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1)
昨天那場心有餘悸的滑索之後,林汶感覺自己似乎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可能是身上的那開關被開啓了,反正在第一次試跳的時候,他竟然一點都感覺不到怕,還有點爽。在不斷下墜的過程中,他都沒來得及吭一聲,
第一次試跳之後一切正常,林汶和白凡要準備第二次了。
林汶才隐隐約約感覺,可能是因為白凡環抱着自己的緣故。他的雙手沒有把他摟得特別緊,身子也沒有過于緊貼,白凡雖然周身包裹着,但身上那若隐若現的香氣卻好似還在,還有被他整個包圍住的……安全感?
作為個男人尋求安全感這種東西實在是太詭異了,而且安全感這個詞用在白凡的身上,就更加詭異。
林汶曾經一次一次在這個人身上想找尋一些不同的東西,但到頭來好像都是白日做夢。
“準備好了就開始吧。”工作人員打擾了林汶的想象。
林汶回過神來,點點頭,手環抱住了白凡的腰身。白凡也直接環住他的腰和背脊,手微微勾着,似乎是一個施力的姿勢。
“林汶這邊先跳!”工作人員直接把他們二人推了下去。
巨大的失重感直接伴随着林汶一聲急促的驚喘,他下意識收緊了手臂。
白凡從他們倆被鎖一起之後都沒有和他說過一次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面罩的緣故說話不太方便,林汶也不主動和他說話。這一次,林汶收緊了手臂之後,他清楚地聽見白凡在他耳邊急促地低喊了一聲:“寶寶!”
“嗯!”林汶也不知道回應什麽,他本來閉着眼,又下意識地擡眼看着白凡的護目鏡。
第一次下去上來的過程後,林汶感覺到了比試跳更大的暈眩感,似乎沒有第一次舒服了。他們二人的體重還是不同,所以白凡會把林汶抱着稍許側轉,讓他不至于背脊向下,感覺不到後背的重量而害怕。林汶死死抱着他的腰,白凡伸手捧着他的後腦勺,忽然一把把他摁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林汶的下巴貼着他的肩膀,雙手抱得更緊,等他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一直在喃喃地喊着白凡的名字。
第三次下去上來的過程後,林汶的頭盔磕到了白凡的,他連忙撒手想調整一下姿勢,卻沒想到這一撒手直接脫了手。原本固定他們二人之間的一根長繩子牽制住了林汶的腰,林汶後仰着,一下自己變成了一個頭向下的姿勢。
“林汶!”白凡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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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崖上的所有人都跟着倒抽一口冷氣,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啊”的聲音。
他們二人的距離不遠。
林汶感覺自己的心髒也要從嘴裏蹦出來了,一時間連聲音也發不出,耳膜都是鼓脹感,恐懼和難受從頭頂升騰腳底板,腦內只有一句話:
如果有下次,打死他也不來參加這個破節目了。
只是林汶的姿勢實在是尴尬,他感覺到白凡抓着他腰上的帶子,單手用極大的力氣在把他整個人拉動起來。白凡在持續不斷地喊他的名字,才讓他終于回了點神,他擡着脖子看白凡,顫顫地把手伸給他。
白凡抓着他的手,終于借力把他提了起來。
林汶趴在白凡的懷裏喘了口氣,越喘越憋,才發現白凡把他箍得快透不過氣來了。
“白……白凡撒手……”林汶從隐蔽的地方拍拍他的後背,“撒手,我要被你憋死了……”
白凡沒說話,但林汶明顯感覺他脖子到胸口的地方一松,一口氣能提上來了。
繩索被慢慢收回,這可怕的項目終于還是結束了。
何詩明和劉辰在上面等着林汶上去,渾身的裝備解開之後,每個人的額頭裏都被汗浸濕了。劉辰一邊給他擦額頭上的汗一邊道:“老板你一天不吓我你不開心是吧……”
“我也不想吓你……”林汶發色黑,就顯得臉色更白,一張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我剛心髒差點沒在半路停了。”
“白總可真帥啊。”劉辰低聲感嘆道,“但是就把你從下面提上來,你身上還帶着裝備呢,這是什麽力量啊……”
“……”林汶咳了一聲,看看不遠處已經解開了渾身裝備的白凡,和徐以青兩個人交頭接耳地不知道在聊什麽。
林汶手中玩了一下頭盔,心說今晚四下無人的時候回去和白凡道個謝算了。雖然他總覺得徐以青看出來了點什麽,剛才那非要換人的舉動起哄的因素也太明顯了,但是……他也不确定徐以青是不是把他倆當成了情侶。
他倆還沒這麽親密,暧昧對象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個炮友……如果徐以青問起點什麽,自己該承認還是不該承認……
心中帶着事兒,接下去錄節目就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林汶回到了他們幾人的屋子。
他尋思着也沒有什麽能道謝的東西,只有回來時候在老鄉家裏看見有些大棚的水果。林汶零零碎碎買了一筐子,回去之後在廚房裏分分切切,做了個小果盤。
過了一會,徐以青走進院子裏,林汶從廚房出來,手中捧着那個小果盤,看他只有一個人,問道:“白凡呢?”
