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白凡那滴眼淚滾落之後,到電話挂了,臉上都是一派平靜之色。沒有那條拖沓的淚漬,林汶都覺得他可能剛才看走了眼。
他爬起來穿衣,洗漱,浴室的聲音動靜響起的時候,林汶看了看表,早晨六點。
林汶也跟着穿衣下床,走到浴室門口,他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倒是白凡已經穿戴整齊,他慢慢用定型水固定自己額頭的頭發到腦後,額頭光潔,眉目英挺:“我爸五點走的,急性心梗,送醫院了沒搶救回來。”
林汶沒說話,從後面摟着白凡,把臉貼在他的背上。
他很難受。
連他都這麽難受,白凡得用多大的毅力,才能繃住自己。
白凡用水沖了手,擦幹淨後覆上了林汶的手背,低低嘆了口氣:“我沒事的。”
“我陪你去吧。”林汶說。
“好。”白凡輕聲道。
他對着鏡子,戴上了自己的金絲邊眼鏡。
難得的,林汶開車,白凡坐在了副駕駛。
林汶希望他能休息一會,但白凡上車之後,電話基本就沒有停歇過。
“整理好文案,今天上午全網發訃告。”
“今天所有媒體采訪暫停,晚上八點統一新聞發布會發布消息。酒店的宴會廳提早訂好,下午之前通知好媒體,邀請制,沒有被邀請的不允許參加。”
“葬禮明後天舉行,靈堂就安排在家裏吧。我?我還沒看見遺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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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出現差錯,實在弄不懂就打我電話。”
離醫院還有兩個大轉彎,白凡也挂了電話,舒了口氣靠在椅背上。
林汶給他遞了瓶水:“休息一下吧。”
“沒事。”白凡搖搖頭,他剛開蓋喝上一口,電話又響起了。
到了地方,林汶把白凡放下來,白凡回頭看了他一眼:“?”
“我不去了吧,耽誤你們事兒。”林汶說,“還可能被媒體拍見……我……”
“沒關系的。”白凡對他招了招手。
林汶看着他的眼睛,總覺得這些天來沉郁了不少,漆黑的恍如無星的夜空。
哪怕父親在前幾個小時離世了,奔赴醫院,都要套着一個堅硬的殼子,事無巨細地安排整頓。
白凡可能需要他吧,林汶想。既然白凡都說可以,林汶便下了車,跟在他的後面。不一會,白凡的助理從裏面走出來,看了一眼林汶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沒有再說別的,低聲道:“董事長還在病房裏,馬上……馬上就有人來送走他。”
“好。”白凡說,“我媽來了沒有?”
“已經來了。”
“白陸呢?”
“在趕來的路上。”
白凡點點頭。
林汶沒有跟着進病房,他始終覺得自己的身份還是有些微妙。站在病房外的走道裏等着,他從這裏的玻璃窗向外望去,能看見大批聞風而來的媒體,密密麻麻黑壓壓地站在外面。醫院的保安推搡着人群,讓他們不要擁擠,但頂不住前方的長槍短炮。
林汶麻木地看了一會,忽然能理解白凡的感受了。
對于這個世界來說,白振時只是死了。
他是一個信息,一個新聞,一個他們所有人需要快速傳達給這個世界的消息。
只有對白凡白陸,還有他們的母親而言,是這個人離開之後,再不存在于世界上的人。
白凡不需要把悲傷展現給世人,他只想留給自己。
不知道坐了多久,林汶有些餓,剛想着白凡也沒吃早點,要不要去給他們帶些吃的的時候,面前忽然伸出了一個袋子。林汶擡眼,看見了汪均。
“汪叔……”林汶輕輕叫了一聲。
“少爺說你在外面等着該餓了。”汪叔給他把裏面的三明治拿出來,還熱乎乎的,“吃吧。”
“謝謝……”林汶說,“你們不用理我的,白凡白陸怎麽樣?……”
“兩位少爺都很平靜。”汪均說,“你不用擔心他們。”
他的目光落到林汶的身後,林汶順着他的眼光看過去,看見了那些門外的人。
“老爺的死訊還沒有公布,他們就來了。”汪均嘆了口氣。
林汶把包裝拆開,慢慢往嘴裏送着吃,味道很好,但他還是覺得苦:“我爸爸走的那天,正是《猜歌王》總決賽的那天,我上臺前一秒知道的消息。我和劉辰一路回家,給我爸辦完事兒,我都沒哭。”
汪均靜靜聽着,雙眼還是看着下面那群野獸。
“我總覺得,那時候的我未必是沒心沒肺,只是身體和心理都沒反應過來我爸走了。後來我贏了,那次比賽我贏了……”
“我記得。”汪均說。
“我聽見我是冠軍的時候,我就抱着劉辰哭。”林汶不知不覺地雙眼都是淚水,一滴滴往下落,“我覺得我能給我爸一個交代了,他如果還在……他得多開心啊……”
汪均垂下眼,從口袋裏拿出手帕遞給林汶,林汶吸了吸鼻子,把手帕攥在手裏:“我好怕白凡把這些都一個人默默受着,他已經很辛苦了,沒人知道他多難受,承受着多少事情。我一想到這些我就難受,我又幫不了他什麽……”
“你已經幫了很多了,放輕松。”汪均蹲下來,他身形高大,哪怕蹲下來,都能和林汶平視,“少爺一定能度過難關,你是少爺的光,是他捧着心上的,你自己都不開心,他怎麽會開心呢。”
“嗯。”林汶邊點頭邊擦幹淨了眼淚,汪均想把手帕拿回去,林汶執意不肯,說弄髒了。
“他們快出來了。”汪均說,“我去看看。”
上午十點,白振時逝世的消息全網發布。一時間,整個娛樂圈都轉發禱告。
對于他人而言,白振時和星閣 ,當時他剛創立星閣時那些第一代的星閣明星,很多都是停留在人們青春裏的一個個記憶。
白陸和林惠梅先從病房裏走出來,林惠梅雙眼哭得紅腫,臉上都是疲憊的神色。白陸看見林汶的時候少許有些意外,對着他打了個招呼。
“節哀。”林汶輕聲說,而後雙手撫着林惠梅的手,“節哀……阿姨。”
“嗯嗯。”林惠梅看看他,溫柔道,“謝謝你,幫了我兒子很多。”
“白凡先下去了。”白陸說,“一會,我和我媽先回家準備後事。葬禮的話……”
“嗯,我會來的。”林汶拉住白陸的手,“照顧好阿姨。”
白凡先下樓去,估計是要和媒體交代事情。林汶從樓上的窗上看,果然看見了白凡已經在了樓下,林汶想了想,還是也跟着下了樓。
白凡就站在醫院裏和外面的門中間栅欄的一小塊空地上,媒體吵吵嚷嚷地聲音蓋過了他,他沒有擴音設備,只能拔高聲音說話,喊了幾句,嗓子都有些啞。
“各位!!各位!!”
