無區別。再靠近,也要遠離。
就像剛才那句話無心的話,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愛情看起來華美甜蜜,然而剝開光鮮外殼,即遠離、即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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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營地,大家都在了,他們是最後一名。楊岑岑正想嘲笑一番,結果看到林渝遙腿上包紮的一塊白紗布,當即關心道:“受傷了?”
衆人圍過來,林渝遙解釋了一番受傷緣由,然後四散開來做晚飯。
吃完飯準備睡覺,共四頂帳篷,兩人一頂。其餘嘉賓之前住酒店時都是一人一個房間,這會兒要同床共枕,先彼此嫌棄起來。
有個男嘉賓嫌棄道:“我不想跟老程睡,他打呼的聲音跟鑽頭似的。”
老程以前參加過真人秀,大家對他驚天動地的打呼聲都有所耳聞。幾個嘉賓一起互開玩笑,損損彼此。
最後楊岑岑陰險笑道:“要不你和渝遙睡,他睡相肯定好。”
那個年輕男嘉賓僵了一下,生硬道:“別了,我怕顧尋打我。”
借口說得好,然而林渝遙看出他隐藏起來的那份嫌惡。這個男嘉賓在節目裏很少與他和顧尋交流、觸碰,如果沒記錯,這人應該恐同。
別人的看法無法改變,林渝遙這幾年在圈裏圈外也遇到過不少心懷惡意的人,此時并不計較。
一群人嘻嘻哈哈玩鬧一陣,夜深後一個個鑽進帳篷睡覺了。林渝遙和顧尋是第一對守夜的組合,他倆暫時沒法睡覺,相顧無言的坐在火堆前。
島上的夜晚難得寂靜,只有海浪和風聲回蕩耳邊。火苗噼裏啪啦,偶爾炸開。林渝遙和顧尋很久沒這般面對面安靜的坐會兒了,以至于在擡頭一次不經意的對視間,都湧起了一股難言的沖動。
——現在這樣的關系到底算什麽呢?分手後上節目作秀,對方偶爾有真情流露還是一直都只是演戲而已?
他們在心裏一齊發出诘問,可沒人能給出答案。
“腿還疼嗎?要不要換藥?”攝像在拍,不能一直不說話,顧尋只好開口問道。
“不用。”林渝遙搖頭,聽見有頂帳篷裏發出了鑽頭般轟鳴的呼聲,一下子笑了,“他打呼真的是這種聲音。”
顧尋也是第一次聽到現場,同樣驚了。
守夜只拍了十來分鐘,他們就被節目組解放回去睡覺了。
鑽進帳篷裏,兩人挨得很近。帳篷裏一片黑,林渝遙有夜盲症,所以他會怕黑、怕什麽也看不見。可顧尋此時就睡在一掌之隔,呼吸平緩,氣息萦繞,他便不太害怕了,安全感悉數歸來,緩緩睡過去。
顧尋卻沒睡着,他翻了個身,在一片朦胧裏看見了林渝遙的後背,蝴蝶骨突起,像層巒疊起的山峰,他曾攀越過,然後被甩了下來。
自那天起,顧尋能一直光明正大、毫不避諱看着他的,似乎就只剩下背影了。
第二天晨光熹微,一群人揉着眼睛爬起來洗漱,歷經一整天任務後,終于乘船離開孤島。
先回酒店,大家都有空閑,也是真的身體疲累,決定休憩一晚再走。吃了飯沒事做,便聚在一起打麻将。
顧尋和林渝遙交錯着玩牌,此時是林渝遙在打,顧尋坐旁邊觀摩現場。
“打這張。”顧尋說。
“六條。”林渝遙聽話的出牌。
“不讓你倆都玩兒,是想着別給你們一起坑了錢,玩成三人麻将。結果現在也沒好到哪去,玩成五人麻将了。”楊岑岑不滿顧尋一直在旁邊充當狗頭軍師的行徑。
顧尋靠在椅背上,一副大爺樣:“你別輸錢了就找借口撒氣啊。”
楊岑岑輸的錢包都快要幹癟了,當場大吐血。
牌桌上玩的正開心,吳思敏和蔣雲舟回來了。
“你們不是出去玩兒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其他人呢?”林渝遙邊摸牌邊問。
藝人們給助理放了假,讓他們今晚在這個城市裏好好玩一玩逛一逛,結果還沒出去一個小時,吳思敏和蔣雲舟就回來了。
“我不太舒服,蔣哥就陪我回來了,他們還在玩。”吳思敏解釋道。
“哪兒不舒服?要去醫院嗎?”林渝遙關心道。
吳思敏漲紅了臉:“哎,林哥你別問啦。”
楊岑岑第一個反應過來,沖她眨眼睛:“我懂我懂,我們少女的秘密。”
大家登時都明白過來,相視一笑。
“那你回房間休息吧,有什麽事找小蔣。”林渝遙頗為尴尬。
“好。”吳思敏應道。
顧尋跟着說:“多喝熱水。”
一桌人齊齊哄笑。小姑娘被他們調侃的臉色通紅,躲回了房間。
打到十點半,林渝遙犯困,顧尋接手,說:“要不然你先回房睡吧。”
一群人正打到酣處,麻将瘾尚未過去,估計短時間內散不了局,顧尋得陪着再打幾場。
坐在東南角一個男人促狹的笑了起來:“我們這是不是打擾你倆夜生活了?”