“嗯?”徐以青目光落在那果盤裏的蘋果上,用簽子插了一個塞嘴裏,“這是你買的?還挺甜。”
“是。”林汶點點頭,又追問,“白凡人呢?”
“走啦。”徐以青看着他,“剛下午錄節目的時候就走了,我以為你知道。”
“走了??”林汶愣住了,“走去哪兒了?”
“下山了吧,說公司有點急事要今天趕回去,直接就走了。”徐以青又插了一塊送嘴裏,“他沒和你說啊?”
“……沒有。”
林汶雙手捧着果盤,感覺到了脫力感和無法形容的失落感。
方才在吊繩上一句話都吝啬地不肯說就算了,這會招呼也不打就直接走了。
“我們也只要熬一天了。”徐以青看他表情不對,就說道,“很快的。”
“嗯。”林汶應了一聲。
徐以青還想說什麽,林汶直接把盤子塞進了他手裏:“你吃吧徐老師,多吃點兒。”
……
三天後,這趟轟轟烈烈的挑戰旅途終于結束了。
回程的路上,劉辰這麽聒噪都一句話沒有說,何詩明更是一言不發,林汶窩在座椅上覺也睡不好,只覺得渾身酸痛,生無可戀。
“詩明哥。”林汶有氣無力道,“你以後,多少通告費,都別讓我來參加這節目了,如果你讓我來……”
林汶幽怨地回頭看他:“我就死給你看。”
“……”何詩明嘆了口氣,趴到前面的座位上,“別說你,以後人家貼錢我都不會讓你來了。”
“貼錢我還是來的。”林汶掀起眼皮從車窗裏看天,“我們過幾天是不是還有場商演……《全民猜歌王》的前十二強演出?”
“對。”何詩明點點頭,“這幾天大山外面不還在猜歌王麽,節目組的流程還是要走走的,雖然大家都知道那是你了。”
“……嗯。”林汶應了一聲。
那應該就是最後一次了。
他和徐以青最後的演出之後,捆綁的合約解除,他和白凡可以恢複一個南一個北,基本毫無交集的工作模式了。
他看着身旁的風景不斷在後退,開始有點意識到自己心中那如同在高處下墜之後的失重感般的失落感是從哪裏而來了,是他和白凡又要回到之前的那種模式。
他們整整三年,不鹹不淡的接觸,想起來偶爾回味一下,多數時候他只能用不間斷的工作填沒自己。
他以為他差不多已經忘記了,結果白凡和他又不經意間地相遇,他們像是和曾經一樣理所應當地交流拌嘴接吻甚至上床,到頭來林汶居然開始他媽有點食髓知味。
慌了。
這狀态絕不是他該有的。
而且他驚覺白凡還是那個和之前一樣,輕易一個眼神動作都能讓他記挂很久很久,他根本不是“又陷入了”,是壓根兒就沒走出來。
更讓他沒法接受和不可思議的是,白凡居然沒有去參加幾天後的商演。
徐以青是被其他藝人經紀帶着來的,林汶和他打了招呼,徐以青非常主動地和林汶說起白凡:“白總今天沒空來,真可惜啊。”
“……可惜什麽?”林汶瞬間聲音有點悶。
“他可是非常喜歡聽你的現場。”徐以青對着他,他們所有人都穿着西裝和襯衫的正裝,徐以青擡手給他正了正領結,“他一直覺得你現場的聲音無可挑剔,誇贊你不止一次了。”
林汶有點意外,那酸澀的心情又被放大了更多。
白凡那天果然一整場的演出都沒有來。
林汶和徐以青,還有其他十強的選手錄制完了節目,大家對着臺下熱情的粉絲打招呼,和他們說着“下次再見”,還舉着自拍杆一起合照。其實誰都心知肚明,之後不出意外,誰都不會再把他們這撥人湊齊了。這個節目過了熱映期,熱度逐漸褪去,又會有全新的好看的綜藝來代替它,沒有人會再想起來了。
“不用p我。”徐以青看見林汶在低頭用軟件p人的時候說。
“為啥。”林汶笑起來,“怎麽的,你自帶盛世美顏?”
