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正如白凡所說,徐以青回去補覺了,他們一公司人為了他一個人接下去的問題,如何運營,如何維護的工作卻剛剛開始。
白凡這幾天本來缺覺,手抵着腦袋聽他們幾個主管開會,打了好幾個哈欠,時不時垂頭喝兩口咖啡,看兩眼電腦,腦子都是糊的。
“白總你看一下手上的資料,我們……”
“我看不清。”白凡一臉困頓地擡眼,眼前仿佛有重影,“你口述,謝謝。”
幾個人一輪發完言,到了後面一位剛跳槽來的新人。他坐到電腦前打開自己要講的ppt,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既然前面都是展望未來,我就來分析一下最近一個事件吧。”
白凡正低着頭喝咖啡,明顯聽見了周圍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還有一個低聲的:“要死……”
他掀起眼皮,先是看見那新人不知所措地左右看了一眼的表情,然後他再一擡眼,看見了ppt上那碩大的林汶的臉,明顯是張廣告。
“繼續。”白凡換了個方向撐頭,用手指了指屏幕。
新人左右看了眼,也終究沒察覺什麽,繼續道:“很顯然,這位林汶先生,是……是我今天要講的反面教材。”
此刻會議室內的所有人臉上都寫滿了“真敢講”的表情,抓耳撓腮的、自顧自喝咖啡的、還有低頭研究材料的,唯獨剛才一臉困倦的白凡反而認真開始聽他分析。
“我之前看了些報道,覺得他背後應該有個成熟的團隊,要走黑紅路線。”新人說道,“接拍那麽多常人無法理解的代言是其一,八成是為了把人的目光引到他要上新的單曲。但……迎上我們星閣的藝人還是有點距離。還有,前幾天的廣場廣告事件,我就是從那個事情關注他,想來說說他的……”
白凡打斷他:“什麽廣告事件。”
周圍的人的動作更誇張了,就希望他趕緊閉嘴,八卦沒打聽清楚就來會議上顯擺不是他的錯,顯擺到了正主頭上來,那後果就很可怕了。
那新人繼續作死:“之前市中心他的廣告上被潑了紅油漆,在微博上都傳開了。”他繼續點ppt,“用這種方式博眼球,其實手段非常高明,但我覺得不适用于我們的藝人,只可以參考……”
他絲毫沒感覺到白凡驟然降低的氣壓:“是麽。”
“我覺得很有參考價值。”新人合掌道,“白總,聽我繼續跟你分析啊,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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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白凡皮笑肉不笑,“我希望所有人都學會對自己的自作聰明負責。”
白凡喝完最後一口咖啡站起來,把桌上的資料重重一拍,一屋子人都沒了動靜。那新人更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讓總裁驟然發火,大氣都不敢出。
前臺小妹吓得喊了汪均來,汪均了解了前因後果後,在門口等了一會,白凡推門出來,一邊穿外套一邊道:“給我聯系林汶的經紀人,我找他。”
“現在?”汪均跟上他的腳步,兩人一前一後。
“現在。”白凡斜了他一眼。
白總開會時候發飙的事兒,五分鐘內傳遍了全公司。
前臺小妹邊在小群裏發完消息,邊囑咐所有人趕緊把白總的八卦雜志給藏起來,別撞在槍口上。邊又小跑着去給白凡送了一杯他愛的咖啡,她站在門口剛要推門進去,聽見了自己向來沉着冷靜波瀾不驚的老板用她這輩子都沒聽見的嗓子喊破了音:“走了?!”
……
林汶往狗的食盆裏倒了狗糧,狗啃了兩口跑過來蹭他的腿。林汶啧了一聲,擡腳就把狗輕輕踹到了旁邊。
“沒用。”林汶說,“少和我套近乎。”
電話裏的人說:“和誰說話呢。”
“我家大黃。”林汶轉身坐到臺階上,“早上把鄰居家的雞咬死了,我還去了醫院一上午。”
“你還送雞去醫院?”電話裏的人道,“死了不該送去火化嗎?”
“……”林汶嘆了口氣,“早上大黃把鄰居家雞咬死了,我帶我爸去醫院,有問題麽?”