林渝遙說:“夜生活不就是打牌嗎?”
楊岑岑叫道:“哎呀渝遙你這個傻裝的可不像,不然我們重新喊個人,你倆去享受……嗯~那什麽吧。”
“犧牲一晚陪你們這群從來沒有夜生活的人,就當行善事了。” 顧尋抓了張牌,一推麻将,“自摸。”
其餘人的注意力立即被手上的牌局吸引過去。
“我靠,你倆今天手氣太紅了吧。”輸了錢的牌友們一齊抱怨道。
林渝遙得了赦令,走回房間,拐過酒店長廊,卻看見吳思敏站在房間門口。
“你怎麽在這兒?”林渝遙疑惑,她的房間應該在樓下才對。
“林哥,你知道我今晚出去遇到誰了嗎?”吳思敏單槍直入,說明來由。
“誰?”林渝遙聽她神秘兮兮的口氣,不知其胡蘆裏賣的什麽藥。
吳思敏湊近,小聲道:“夏時淵。”
林渝遙驀地睜大了眼睛。
吳思敏看見他的表情,忽而怯怯道:“林哥,我是不是不該跟你說這個?”
這委實是樁糟心往事,吳思敏也思索了良久,才下定決心告知林渝遙的。誠然這算不上是件大事,但吳思敏忍不住。晚上她跟一群人出去玩,進了家工藝品店閑逛,沒想到老板竟然是夏時淵。吳思敏看到他便跟吃了蒼蠅般,惡心的當場就拽着蔣雲舟回來了。
林渝遙搖頭:“沒事,他現在怎麽樣?”
“還不錯吧,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吳思敏沒好氣道,“他還記得我跟蔣哥,拉着我倆寒暄,話裏話外都在打探你跟顧哥的情況。你說他怎麽能那麽不要臉呢?跟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當時林哥你對他那麽好,結果他竟然背着跟顧……”
吳思敏越說越憤憤不平,今晚夏時淵一派輕松愉悅的找她聊天,看那模樣似久別重逢的朋友般,她就納悶,這世上還有臉皮如此之厚的人。
“算了,都過去那麽久了,沒必要一直記着。”林渝遙打斷她。
吳思敏嘆氣,徒勞的無奈:“林哥你知道你有時候像什麽嗎?一個聖徒,背後還鑲着道光。”
“損我呢。”林渝遙好笑道。
“不敢。我就是擔心他知道你跟顧哥在這兒拍真人秀,過來找你們,給你們添堵。”吳思敏說出隐憂。
“我們明早就回去了。”林渝遙寬慰道。
吳思敏杞人憂天:“唉,希望他別來找事。給他整的今晚都沒好好玩兒。”
林渝遙笑了:“下次有時間再來這邊玩。今天早點睡吧,別瞎想。”
“嗯,那我回房間了,林哥晚安。”
林渝遙等她走遠,臉上的笑容才緩緩斂起來。
夏時淵,夏時淵。
林渝遙對這個人不陌生,甚至可以說非常熟悉。他們曾是一個房間睡了四年的大學室友,關系算好,畢業後雙雙踏進娛樂圈的洪流,相互鼓勵打氣,可混的都不盡人意。一年後,夏時淵交了個富二代女友,女友才成年,要去國外讀書,他便一起跟了過去。
一個脫離娛樂圈,一個依舊在圈裏摸爬滾打,兩人漸漸失去共同話題,聯系中斷。
而沒過兩年,因為和顧尋出櫃一事鬧得驚天動地,林渝遙開始名聲大噪,片約、代言源源不斷,賺得滿盤金缽。
在這時,孑然一身、落魄不堪的夏時淵從國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