“是啊,我們星閣的都自帶盛世美顏濾鏡。”徐以青也和他開玩笑。
“那行,你等着,以後和你們星閣的合照我專門p自己。”林汶哼哼道。
大家到了後臺,各自留了聯系方式,還一起拉了個小群,熱情地說之後再聚餐的事兒。林汶和徐以青挨着站着,等人走後,徐以青微微彎腰說道:“我也該走了,小朋友。”
“嗯。”林汶點點頭,“……下次有機會合作。”
“好,我很期待。”徐以青笑得很溫柔,“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林汶看看他,低聲道,“幫我,向白總問好。”
“好。”徐以青摸摸他的頭,“再見啦。”
……
白凡看着手機上徐以青的微信,是一張他們所有人的大合照。徐以青可能因為人高,站在最前方舉着手機充當自拍杆的角色,後面一次是密密麻麻的十個人頭。林汶挨着徐以青,所以也離鏡頭近,大半個身體被擋着探出頭來,像個伸着脖子一臉興奮的小貓咪。
……真可愛。
白凡心裏輕飄飄地飄過了三個字,又把照片縮小,才看見徐以青給他的文字:——商演完了,結束啦。
白凡回了個:——嗯。
——你呢,聚餐開始了嗎?
——快了,做飯呢。
——好,吃得開心。
白凡剛放下手機,看見了沙發上坐着的白振時。白振時翹着腳,戴着老花鏡正在看書,白凡看了他一眼,走到廚房門口:“皇阿瑪,你想吃什麽?”
“怎麽,是要我點菜,你給我做?”白振時從書本裏擡起頭,眼鏡掉在鼻梁上。
“我怎麽就不能給你做了?”白凡說。
“得了吧哥。”白陸從廚房裏探出頭來笑道,“你做的東西能吃?”
白凡一手拎着白陸的脖子,把他強行扭過頭去往廚房裏拽:“不能吃?我今天還非給你做了,不光給你做了,還非要你給我吃下去。”
他的話從看見竈臺上一只白嫩的光雞開始戛然而止。
“來。”白陸指指,“請。”
白凡看了他一眼,擡手開始解了自己的襯衫扣子,示意白陸給他挽起袖子。他把那只雞連着脖子拎起來,看着那雞頭,仿佛在和它對視。
他忽然想起前幾天在山裏和林汶捉雞的情景……
他堂堂星閣總裁,為了看那位捉雞小王子的捉雞表演,硬是跟着在旁邊拿網兜撈雞,怎麽想都非常好笑。
因為過于好笑,現在回想起來他都忍不住勾着嘴角。
“別看了,一會看出感情來了怎麽吃。”白陸看不懂他為什麽可以對着一只雞笑得那麽暧昧,一身雞皮疙瘩,“哥你最近是不是特別饑渴,你看只雞都能笑出聲的……”
白凡收了笑,把雞扔在案板上,手起刀落,雞頭掉了。
他垂着眼,用刀開始肢解雞身,一邊問:“媽還有多久到?”