“你這話就不該這麽接着說。”
“那我下次注意哈。”林汶看着大黃,“看上去一只傻狗,雞啄了你也不至于把人咬死啊。”
“秦若。”林汶在臺階上甩甩腳,大黃跑過來蹭他的褲腿,他無奈地低頭揉了一頓他的脖子和頭,“這裏真好啊,雖然這裏的記憶都是壞的,但是真是個養老聖地。”
“乖乖,十九歲小孩兒想着養老。好你就在老家多住一會,又不急着回去工作。”秦若在電話那頭道,“等過一陣子再回去吧。”
林汶沒說話,又從自家石板臺階上站起來,慢慢往裏屋踱步。
又和秦若扯了一會有的沒的,林汶也不想打擾他才挂了電話。林富賢在廚房裏煮晚飯,柴火飯的味道,林汶很久沒聞到了。
和林富賢的晚飯簡單但美味,三菜一湯清清爽爽的,有他從醫院回來,在河塘裏釣了一下午的野生魚,青石板上刮下的螺蛳,自家種的絲瓜做的蛋湯。林汶就着吃了兩大碗飯才覺得舒坦,吃完在窗前挺着肚皮,聽見外面水打岸的動靜。
“晚上出去走走,涼快。”林富賢說,還順手給了他一張錢,“回來時候給我帶兩包煙。”
林汶沒推辭,順手接過揚了揚,走到門口對着大黃吹了個口哨,大黃絲毫沒有一個殺雞犯的自覺,搖頭晃腦地賣着萌就跟到林汶的屁股後頭。林汶給他栓了繩,牽着它往外頭走。
一路沿着門前的長街走,兩邊都是乘涼的人,不少看着林汶長大。
“汶汶回來了啊。”隔壁的奶奶說道,“現在在哪裏呀,在北京嗎?”
“在上海呢。”林汶說。
“哦喲。”另一邊的大媽說,“在上海打工嗎?做什麽的?”
“送外賣的。”林汶随口說。
“那多沒出息呀。”大媽磕着瓜子,“你爸身體不好,靠着你養呢,你送外賣掙幾個錢。”
林汶點點頭,笑道:“您教訓得是,明年我打算換送快遞啦。”
他對着大黃吹個口哨,大黃蹭着他的腳繞了一圈,狗牽着他走。
林汶的老家在江浙,這些年周邊被水鄉旅游開發得七七八八,遲遲不拆他們這片。老家的人的村落裏四面環水,只做做農家樂的生意,他躲回來三天了,在這裏一天的日子都變得很長。雖然鄰裏之間盡是這些愛說道他的大娘大媽們,他卻覺得,這一整年都沒這麽舒服的日子了。
耳際都是流水淙淙,擡眼盡是悠悠藍天。很少有人認識他是什麽唱歌的明星,只知道他是林汶。
沒人會說道他抱大腿扒上位的死同性戀,能說出他最大的八卦就是他曾經爬樹勾破了褲子,在這長街上光着屁股一路跑一路哭,整條街都看見過他的屁股蛋。
這麽一想好像還是挺羞恥的……
林汶順着路走到了盡頭,面前已經是包圍他們村的河道。他把狗栓在樹上,走到船塢旁。這一片全是林富賢的地界,這幾個月他身體不好,都讓別人看管着,主要還是給周圍來水鄉玩的游客出租劃船。然而林汶當年如果不出來唱歌,現在很可能就是這裏的船塢小王子,一個真正的船二代。
但夜裏的船塢幾乎沒人,只有船只碰撞和水打船身的動靜,還伴随着一些蟬鳴和蛙叫。
林汶喜歡這份安靜,從小就愛聽着這動靜入睡。
“嗡嗡——”
手機在這種時候的震動聲都仿佛放大了好幾倍,林汶一愣,摸出手機,并沒有顯示來電。他忽然意識到是自己另一個手機響了。
那個一個月都沒有什麽動靜、他卻堅持在充電的手機。
林汶看着上面跳動着的“白先生”,微微有些愣神。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貼着耳邊接通了。
“喂。”林汶輕聲道。
白凡那邊特別安靜:“林汶,是我。”
“我知道,這手機只有你的電話會響。”林汶說。
兩人沉默下來,過了半晌,白凡說:“你在哪兒呢。”
“……回家了。”林汶找了個岸上的石凳子坐下來,“回老家。”
兩人又沉默……
“白先生你……找我有什麽事情?”林汶終于忍不住問。
“我之前在西北拍戲,同組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男孩告訴我,有雙全球限量版的球鞋他很想要。”
“……?”林汶莫名其妙,“哈?”
“我買了,覺得你會喜歡。”
“……”林汶對白凡的腦回路一直很服氣,“我對鞋,還好吧……人家喜歡你可以送給人家啊。”
白凡道:“我也覺得很适合你,想送給你。”
林汶:“……”
白凡:“想親自送給你。”
林汶:“………………”
他輕輕吸了口氣,又吐出來:“白先生,如果你現在就站在我面前,我不光會收下……”
白凡往前走的腳步頓了頓,擡起眼。
面前不遠處的林汶還低着頭,他手托着電話,低聲說的聲音在他的耳邊,有些糯糯的鼻音。
“我還可能會死,開心死。”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有劃船的戲。