林汶走到他背後,就聽見他高聲道:“各位,我在這裏拜托一下各位,能不能等會不要拍我爸爸的車!謝謝大家,麻煩大家了!”
然後,林汶看他對着四面八方都鞠了躬,再有人不斷問問題,白凡也只會重複:“謝謝大家,一會不要拍車,謝謝大家!!有什麽問題,等車走了之後,我會回答的,我懇求大家,謝謝大家!”
醫院的人出來清場了,給車出門的地方讓道。白凡在人群中回眼,遙遙看了一下林汶,然後擡手示意他過來。
林汶撥開人群,走到了白凡的身邊。
“沒事吧。”林汶輕聲問。
白凡沒有回答他,只是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林汶吓了一跳,左右看看,雖然他們兩人挨得很近,又被人擠着,但媒體朋友們顯然已經看見了他,也看見了他們兩人緊緊握着的手。
平日裏林汶說不定已經松開了,但此刻,他知道白凡也不想管別人怎麽寫,只是想從他的手裏汲取一點力量。
想到這裏,他反而握得緊了一些。
大多數媒體尊重了白凡的要求,等白振時的車出來時,周遭一片安靜,沒有人舉起相機狂拍一通,所有人都是靜靜目送着靈車出了醫院的大門。
白凡他們還向前走了幾步,跟着車出去,眼中盡是不舍,還有人大聲哭着喊着。
然而當車出去了不少路程,林汶便看見一個記者做了舉起相機要拍的動作。
他眼疾手快,直接上手把相機打了下來。
“!”那記者吓了一跳,轉眼看林汶。相機的液晶屏直接被摔碎了一個角,他剛要撿,林汶一腳踩上去,低聲道:“我賠你相機,但是你不許再舉起它了。如果連這點道理都不懂,你還做什麽人?畜生吧你是。”
“別拍了。”另一邊的記者低聲提醒道,“說好不拍就不拍。”
那記者趕緊把相機拿起來塞進包裏,看了林汶一眼,最終也沒有說話,擠出人群走了。
……
從去世到葬禮到遺體火化,時間非常之短。靈堂設在了原來的家中,星閣的所有藝人和工作人員都來到了這裏,甚至包括了剛剛回國的周之潭他們幾個小孩。
簡單又莊重體面的一個葬禮,林汶雖然和白振時生前沒有什麽過多的接觸,但還是在遺體告別的時候流了眼淚。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傷感。
倒是白陸和白凡,兩個人一身肅穆的西裝,對着所有來見白振時最後一面的人鞠躬道謝,迎來送往的,林汶在不遠的地方觀察白凡,他總覺得白凡在這兩三天內又瘦了,應該不是瘦了,是憔悴了。
他畢竟不是白家的人,很多事他在場也不方便,等這邊該忙的事情已經忙完了,林汶便只身一人回家。
他這幾天推掉了不少的工作,專心陪着白凡。等白凡回來之前,他開始坐在電腦前準備材料。
夜裏十一點,林汶洗完澡之後,終于聽見了門口的敲門聲。林汶快步走去開門,白凡提着包,垂眼看着他,臉上盡是疲憊的神色。
林汶趕忙把他拉進來,不等他轉身,白凡已經從後面抱住了他。
林汶沒有動,白凡的臉埋在他的頸脖處,不一會,林汶就感覺到後頸濕漉漉的一片。白凡悄無聲息地在他身後留着眼淚,緊緊抱着他,似乎要從他身上汲取能量。
一個成年人不動聲色的奔潰和釋放,就在這寂靜的客廳裏。林汶手疊在他的手背上,半晌,輕聲說:“你還有我,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我愛你林汶。”白凡的唇親吻着他肩膀上裸露的皮膚,聲音嘶啞,“我愛你。”
“我也愛你。”林汶擡手,撫了撫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頭。
作者有話要說:
啊,寫得太難受了。
最後的一章了,之後大家守得雲開w都會好起來!
感謝追到這裏的你們沒有放棄這倆傻孩子!!!!!
準備發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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