“快了,剛打電話說在路上了。”
“行吧,你跑個腿下樓買幾個橙子。”白凡眨眨眼,“她愛喝橙汁。”
“好。”白陸雙手一拍桌子,轉身走出了門。
他們一家人再忙碌,一年總要聚餐一次,今年也不例外。
林惠梅踩着飯點來,白凡和白陸已經陸陸續續折騰了一桌子菜,正好是在上菜的時候。
白凡在廚房裏盛完最後一碗菜,就聽見外面林惠梅和白陸的聲音。
“哎喲,白陸,我發現你又長高了。”
“真的嗎!”白陸笑道,“媽我可想你了。”
白凡端着菜走出去,看見林惠梅剛把包放下,對着她微微點頭:“媽。”
“白凡。”林惠梅眯了眼笑,“你怎麽瘦啦。”
一家人落了座,白振時還開了一瓶紅酒,一邊給幾個人倒上,一邊看着林惠梅搖頭:“你們媽是做餐飲的,就你們倆這做菜水平還好意思在她面前顯山露水的,也不怕她笑你們。”
“不怕。”白陸捧着碗,“你吃都沒吃就不好吃啊,媽吃這個雞,我哥燒的。”
林惠梅很有興趣地伸筷子,夾進嘴裏慢慢咀嚼,挑起半邊眉贊嘆道:“真不錯啊味道?”
“是吧。”白陸說,“我哥和這雞交流了半天感情呢。”
“安靜吃飯。”白凡看了白陸一眼。
“白凡。”林惠梅看看白凡,母子倆的眼神對上,兩只相似的漂亮又狹長的眼,“最近怎麽樣?終于上手了吧,你爸給你壓力大不大?”
“我能給他什麽壓力。”白振時咳嗽兩聲,“白凡現在比我在公司裏還吃得開,年輕人很有想法,我年紀大了,做這行業就開始吃力了,以後還是你們的天下啊。”
“那你盡早讓位給我兒子啊。”林惠梅說,“早點退休算了。”
“我也想啊。”白振時指指白凡,又指指白陸,“你看看這倆,哪個像省心的樣子。”
白凡和白陸聽見這句話,就知道要到催婚那一隆重環節了。兩兄弟極有默契地一起低頭,把臉埋在飯碗裏。
“哎哎哎,別低頭啊,低頭我看不見你們了是不是。”白振時說,“白凡,你弟弟今年還小,你多大了,能不能帶個對象回來了。”
“是啊,之前我看新聞,你和琳琳不是……”
白凡從碗裏擡起頭:“別瞎說,人家譚琳都結婚了。”
“好好好,那你也得趕緊找一個啊。”林惠梅說。
一家人一年聚餐一次,不順着父母的心意也不好。白凡滿口答應了明年肯定放下工作,抽空談個戀愛什麽的,才把林惠梅和白振時的催婚這一環節蒙混了過去。
晚上吃完飯,白陸和白振時去陽臺上抽煙。林惠梅幫着白凡一起收拾碗筷。
“你管管你弟弟啊,老抽煙老抽煙,肺都抽壞掉了。”
“管不住。”白凡手上抓起一把筷子,拿起碗就往廚房走。
“白凡。”林惠梅跟了進來,嘆了口氣,開水開始洗碗,“我和你爸爸都知道,我們倆給你的影響不小……你小時候很乖,之後在感情上異常偏執地不信任人,又時刻缺乏安全感,這件事上我們的責任是最大的。”
“沒事。”白凡搖搖頭,“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是挺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林惠梅輕聲說,“我知道你不是像外面傳的那樣,到處睡小姑娘不負責任,你其實根本沒有這樣,甚至沒正兒八經談過什麽戀愛,這才是我擔心的地方。”
白凡手上打出一層泡沫,輕輕柔柔的,很快開水又迅速沖退洗淨:“別擔心,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是麽。”林惠梅嘆了口氣,“就在前幾天我和張醫生見過一面,他和說你正好也是前幾天去找過他,說有空見個面。我很擔心你,你已經很久沒找過張醫生了,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白凡愣了一下,失笑道:“難怪你一進來就問我是不是我爸給我壓力太大了。”
“我怕你有想不開的事情需要看病。”林惠梅說,“到底是怎麽了?”
“我只是,有些話想問問張醫生。”白凡說,“放心吧,不是壞事兒。我覺得我的病痊愈了,但我的行為還沒有完全跟上我的思路,讓我不知道該怎麽和別人相處。我想求助一下張醫生而已。”
“這樣。”林惠梅舒了口氣,把洗幹淨的盤子撈出來擦幹,“如果真是這樣也不錯,那麽……是有個重要的人出現,讓你開始思考自己的行為是否會傷害到他了?”
“或許吧。”白凡在幹淨的布上蹭了蹭手,雙手扶上林惠梅的肩膀,帶着笑意看她,“但我現在還不能說,有一天我肯定帶着他,來見見爸爸和你。”
“好。”林惠梅說,“不管是誰,我和你爸爸肯定會很高興。”
……
汪均在開車,轉眼看了一眼在副駕駛上發呆的白凡,又回過頭去。
雨刷不斷來回刮動着前方的玻璃,發出一陣陣的動靜。
“少爺,沒事嗎?”汪均問。
“沒事。”白凡擡手揉了揉眉心,又向下窩了一點,“和張醫生約了幾點?”
“十一點。”汪均說,“下午三點還有個會議。”
“如果張醫生要求延長時間,就取消會議。”白凡說。
過了一會,白凡側臉向着另一側,看着玻璃上的水珠:“汪叔,你和你妻子是怎麽認識的?”
“我們是大學同學,相愛了十年才結婚。”汪均說。
“你在和她确定關系時,想到在未來那麽長久的幾十年裏都只能愛她一個,絕對忠誠,不會想過不可思議和難熬嗎?”
“不會。”汪均說,“當我認定了之後會和他共度一生後,我會覺得每一天和她的時間都太短了。”
“我爸媽為什麽會離婚呢。”白凡說,“他們也相愛過吧。工作都是借口而已,真正原因難道不是不愛了嗎?至少這幾年我爸在外面,情人也沒少找,但從沒有一個肯讓她來代替我媽的位置,為什麽?他對我媽是還有感情嗎?”
汪均搖搖頭,又問道:“少爺,那我問問您吧,您覺得這個世界上會有真摯又熱烈,不顧一切從一而終的感情嗎?”
“我不知道。”白凡的眼睛順着床上的水珠落下來,“我本來以為我已經想通了,可這幾天我越想越奇怪,越想越懷疑。懷疑到整夜整夜睡不好失眠,連工作都會耽誤,我知道不行,我得來和張醫生聊聊。”
車緩緩駛入了一個高檔小區,雨越下越大,前方已經只能看見傾盆而下的雨簾。
汪均把車停好,看向白凡,熄火後的車內非常寂靜:“其實有,你還很熟悉。”
“?”白凡莫名看着他。
“曾經林先生對您的感情就是這樣的。”汪均說,“我一直希望您能和他走下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當年他喜歡你喜歡得熱烈又毫無雜質,這是很難得的。”
白凡張了張嘴,沉默下來。
“我知道。”他過了一會說。
“您今天來見張醫生的目的,是想問問自己是否能繼續去和林先生相處下去,甚至能不能去追回林先生,發展一段正常的戀愛感情,對嗎?”汪均說。
“對。”白凡雙手插在發間,手指勾着微微顫動,“我不能在自己也不确定的情況下,再次傷害他了。”
“其實您來之前其實自己心裏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汪均說。
白凡坐在張醫生四面純白的家中,坐在軟綿綿的沙發上微微仰起頭看着天花板。
“喝點什麽?”張醫生說。
“不了。”白凡搖搖頭。
“那我們直接開始?”張醫生說,“想和我聊什麽都可以。”
“有一個人,我曾經用自己錯誤的方式自以為是地對他好。他開口說喜歡我,我就以為他是想問我要東西,要錢,要車,要資源。其實他沒有……”白凡喃喃道,“他好像真的不在乎我的錢和我的其他一切,我很奇怪,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人……?”
“嗯。”張醫生走到音響邊,放了一段舒緩的音樂。
“我們曾經戀愛了,但我犯了個很嚴重的錯誤,導致他直接幹脆利落的分手,一點都不留餘地給我。這幾年我雖然也會時不時關心他,但從去年年底見面開始,我開始異常頻繁地關注他,他變得更加……不是以前的感覺,我覺得他變了,變得更加吸引我了……”
“他難過的時候我會感同身受,他開心的時候我也會跟着開心,甚至還會吃他的醋,整夜胡思亂想睡不着……我甚至還能跟着他去我從來沒去過得地方,睡髒死了的房間,還和他一起捉雞?我從來不敢相信這些,但想到是和他一起做完的,我居然很開心。”白凡蹙緊眉頭,“但我害怕再一次傷害他,他也不像需要我們的關系再進一步。我們兩人就在這個狀态裏,誰都沒有想邁前一步的意思。”
“和我說說他吧?”張醫生說。
“他啊?”白凡閉上眼,“早年有點自卑,但分得清自己要什麽不要什麽,需要的東西會自己去争取。現在也是很自信坦率的一個人,很可愛,很……堅強……?”
“你想讓我,給你一些意見?”張醫生坐到他對面的沙發上。
“對。”白凡說,“雖然我知道,你也覺得我心裏有答案了。”
張醫生聳聳肩膀,說道:“我不能給我的病人任何有引導性的意見,這對他們的病情沒有任何的幫助。白先生,其實我覺得你這些年已經很棒了,你潛意識裏終究還是希望能挽回這段感情。”
“是。”白凡應道。
“但是你挽回的目的是‘彌補’還是‘重新開始’?”
“有區別嗎?”白凡說,“我當然想彌補,也想和他重新開始。張醫生,我還是想聽聽意見,怎麽樣的我都能接受。”
張醫生搖搖頭,繼續道:“你們都還沒有準備好,不光是你,還有他。”
“……”白凡嘆了口氣。
“對于你和他來說,這段時間都不是個重歸于好的最佳時間,就算你們覺得你們可以彌補,可以重新開始,但如果時機不對,最後的結局無非就是再重演一次。”張醫生看着他,“對不對?”
“我該怎麽辦?”白凡說。
“等吧。”張醫生說,“你的情況特殊,無論是他還是你,都要給彼此更多的耐心。你和他分開的時間太長,中間這麽頻繁接觸小半年,容易在心理上出現死灰複燃的感覺。很多人一時沖動和好了,最後的結局還是分開,或許你們撐過這段時間,歸于平靜之後,能想通很多事情。”
白凡愣了許久,看着窗外逐漸已經變小的雨勢:“再等等麽?”
“只是個建議。”張醫生說,“是給他時間,也是給你時間。”
白凡就坐在充斥着柔和音樂的空間裏,靠着椅背閉目養神。張醫生也不急,坐在沙發邊什麽事情都不幹,只要白凡不開口,他就不會開口和白凡閑聊。
這麽坐了半個小時,白凡睜開眼,輕聲說:“好。”
……
林汶意識到白凡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主動聯系過自己了,甚至連那“幫忙轉一下星閣的新單曲[合掌]”的微信都一并取消了。
白凡不發朋友圈,不發微博,不主動聯系他微信。
徐以青和他聯系的次數都比白凡頻繁一些。
林汶也不是三歲小孩兒,沒有什麽貼人冷臉的習慣。但時間長了,難免也會覺得奇怪。
某天他終于忍不住了,在徐以青求他幫忙轉一下最新微博宣傳新戲的時候,林汶問道:——最近白凡怎麽了,這麽安靜的?
徐以青馬上甩了條語音過來:
——“白總不在公司三個多禮拜了,他陪着魏凱老師去深山拍文藝片兒了,深山可不是我們上次那種深山,是真的深山老林,一點兒信號都沒有那種。”
林汶愣了一下,心裏慢慢放下心去:“原來如此。”
“你之後是不是也得忙了?”徐以青說,“我聽人說了,你在籌備新專輯呢。”
“是啊,我自己真正意義上第一張個人專輯呢。”林汶笑道,“到時候麻煩徐老師轉發了。”
“好說啊,現在到什麽階段了?”
“欸……”林汶說,“還在給歌作曲填詞兒呢。”
“明年春天發?”
“嗯。”林汶應道。
“好,我一定捧場。”徐以青道。
這張專輯裏,除了收錄了林汶翻唱的兩首英文歌,餘下的全部都是最新的原創歌曲,一張專輯不像單曲,起碼得有八首到十首歌墊底。而又因為是第一張,他無比地重視。
林汶系統得學習過編曲作曲,填詞方面倒是沒啥文采和想象力,能寫出來的都是些情情愛愛的口水歌,但既然标榜着原創,肯定所有的東西都要親力親為。
不知不覺都已經入夏了,林汶幾乎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專心在家填詞編曲寫歌。拿着秦若送給他的吉他坐在飄窗上,腳前全是他寫的密密麻麻的譜子,偶爾沒靈感的時候就開個直播,和粉絲們在直播裏互動互動,沒有話題就彈彈吉他給他們聽。
雖然如此,生活還是要繼續,何詩明在七月開始,和林汶的商量和規劃下開始擴充工作室。招聘的職位就有十幾個,一時間他們從一個迷你工作室成了個小公司規模。他們租的寫字樓隔間也不夠了,又租了兩個辦公室才能塞下所有人。
劉辰也從助理,搖身一變變成了經理級別的。
當所有的事情都開始按部就班地進行着,林汶才意識到,他們可真是熬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困難。
而如今,看見他們擴充了的辦公室,上班時間忙忙碌碌的一群人在辦公室裏來回走動,看見他還喊一聲老板,他心裏倒是沒有為這聲“老板”感到什麽虛榮驕傲的,全是被填充得很滿的實感。
每個地方都似乎在告訴他,你看,努力是真的有回報的。
夏日過後,林汶專輯的歌曲已經全部出爐,在沒有其他人幫助的情況下,非常執着地只身一人完成了整張專輯的詞曲部分的創作。
“老板您可真牛逼,這省了多少邀哥的開支啊。”劉辰對他豎豎拇指,塞着耳機,裏面在放着林汶錄的小樣聽,“而且,質量一點也不差啊。”
“你對我有什麽誤解,是我帥氣的容貌讓你錯覺我是個偶像歌手嗎?”林汶單手捧了一把自己臉。
“您是偶像外表的實力歌手!”劉辰喊道。
“小點兒聲!丢不丢人!”林汶擡手想把會議室的門關上,一股力量又把門給怼開了
“行了,偶像外表的實力歌手。”何詩明一進來就大咧咧地坐到了椅子上,林汶斜了他一眼。
“歌好了,錄音室怎麽樣?”林汶問。
“聯系好了,我覺得這裏挺不錯的。”何詩明說,“號稱全北京最好的錄音室……”
林汶總覺得這錄音室耳熟,就聽何詩明繼續道:“這人你可能還認識,他說他叫陳分淼?”
“水哥?”林汶驚訝道,“這次給我們錄音的是他嗎?”
“嗯。”何詩明點頭,“真認識啊。”
“當然了。”林汶興奮道,“我的音樂就是他教的。他是我老師!”
號稱全北京最好的錄音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絕不是他們之前上課地方的那個了。林汶三年後再見到陳分淼差點都有點認不出他。
水哥還是很酷,一把年紀,一頭粉毛。
可能是教了不少明星徒弟出來,水哥對林汶還是和當年那樣,根本沒把他當什麽人物。上來寒暄完,水哥開始一點點幫他看曲譜,一邊啧道:“你這寫的都什麽破玩意兒,你自己給我念念。”
林汶看了看歌詞,還自認為那首寫的不錯:“這首是中國風的,我寫了快一禮拜呢。”
“寫一禮拜也狗屁不通的,哎這首好。”水哥指着另一首歌的歌詞道,“你看這‘夜裏就想你,反複睡不去’。你看,簡潔明了不拗口。”
“……這首我就寫了一天,是這裏最不滿意的了。”林汶嘟囔道。
“所以說你還太嫩,就是這種歌才好,口水歌知道不知道,這種歌才有市場。知道什麽是市場麽,你寫那些酸不拉幾詞不達意的話最後能賺幾個錢?行了!……”水哥把這一打紙拍在他胸口,“我們盡快開始錄吧,這得錄好幾天呢。”
從寫歌,錄歌,到開始打樣,拍攝封面,林汶覺得下半年自己明明沒有幹很多的活,卻還是把自己的身心都撲在了這張專輯上。
誰都知道這時的唱片行業不比五年前,實體專輯拿出來賣一份就賠錢,連星閣娛樂這樣的公司,聽說今年歌手出專輯的數量都削減了一半。大多開始走新型的線上數字專輯,付費聽歌之類的模式,林汶執意去做好這一張專輯,費時費力的,結局很可能是吃力不讨好。
但他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看它成型。
它是一張現階段對他歌手生涯最好的總結,也因為它是一件實物,能握在手中感受到它的分量,有實感。
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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